第八章 娘家始知情
拿上禮物,進了屋裡,緩緩和徐趣向馮老爺和馮夫人行禮,馮老爺眉目舒展,手撫著鬍鬚滿意的點頭,馮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嘴上說著「免禮免禮,快坐下快坐下」。
眾人都在座位上坐好,喝過一盞茶后,馮夫人便說要去廚房看看,原來一早馮夫人就親自擬定了菜單,與廚娘一同準備了今天的午飯。
緩緩和徐趣留在屋內敘話,馮老爺客套的問過徐趣家中母妹可安好,緩緩和徐趣近日都做了些什麼,又以長輩的語氣對二人訓話說期望他二人成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結髮夫妻。
一番訓話后,新上門的女婿讓讀書人馮老爺感到很滿意,因這大戶人家出身的女婿雖然不讀書不追求功名,但聽他訓話時謙謙有禮,目不斜視,目光真誠,讓他覺得女婿還是很尊重他的。
馮夫人很快就回來了,招呼所有人到廂房用膳,眾人遂起身,馮夫人和馮老爺走在最前面,馮順清扶著挺著孕肚的妻子裴氏跟在後邊,緩緩和徐趣走在最後。
馮夫人最先回到廂房,她看了看桌上的飯菜,自己點點頭還算滿意,只是目光落在筷子上的時候頓了一下,她覺得招待第一次上門的貴婿好像差了點什麼。略一思索,馮夫人讓其他人先落座,自己回卧房去拿收藏的鏨花銀箸。
馮老爺落座后,看了看他右邊的空位,顯然是小輩們留給馮夫人的,他今日高興,欲招呼第一次上門的女婿坐到他身邊,與他的兒子一起伴他左右,於是他指著身邊的空位對徐趣說道「賢婿,來,坐到我身邊來。」
此時的徐趣並未看向馮老爺,自是沒有反應,馮老爺以為他不好意思,又說道「莫要不好意思,你岳母坐在我對面無妨,你快坐過來。」
緩緩這時有點鬱郁,語氣平淡的開口道「父親,您的女婿耳朵有疾,聽不見,只能看口型與人交流。」
聞言,徐老爺愣在原地,招呼徐趣的手懸在半空中;緩緩的哥哥馮順清剛扶著妻子坐穩,手還沒有從妻子的手臂上拿開,聽到這話動作僵在原地;嫂嫂裴秀珊則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雙手捂著張開的嘴輕輕的啊了一聲;馮夫人此時正好踏進廂房,聽到這話手中的鏨花銀箸「嘩啦啦」掉了一地。
似是覺察到了氣氛的異樣,徐趣環顧四周,最後又望向緩緩,緩緩衝徐趣點點頭,又慢悠悠的開口道「徐趣十一歲時吃了有毒的食物,雖經救治撿回一條命,卻傷了耳朵,醒來后耳朵聽不到了。但此疾乃後天所患,所以徐趣能看人口型對話,亦可與人寫字交流。」
說完緩緩招呼著楞在原地的家人「好了好了,父親母親、哥哥嫂嫂,咱們吃飯吧。」出於禮節,馮家人收起訝異落座好,沒有了之前的歡喜與笑聲,也沒有推杯換盞的客套,沉默的一家人各懷心思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這頓尷尬的飯。
飯後馮夫人安排一對新人去緩緩原來的閨房休息,因馮少夫人裴氏懷著孕也安排她回房休息去了,馮老爺馮夫人和馮公子則頗有默契、不約而同的都回到廳堂。
廳堂里,起先三人都沉默不語。馮老爺愣怔的坐在座椅中,雙手扶在膝蓋上,神情愀然,全然不似之前精神奕奕的樣子。馮公子坐在座位上低垂著頭,手攥著拳頭,一副懊惱的神情。馮夫人一直蹙著眉,手上緊攥著手帕,不時的擦拭一下濕潤的眼角。
不一會兒馮夫人低低的啜泣聲打破了沉默。馮公子一拳砸在椅子旁邊的小方桌上,氣憤的說道「難怪這徐趣不去參加科考,原來是因為有耳疾聽不見。徐家瞞下這麼大的事,這簡直就是騙婚。」
聽見兒子此言,馮夫人的啜泣變成了抽泣,她哽咽著嘆道「我乖巧的女兒呀,為娘對你關懷不夠,對不起你啊。」
馮老爺半晌不語,聽到馮夫人這樣說,仰頭長嘆一聲,緩了一緩對兒子馮順清說道「你小妹八歲上我調任邊南的魏州,因想著這蠻荒不毛之地烏煙瘴氣寸草難生,你小妹年齡小,彼時又剛剛因風寒大病過一場,身子孱弱,便將你小妹放到你外祖家撫養,我只帶著你母親和你去上任。」
馮順清說道「是,兒子記得。」
馮老爺繼續說道「哪想到這一任就是七年,你外祖父母自然是待你小妹很好,但你小妹總歸是不在自己父母身邊,想來不那麼自在。你也快為人父了,以後就會明白,雖然你小妹從未提起,也從未怪過我們,但對於我們做父母的而言,總是心中有憾,對你小妹是有愧的。」
馮順清靜靜的聽著,手中的拳頭仍緊緊的攥著,低聲說道「都怪我沒有打探好徐家的情況。」
馮老爺搖搖頭,說道「咱們與徐家的圈子並不相熟,徐家有意隱瞞,咱們自是打聽不出這問題來。」
馮夫人問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跟徐家和離?」
馮老爺答道「還是等緩緩出來,問過緩緩的意思再做定奪。現在咱們在這裡枯坐著也沒有什麼意義,都先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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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順清回到房裡,發現妻子並未休息,而是端坐著等他。
馮順清問道「秀珊怎麼沒有休息?」
裴氏答道「我也惦記著小妹一事,睡不著。夫君,公婆和你商量的結果如何。」
馮順清回答道「母親有意和離,父親說先要問過緩緩的意思。」
見馮順清愁眉緊鎖,裴氏也輕嘆道「本以為是一樁好姻緣,誰知妹婿竟然有耳疾聽不見。」
馮順清羞愧道「岳父大人還總誇我行事穩妥,我卻連自己小妹未來夫婿的情況都沒打聽清,我這做兄長的真是愧對我的賢妹啊。」
裴氏體貼的說道「這也不能說是夫君的問題,河陽和上淮本就聯繫不緊密,很難找到相熟的人打聽。再者,徐家有意瞞著,估計連被他們請上門說親的齊老爺也未必知曉此情況。夫君也不必思慮過多,我找機會回娘家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人仔細打探打探徐家的情況,哪怕一些微小的細節,許也能為小妹在徐家行事增加些便宜。」
馮順清猶豫道「你就快要臨盆了,娘家路途遙遠,能行么?」
裴氏頗有信心的說到「可以的。一直以來,小妹和我就像親姐妹一樣,如今這事,我自應當盡一份薄力。」
緩緩的閨房裡,緩緩一直都未睡著,始終睜著眼睛安靜的躺在床上,腦海里回想起這些年在這屋子裡生活的種種,還想到小侄子或小侄女出生之後,等他長大一些,大概這屋子就要給他用了,娘家以後就沒有這嫁出去的女兒的容身之所了。
一旁的卧榻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徐趣小憩了一會兒也醒來了。緩緩像招待客人一樣給徐趣倒了一杯茶,徐趣接過茶喝了一口,之後他靜靜的看了一圈緩緩的閨房,房間雖小,但窗明几淨,屋內放著一張小床,臨窗放著一張書桌,書桌右側的牆壁上掛著一幅裝裱好的葡萄畫,畫的一側提著幾行小字,字跡娟秀還帶著幾分洒脫。
徐趣慢悠悠的問道「這是夫人的閨房?」
緩緩看著徐趣認真回答道「是的。」
徐趣又問道「平時夫人在房中寫字作畫?」
緩緩慢慢的說「對,但都只是自己簡單隨意的寫寫畫畫而已。平時我還在屋中刺繡,看,那邊的綉架就是我常用的。」說著用手指了指已經被收起,放置在一個角落的綉架。
說完緩緩想了一下,開始翻箱倒櫃找出一堆東西,有裝裱起來的字畫,也有綉好的綉品。緩緩把這些東西一一拿給徐趣看,一邊看一邊趁徐趣看向她的時候向他介紹
「這是我五歲時寫的字,父親為鼓勵我,特地把字拿去裝裱了起來。」
「這是我七歲時與兄長合作的畫。」
「這是我十二歲在外祖母的指導下綉成的月季花。」
……
徐趣時而認真的看著緩緩,時而看著緩緩的字畫綉品,他雖未發一言,但頻頻點頭,臉上的讚許之情溢於言表十分真誠,讓緩緩內心很歡喜。她發現徐趣就是有這點好,雖然看上去冷漠淡然,但交往幾次就會發現他其實待人接物謙恭有禮,進退有度,讓人很願意與之繼續交往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玉來到緩緩的房間招呼緩緩到前廳去,馮老爺他們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緩緩和徐趣在小玉的帶領下來到前廳,向馮老爺馮夫人行了禮,又向馮公子裴氏問了好。
馮公子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對緩緩說道「小妹,本來按照俗規,你們二人明日應去拜見長輩,但突然冒出妹婿有耳疾一事,咱們就得一切從長計議。你們婚前,他們徐家未曾提起過妹婿的耳疾,為兄我事先也並未打聽到,致使咱們不知情的狀況下你二人就完婚了。現在既已知道妹婿耳疾一事,我們也不怕當著妹婿的面明說。小妹你若是內心介懷,我們支持你和離,徐家若不同意,一紙休書我們也是不怕的,咱家馮家永遠有你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