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城滅
蒼狼城的城主府，華麗程度絲毫不亞於帝王行宮，佔據著整個蒼狼城最中心的位置。內里亭台樓閣皆是氣勢磅礴，金漆門匾，鐵府二字，一看便是出自名家手筆。哪裡像是一個綠林匪幫的老巢？
飄身落進院內，莫離卻是眉頭微皺，此時鐵府不但大門洞開，四下里更是隱隱有血氣瀰漫。若不是還能夠感覺到鐵木成的氣息，莫離差點以為有人捷足先登。
沿著青磚雕鑿的緩坡拾級而上，沒有御空而行，莫離神識再次籠罩整個城主府。竟發現，這裡除了鐵木成外已經再沒有一個活人。僕從、侍女、妻小、妾室，所有人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幾乎都是一刀致命，刀傷切開皮膚、肌肉、筋骨，幾乎將人攔腰斬斷，其凌厲之處可見一斑。這樣的刀傷，莫離見過，十八年前，在他爹娘的身上，一樣的刀口一樣的傷。
有些僕人侍女手上還揣著金銀器物，背著包袱，顯然是準備棄主而逃。至於鐵木成那十多房的妻妾，不是強擄而來的民女，就是煙花柳巷的頭牌，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還顧得上鐵木成這個花甲老頭。
莫離恍然，定是城門動亂，消息傳到鐵府，引得人心惶惶。最終下人和後院妻室出逃，惹得鐵木成大怒，竟然親手將自家滿門屠盡。對於這鐵木成的寡毒程度，就連莫離也只能說一句，聞所未聞。
緩坡石階的盡頭，是整個鐵府真正的核心所在，乃蒼狼幫的議事之處，狼王殿。
這鐵木成十多年來獨霸蒙藏，不少道上的人為了討他開心，便尊稱他一聲狼王，倒後來就連他自己也志得意滿的給自己掛上了狼王的名號。
此時，披頭散髮的鐵木成端坐於鎏金狼首寶座之上，雙目微垂看不出半點情緒。一柄五尺長的斬馬刀斜倚在身旁，刀柄之上綴有狼牙金印，頂端更有栩栩如生狼頭雕飾。
刀刃之上雖未有染血，卻隱有血光泛出，可見此刃今ri早已飲足了鮮血。
「你在等我？」莫離有些詫異的看著寶座上，那道似乎唯我獨尊的身影。雖然鐵木成沒有開口，但是莫離卻知道，對方是在等他。
緩緩睜開雙眼，兩道jing芒乍泄，鐵木成平靜的看著莫離道：「是，也不是，我鐵木成十五歲開始混跡江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等了這麼多年，卻從沒想過，來的會是誰。」
威嚴，霸氣，莫離從沒想過，一個凡人的氣勢，竟然還能給他帶來這樣的感受。
「你不想知道我為何而來？」莫離盯著鐵木成寒聲問道。
「我為什麼要知道？想殺我鐵木成的，天下間成千上萬，若是都要老夫記得，那豈不是太可笑了？」說罷，鐵木成哈哈大笑，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莫離臉上一閃而逝的殺意。
呼出一口濁氣，莫離強壓心頭怒火，身影閃爍間，已是掠到鐵木成近前。
看著這張片刻都不敢忘記的面孔，森然喝道：「十八年前，霧隱山脈，我需要一個理由。」
鐵木成抬起頭看著莫離，愣了半晌之後更是狂笑道：「哈哈哈哈，沒想到當年那小山村裡，竟然還有活口，真是報應啊報應。十八年前我屠你全村，十八年後，你以為，殺了我就算是報仇了？就算你屠我一城之人，也報不了當年的仇！」
「我不想聽廢話。」說著，莫離的指尖彈出一道細小的電蛇，驟然落在鐵木成的左臂之上。
電光閃爍間，粗壯的手臂肌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更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焦臭。
豆大的汗珠瞬間掛滿了鐵木成的額頭，他卻是緊咬牙關強忍劇痛，愣是沒有發出半點慘叫。
隨後甚至還抽著涼氣，調侃道：「好本事，難怪那玉龍老祖將自己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最後還是折在你手裡。」
見莫離指尖又有電光閃爍，鐵木成這才悠然改口道：「當年蒼狼幫內訌，我險些遇刺身亡。被逼無奈便率百餘親信去闖霧隱山脈，想要繞過眼線，奇襲對方在蒙藏省的老巢。本就抱著必死之心，卻在窮途末路之際，突然遇到了改變我一生命運的人。」
說到這裡，鐵木成不禁看向莫離，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便一字一頓道：「那人以你全村xing命，換我半生榮華。」
話音未落，莫離瞬間將鐵木成憑空提起，湊到自己眼前，冷喝道：「那人是誰？」
不料鐵木成玩味的看著莫離抓著自己衣領的手，砸了砸嘴，卻沒有說話。
將他狠狠的摔回鎏金狼首寶座，莫離眼神之中的殺機幾乎能夠凝成實質。
他沒想到，這鐵木成背後竟然還有人指使？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鐵木成這才接著道：「同樣是大仙，我沒有拒絕的餘地，我也需要翻盤的籌碼。」說著還掃了莫離一眼才繼續道：「所以當晚我就帶人去了你們村。」
「指使你的，究竟是誰？」莫離的聲音冷的就像是從九幽地獄里歸來的惡鬼。
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鐵木成到頭來也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幕後之人竟然還是一個修士。
在他的記憶中，莫家村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引起一個修士的注意。
況且全村只有三百來人，要是真得罪了修士，哪裡需如此大費周章收買鐵木成下手？
但莫離的直覺告訴他，鐵木成並沒有撒謊。隨即又問道：「他對你還說了什麼？」
「當時那人始終隱藏在暗處，別說是容貌，就連聲音都幾乎都分辨不清，要不是他憑空變出幾個裝著金銀珠寶的大箱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個大仙」說道這裡，鐵木成又瞄了莫離一眼，悄聲道：「他唯一的條件，便是屠了你們村，別的一概不管。」
莫離此時的臉sè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心頭帶著怨恨活了十八年，沒想到卻連真正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種感覺對莫離來說簡直就是折磨，他現在只想知道，那幕後之人究竟是誰。
等了半天也不見鐵木成繼續往下說，莫離剛想追問，卻見鐵木成露出一抹癲狂之sè，放聲大笑道：「我若知道那人身份，定然會如實相告，讓你趕去送死。只可惜，我不知！今ri我已是必死，但你卻還要繼續背負著這個疑問，痛苦的活下去，就算你是堂堂大仙，又能奈何我？」
被鐵木成的笑聲徹底激起心底殺意，莫離手上電光狂涌，正yu出手。卻見這鐵木成右手猛的拍下鎏金狼首寶座上一個毫不起眼的雕飾，就算莫離也沒來得及阻止。
指尖爆閃的電光瞬間摧毀了鐵木成的心脈。他竟然憑著最後一口氣，把自己心愛的長刀抱在懷裡，縱意笑道：「值了，一切都值了，有趣，真的很有趣，哈哈哈哈。」隨即便氣絕身亡。
心中危機感暴增，莫離神識散開，順著那雕飾機關探去。沒想到鐵府地下竟然還有一條條四通八達的暗道，幾乎延伸到蒼狼城的每一個角落，而這些暗道內，赫然填塞著大量暗紅sè的粉末。
以莫離如今的修為，臉sè也是驟然大變，不敢有絲毫猶豫，瞬間閃身掠出狼王殿，御風扶搖直上，能飛多高就飛多高，壓根就不敢停頓下來。
他沒有想到，鐵木成居然會狠毒到如此程度。看樣子早在蒼狼城建造之初，地下就已經埋了大量火龍粉。為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讓這一城人給他鐵木成陪葬。
光是莫離看到的那些火龍粉，就足以將整個蒼狼城炸成廢墟。
而此刻，蒼狼城的城門下，足足聚集了數萬人。郝亮手下的蒼狼jing騎幾乎使出了吃nǎi的勁，瘋狂的用攻城車轟擊著那道生鐵澆築的大門，更多平民則是用手推，用肩膀撞，眼看著大門漸漸鬆動，所有人都以為即將脫困。卻沒人知道，死神已經悄然降臨。
轟然席捲而上的恐怖熱浪，夾帶著漫天的煙塵直衝雲霄，瞬間將半空中的莫離淹沒在內。巨大的衝擊力讓莫離根本難以保持自己的身形，彷彿狂風中的一葉扁舟在氣浪中不斷掙扎，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如同烈焰般的高溫，令空氣中都出現了層層扭曲，莫離那銀絲黑袍上更被燒灼出零星焦痕。將真元分佈於體表，對抗周圍的高溫，莫離不由呼出一口濁氣。剛才若是反應再慢一些，直接被這爆炸的威力掃中，即便不死怕是也要身受重傷。
御風立在蒼狼城，或者說是過去的蒼狼城上空。腳下，這座容納著十萬活人的城市，眨眼之間就徹底被火海所吞沒。高聳的城牆在爆炸發生的一瞬間，便被恐怖的衝擊力轟塌，那引以為傲的生鐵大門，也在滾滾烈焰中消融。
十萬生靈，被自己建起的城牆，阻隔了唯一的逃生之路。火海之中沒有慘叫也沒有哀嚎，莫離用神識仔仔細細的在城市廢墟里掃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的活物。
不由自嘲一笑，在這樣的爆炸中，即便他這種凝神修士都要暫避鋒芒，更何況那些普通人。就算能躲過過第一波衝擊，也難以在隨後而來的烈焰中生存下來。
發生在蒼狼城的一切，讓莫離不禁感到一絲茫然。原本以為莫家村血仇終於得報，誰知幕後主使另有其人，偏偏線索到了鐵木成便徹底中斷。
苦修、隱忍、甘願殺生成魔，得到的卻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那所做的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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