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惹不起的人
東海市的經濟開發區,一百八十棟廠區A坐範圍,屬於鄭國強的內衣服裝加工廠。這裡,二十四小時機器轟鳴。
夜幕降臨,但凡上夜班的工人,十一個小時的大夜班,其中,吃飯一個小時。
與白班相對,一個月一次大調整。
可怕的大夜班,輪換的那一天最後一個班次二十四小時最讓打工人終身難忘。太累了,有的人猝死在上班的車間;有的人在下班的路上暈倒;有的人辭職不幹,造成失業;有的人為了生計,不得不以淚洗面累死累活也得干。
東海市的打工人,特別是三十六歲以上的打工群體更是悲催。他們沒有選擇性,辭職容易,再找工作那就難上加難。某種情況下,辭職就等於失業。因而,使得一批想不幹,但又因為出去找不著活干而不得不選擇忍氣吞聲。
不就是苦點累點嗎,又不是自己一個人,大家都這樣,我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人都是這樣的說服自己去給別人賣命,再從自己賣命的時間裡獲得某些所謂的回報。
鄭志學、鄭海鵬、鄭國強叔侄三人,席地而坐。
大夏天,空調開著也是熱氣騰騰,熱浪襲人。地板磚上鋪一塊瑜伽墊,三個人鼎足之形而坐,中間放著一張小方桌,像日本料理那樣的,雙腿盤膝,有一種虔誠、佛性化氛圍。
吃著燒烤,喝著小酒,咖啡,抽著華子,吞雲吐霧。對他們來說討厭在酒店的繁華喧鬧,在自己家的草坪上搞燒烤,回到室內開懷暢飲,別具一番風味。經常吃酒店的飯菜吃膩了,沒什麼胃口。
換換口味,提高食慾興趣盎然。鄭海鵬手裡拿著烤肉串,吃得嘴巴冒油。
「叔,他們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讓我賠錢唄!」
「那他們什麼也不承擔啦?多少拿出點來,意思意思也行啊!鐵公雞拜年一毛不拔,什麼都指望你一個人,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鄭志學有點耐不住性子。
「不是他們不問,而是人家按照受益大小多少進行賠償分配。
他們幾個,不過是得了蘇天劍的好處,跟我沒多大關係。甚至他們中有的人根本就不認識我,人家對我沒半點印象,虧得每一次蘇天劍請客,都是我鄭國強買單。
按照他們的思路,禿頭虱子明擺著,最大受益人非我莫屬,陪最多還有什麼話可說呢?人家是騷豬卵子皮外肉,不為蘿蔔不拔菜,我鄭國強才是找蘇天劍幫忙的當事人。所以,巫小青上訴這件事,我鄭國強成了罪魁禍首,十惡不赦,罪大惡極。
他們幾個,只是看在蘇天劍的面子上,給我做實了巫小青偷稅漏稅,走私販賣的事實。哎,有口難辨啦早知道走到這種地步,還不如跟我大哥大嫂一樣,去國外定居辦公司得了。
東海市啊,官場上上演的皆是人算計人的社會。我總算看透他們了,不怪別人,自己咎由自取。想當初不惜一切代價想跟他們拉上關係,走到這一步,恨不得咬死這幫吸血鬼。一切為時已晚,牛過河你去拽野巴,瞎子點燈白費燭。」
鄭國強舉起青島啤酒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一罐子。
「爸,你總喜歡馬後炮,事後諸葛亮,現在說這些傷氣話有用嗎?擺在你面前的很簡單,要麼像薛峰建議的那樣,給錢握手和好;要麼,破罐子破摔,來個魚死網破。
走到那一步,嘿嘿,老爸,不是兒子奉勸你,就你這小身板到里去呆上一年,骨頭都散架了。像蘇天劍那樣的,把命丟在裡面也太不值得了。作為你的兒子,我還是奉勸你花錢免災吧!您啦,到了折騰不起的年齡了!」
鄭志學哪裡像是他鄭國強兒子,居然敢在侄子面前對自己指點江山。我去,你小子算老幾。
鄭國強瞟鄭志學一眼,那表情分明在告訴鄭志學,你在老子面前說三道四,也太不注重論資排輩了吧?鄭志學彷彿領會到自己用這種語氣跟爸爸講話,有點過分。
但他也不知道用比這更好的辦法來解決節骨眼下他爸爸鄭國強所遭遇的一切。要說錯,當然爸爸鄭國強不可推卸。可蘇天劍作為主要的領導人,他死了,那些曾經幫過蘇天劍忙的人,在鄭國強面前人家是矢口否認。
這幫平時要吃要活要包煙的人,關鍵時刻一個個變成縮頭烏龜。
所以,薛峰帶著巫小青第一時間來找鄭國強,哪裡是薛峰什麼真實意圖。
在薛峰的背後,有著那幾位被蘇天劍設計陷害巫小青而牽連的人。
特別是海關與蘇天劍的上司這一塊,是塊難啃的骨頭。薛峰這個人擅長見風使舵,啃這樣的硬骨頭只是為了得到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律師費,他不想被崩掉牙齒,更不想為了巫小青與這幫人撕破臉皮。
何況,自己也是在東海市落腳,老婆孩子都在東海市上班上學。鄭國強對薛峰打電話給自己約時間,就知道背後不那麼簡單。
「這幫傢伙老謀深算啦!什麼你是受益人?他們沒得你好處嗎?蘇天劍難道就沒給他們好處費?得了唄,叔叔,不要忘了,他們也是受益人啦!推脫其詞,無非是將矛盾的重點轉移到你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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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誰讓你是大財主呢?賠吧,但願事情到此為止;不賠,嘿嘿,叔叔,你相信我的判斷,所有罪過將會全部歸咎到你的頭上。賠了夫人又折兵,小命不保,不是聳人聽聞。蘇天劍之死,名義上是死在大牢里,法醫鑒定結果為酒精肝。
也只有你們東海市人相信他們的鬼話,酒精肝是一朝一日形成的嗎?
在大牢里才三年,蘇天劍天天喝酒了嗎?
說是到了大牢里才發現他有酒精肝,他又不是殺人犯,申請保外就醫不可以嗎?憑蘇天劍這樣身份的人,申請保外就醫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可是,蘇天劍明知道自己身體患有酒精肝,有惡性轉化的可能性,他不知道申請保外就醫嗎?
連姚欣怡爸爸和媽媽都想得到是有人買通大牢里某些人,對蘇天劍下手。要我說,蘇天劍不死,得到他好處的人就多一天不得安寧,只有死人才是信得過的人,活著人永遠都不會守口如瓶。」
鄭海鵬帶著情緒,對鄭國強的話予以糾正。但是,他又不能深說。叔叔就是叔叔,年紀越大,反倒自尊心越強。
感覺自己講話有些不妥的鄭海鵬,急忙給叔叔碰杯喝一口。
鄭國強抿嘴苦笑,他搖搖頭,點燃一支煙,深情的望著鄭海鵬。「你不知道東海市的情況,你爸爸媽媽肯定不會生疏。她們倆選擇在凱達爾市,不是社會上流傳的那樣,僅僅是為了害怕賺的錢不幹凈,怕秋後算賬,不得已才攜資產外逃。
實質上不是這樣的,東海市的營商環境令人啼笑皆非。敲鑼打鼓把你請過來,千方百計地再把你算計走,背後都是利益的驅使知道不?」
「當然知道,在哪裡都有這樣的人,凱達爾市也不例外啊?我不敢說叔叔你對國外的不了解,至少,你對凱達爾市不是那麼熟悉。人家哪裡可是以規章制度說了算。」
鄭海鵬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一口西湖龍井。
鄭國強辦公室的西湖龍井,可不是市場上龍井茶。他的茶都是供貨商從清明前一個禮拜從茶樹上採摘下來的明前茶樹芽,經過手工翻炒而得。正常情況下,明前一個禮拜左右的茶樹芽炒好晾乾之後,少說在千元以上一斤。
鄭海鵬傳他爸爸媽媽的代,對咖啡、紅酒一類的飲料除非在國外,或者在招待外國人的情況下才能依阿取容,曲意逢迎。
來到東海市,喝到明前茶,對鄭海鵬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久違了,明前茶!他貪夢的喝在嘴裡,不由自主的咂一咂嘴,甘味無窮。
「叔叔,人家只要你完成他明文規定的項目稅收,其餘,任憑你自由發揮。不是那個東海市人,紅眼病特別多。要我說你同意跟巫小青和解對你比較有利。不就是花點錢嘛!錢沒有可以再掙,人進去了你倆賺錢的機會都被剝奪。
再說了,你也知道蘇天劍死在牢里,法醫診斷端倪百出。在外,有人想算計你得走過鄭志學這一關。進去了,叔叔,那可不是鄭志學能得心應手的事了。
蘇天劍的死,雖然蹊蹺,有誰能保證不是他的同夥為了東窗事發,怕秋後算賬,為了不露出他們的狐狸尾巴而對蘇天劍施以滅口?誰都知道,要想捂住活人的嘴,比趕老母豬上樹還要難,只有死人才能給他們百分百的安全感。
我這麼說可不是駭人視聽,聳人聽聞,而是爸爸媽媽曾經灌輸我在東海市辦企業的人為設定的艱難。正常人,怕的不是人死後的鬼,而是干鬼事的人。你在外邊,稍有風吹草動狗吠之驚,風吹草動,鄭志學、包括我爸爸媽媽能助你一臂之力。
到了裡面,叔叔,算侄子給你打預防針,哪怕你是條龍也得服服帖帖聽從別人的指使。只要他們需要,有上萬種手段讓你人間蒸發對他們來說小菜一碟。我這次回來,是受高盛集團公司的委託。
你們也知道,我們老鄭家的企業依仗的是高盛集團公司這棵大樹,支持高盛集團公司等於給自己公司注入新鮮的營養液。目前,據我了解,全球範圍內,能與高盛集團公司對壘的企業,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若干年以後,只要高盛集團公司屹立不倒,我們老鄭家的服裝產業依舊屹立在東海市之巔。
我這麼說,叔叔你贊成不?你們的每一筆訂單,雖然是鄭家在凱達爾市下的訂單。背後,可都是爸爸媽媽跟高盛集團公司議定的結果。我不敢想象,鄭氏服裝加工企業脫離高盛集團公司將面臨的後果是什麼,不瞞你說,我都不敢去想。
商場如戰場,商海波瀾壯闊,常勝將軍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過。社會的發展,人類的進步,總離不開辭舊迎新,推陳出新。「
」叮鈴鈴「一陣手機振鈴音響起,三個人不由自主的同時查看自己的手機。
」我的,又是催命鬼來電了。「他急忙接聽:」
喂,謝局,我在辦公室,您有什麼指示儘管吩咐。」鄭國強對鄭海鵬跟鄭志學打個不要講話手勢,臉上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嘴上說的是您請吩咐,行為上表現出的是對來電的不屑。看得出,跟官方打交道,走一步你得留個神。
稍有不慎跌入泥潭不是他鄭國強吃罪得起。是人是鬼他都得罪不起,除非,自己不在東海市,或者在東海市做個無所事事的平民也沒那麼多煩心事。
唉,這年頭做老闆難啦!
難就難在跟自己的管理部門打交道。
民營企業的難點,即使有事沒事不是你說了算。按理說,企業家的最大難點是管理與開發市場能被接受、認可的新老產品更新換代。這些,對鄭國強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他公司有堅強的國內外革新團隊。
從設計,加工,質檢,合格包裝,對鄭國強來說每一天都在精益求精,不是問題。
他最頭疼的問題是,人情世故。
每年,他要花去百分之八十的力量放在跟某領導的公關上。
金錢美女不是問題,燈紅酒綠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中有一個對你不如意,就給你穿小鞋。我靠,明知道他們這麼做是在為難自己,報復自己,那能怎樣?
在人家的管轄範圍之內,他要是提出某種暗示你不予理會,信不信明天就有人來查你環境衛生、安全生產、事故隱患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不怕你本事大,搞得你頭暈腦脹,也休想摸透他們意欲何為。
怎麼辦?
你去悟唄!問他,他裝聾作啞,比你還一問三不知。
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猶如包公在世。等你疼了,痛徹心扉,焦頭爛額,他假裝做好人提醒一下。醍醐灌頂,噢,原來如此。你恍然大悟時,已經被整得身心疲憊。準備好紅包,不,現在是購物卡。
一段時間,你一帆風順。他們心裡想的總是要你去琢磨。我去,你說在明處有多不好,幹嘛要繞著圈子浪費我的精力。上千工人跟我要飯吃,你們難道就不能體諒體諒我一回。
嘿嘿,甭提體諒,他們說又有誰能體諒我坐在這個位置?
我和你一樣,容易嗎?
說的也是,鄭國強想著,做領導做到這個位置的確過五關斬六將,一路上血雨腥風。
熬過來的不是人,都是人中龍鳳,人中精華。於是,他們被人們稱之為人精,古靈精怪中的人精。你看看,電話來了,說的是令鄭國強魂飛魄散。"老鄭啦,你甭操心巫小青答不答應跟你私了這件事,我,已經給你擺平了。
你現在要做的事,跟她和解如果經濟上出現疑難雜症,告訴我們幾個,大家分擔。既然是難兄難弟,花錢消災,我們還是會鼎力相助。我們幾個已經給你搭好床,怎上床睡覺就看你鄭總發揮屬於你的特長了。
有些事啊,不是我說你老鄭,人混老了你怎麼給我們的感覺混得有點膽小了啊?放心吧,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不要有什麼後顧之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