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雲閣

早上八點的太陽照亮了雲城的大街小巷，照亮了為夢想奮鬥的男男女女，也把絲絲暖意照進了葉離的夢。

不過，暖意只是外在。從小到大，葉離總會做一個奇怪的夢：

大片大片的火海，匆匆奔走的車馬，直衝雲層的獸吼，還有一句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話：亞斯貝特，榮耀千古！

夢境猶如古戰場，眼前卻是現代都市。

這一定是小時候看了什麼影視劇，留下的印象太深，一次次夢回最終形成了心理陰影。葉離堅定認為就是這麼回事兒，因為他查遍了「亞斯貝特」相關的資料，以及各種發音類似的名稱，遺憾的是毫無收穫。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亞斯貝特」，那自己一定是穿越了，自己一定是那個世界的核心人物，經歷了一系列複雜的鬥爭，又重生在這片土地上。畢竟，英雄主義作品看多了，誰不想自己就是作品里的主角呢？

伸出一隻手把鬧鐘按停，本來還想睡一會兒，但他意識到這會兒確實該上班了。坐起來揉一揉肩頭和胳膊，昨晚的一陣打鬥雖然並不艱難，但也讓肌肉有一股酸澀。

樓頂的陽光清澈溫暖，葉離脖頸上鮮紅色的水晶吊墜熠熠生輝。種在露台的一排蘭花已經開始發芽。

二月，已經開始有復甦的氣息。60層的樓頂，距離地面300m，應該可以看到好遠，但是稍微一遠眺，就會被其他更高的樓棟遮擋。

熙熙攘攘的鄰居，飛速運行的電梯，家長里短的問候，這便是葉離的住所環境。

鄰居坐輪椅的婆婆照往常一樣，每次見到他總會順帶問上一句：

「葉離，什麼時候結婚呀？」

「快了，快了。」葉離總是笑著回。

「臭小子，女朋友都沒有，真當我老了。」婆婆自顧自地說道。

下了樓，準備打車，但是仔細一看路邊，一輛白色轎車在向他打招呼：「離哥，這裡！」

葉離一看，驚訝道：「阿樂？」

這個被葉離稱作阿樂的年輕大男孩兒正是齊家樂。

葉離一邊上車一邊又瞅了一眼車牌號：

雲。

車上，葉離說道：「阿樂，坐你的車，原本呢是要謝你的，但是，每次看到你的車牌號，我總覺得哪裡彆扭。」

齊家樂笑著說：「是么，我覺得挺好的，174呢是我身高，948的意思是『就是發』，專門挑的，怎麼樣，眼光是不是特別好？」

葉離咂巴著嘴，露出嫌棄的表情：「，一起死就死吧？每次坐你車都感覺你要和我同歸於盡！」

齊家樂倒是不在意葉離這麼說，笑呵呵道：「你不覺得這個含義很好么？為了夢想，向死而生，有什麼可怕的？既然死，就一起死，離哥，你同意不？」

「我同意你個鬼！一大清早就咒我！」

汽車駛向市中心的位置，那裡有葉離和齊家樂上班的地方——落雲閣。

落雲閣是這座擁有2000萬人口城市的行政管理中心，所在位置坐落一對超高雙子塔以及大量裙樓組成的多功能大樓。地上169層，地下也有幾十層，總高度958米。地上130層距地面600米位置，雙子塔間一條復道行空，樓下遠遠望去，宛如纖細的絲線般浮在雲層下。

落雲閣雖是這座城市的行政管理中心，但它其中一個更重要的職能，就是「冷兵武裝限制機構」，簡稱「武限」，簡單的來說，就是凡持有冷兵器的人都受到來自落雲閣的約束。落雲閣對外協調管理冷兵器持有、使用主要通過其下屬的執行巡查司，簡稱執巡司，也就是葉離所在的部門。

落雲閣雙子塔，辦公面積巨大。執巡司位於南座的21至25層，是整個落雲閣人員最龐大的部門，其餘還有主管派系註冊認證、等級提升的百川司，主管雲城法規制定、制度頒布的中樞司，以及最高決策機構雲庭司等等二十多個部門。

雖然路上有點堵車，但此時，葉離和齊家樂已經到達執巡司門口。

遠遠地便可以聽到，辦公區一陣忙碌。整理資料的聲音，列印文件的聲音，敲擊鍵盤的聲音，紛紛入耳。

像往常一樣，二人走進辦公大廳，葉離笑著問候道：

「大家早上好！」

齊家樂跟在後面也一起笑起來。

不問不要緊，這一句出口，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百十號人鴉雀無聲，目光全部落在這二人身上。

時間靜止，空氣凝結，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離哥，這場面，似曾相識......」

齊家樂咽了口口水，苦笑著，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彷彿腿都軟了。

葉離沒說話，用手捏了捏鼻子，然後突然一笑：

「我......想起來個事兒......大家先忙......」

葉離邊說邊後撤著步伐，小聲道：

「阿樂，幫我請個假......」

「要去哪兒呀葉離？」背後突然一個嘹亮的聲音問道。

葉離他倆被嚇了一跳，轉身瞄了一眼：一個年輕男人，西服筆挺，面帶微笑，閃閃發亮的眼鏡一塵不染，顯得溫文爾雅脾氣溫和。是何光棋，執巡司主任陸菲兒的行政助理。

「哦，是何助理，沒......沒去哪兒，就是，有點事兒，需要處理一下，嘿嘿......」

葉離賠笑著，但是心裡卻已經在想著如何逃離現場。

「我可早就提醒過你，黃龍、應龍八個組裡，只有你應龍三組還是困難戶，我過來就是通知你一下，陸主任要見......你一下......」

何光棋話沒說完，發現葉離已經不見人影。

「葉離呢？」何光棋問。

呆立在一旁的齊家樂條件反射地用手指了指，然後突然意識過來什麼，趕緊把手指收了起來：

「不...不知道！」

此時的何光棋驚訝得不敢相信，溫文爾雅的氣息瞬間全無，變成暴怒的小鳥一般，似乎已經忍了眼前這個人半個世紀那麼久。

「我話還沒說完，你竟然無視我！我最討厭人無視我，這是第三次！葉離，這次，你休想逃！」

說著便追了出去，還揮出一柄不知在哪兒拔出來的......三尺長劍！

好傢夥，這架勢，今天這是要出人命啊！

何光棋身影快如閃電，又似離弦之箭，瞬間射出，齊家樂的衣袖被帶動的氣流掀起如飛：

「這......也太恐怖了吧......」

一瞬間，辦公大廳的門口幾乎被圍觀的人群擠爆。這會兒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句冷靜的分析：

「葉離，應龍三組組長，長劍3級；何光棋，陸菲兒主任助理，長劍5級，你們猜，這次何助理能抓住葉離么？」

「長劍5級，高於對手兩個段位，高手中的高手，正面應硬剛葉離根本不是對手，肯定是何光棋贏！」

要說到長劍3級和5級是個什麼概念，就要說到體術和器術的評級和進階管理。當然，這也是落雲閣的重要職能，具體由專屬部門見級司負責。

體術，顧名思義就是拳腳功夫和身體素質；而器術則對應兵器使用的熟練程度。器術種類較多，除了劍，還有刀、槍、棍、刺等等十幾種。此外還有一些細分，例如劍又有長劍、短劍等區別。

落雲閣官方的評級系統里，體術、器術兩項能力的基礎等級均是12級。對於滿級12級來講，葉離的3級和何光棋的5級好像都挺不夠看，數據上確實是這樣，但是落雲閣的評級系統是十分嚴格的。

像張武這樣帶著十幾個兄弟闖江湖，甚至有家傳刀法，雖然在民間小有名氣橫行一帶，但是張武此人在連續兩次的見級司等級考試中連一級這關都沒過。張武甚至懷疑見級司的考試難道是要送錢才給過？於是乎對落雲閣就沒什麼好印象。這也就導致張武一群人後來硬扛著也不到落雲閣註冊。

「想什麼呢，現在可是追逐戰，貓捉老鼠的遊戲，老鼠不會傻到硬拼，前兩次葉離都順利逃脫，這次應該也會有驚無險。」

「那還說什麼，我壓葉離贏！」

人群中有人將手上的錢拍在一張辦公桌上，於是乎，一群人開始往桌子上拍錢。不光是有人往桌子上拍錢，還有人不忘了追加分析。

「何光棋前兩次都是有意放水，這次他可是真被葉離惹惱了，咱們這位何助理髮起火來的樣子，可是一整年都不常見啊！」

「是啊，是啊......」另一群人應和著，說著把錢押在何光棋贏上。

「你們什麼情況，竟然在這兒打賭？」

齊家樂看到這眼前的情況，不由地吃驚了一下，再仔細一看，周邊那群人里儼然擠著倆個自己人。齊家樂指著眼前的兩個人，怒火中燒。

「他們也就算了，張進、劉治國，你們倆，應龍三組的人竟然壓自己組長輸......你們太過分了！」

瘦高個的張進狡黠地一笑，抹了下鼻子：「小賭怡情嘛，況且我運氣一向不好，但願這次不要贏，嘿嘿......」

「年輕人，不要生氣，不要急躁，勝敗乃兵家常事，吉凶它自有天定，結果它也不會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阿離這次，肯定沒事兒。所以，一切看淡，從容點兒。」

幾句穩重卻不乏教導意味的話出自旁邊一個休閑裝束，腳蹬拖鞋的男人。這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體型微胖，大背頭梳得油光可鑒。此人便是應龍三組另一個成員劉治國。身為組內年紀最大的成員，「阿離」這個稱號也只有他叫得出來，其餘的成員雖然也有比葉離年齡大的，但都以離哥稱呼。

「誰說葉離會輸，我覺得他絕不會輸。」

人群里一個柔美的女聲響起，眾人讓開一條路。一頭波浪捲髮、五官精緻、身著包臀衛衣、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來人名叫李湘涵，應龍三組成員之一，雖然只是輪崗實習，但是人家自己可從來沒把自己當外人。

就這麼幾步路，李湘涵從人群中走過來，那氣質、那步伐、那身段，旁邊的男同事可是看得眼睛都直了，一刻也不想把眼睛從這美女身上挪開。

李湘涵，公認的落雲閣閣花之一，氣質、外形、辦事能力，樣樣出眾。當初李湘涵過來應龍三組實習，那可是被其他組整整羨慕了好久，不過後來想想，都在同一個大辦公室，抬頭不見低頭見，最後花落誰家，也未可知，於是才平衡了一下。

「我壓葉離贏，用我一月份的全部工資！」

李湘涵把一張卡扔到桌子上，動作乾淨利索。堅定、幹練、一往無前，李湘涵往桌子上扔卡的動作，頗有一絲賭王的氣質。一個月的工資全部壓上，萬一輸了，那可是要餓肚子的，可見這女人對葉離十分自信。

要說這姑娘自信呢，還是膽大呢，外面組的人看到的只是表象。同組的其他同事似乎不這麼覺得。

「完蛋，挺機靈一姑娘，一遇到阿離的事兒，怎麼就智商全無了呢......」

劉治國搖著頭嘆息著，身邊的張進像是對他的話深表贊同，然而張進在贊同之餘也補充了一句。

「不過，湘涵這對葉離的一片心意，確實讓人羨慕。」

「湘涵，你看，這剛說了小賭怡情，你這就有點誇張了！況且你看何光棋這陣仗，阿離這次估計，懸了，你再考慮考慮？」

劉治國勸導著李湘涵。

「不用，我就壓葉離贏！而且全壓！」李湘涵堅決如鐵。

劉治國一把拍在腦門兒上：「哎，衝動，太衝動！」

齊家樂是看得目瞪口呆，一再聲討下，盤口還是開了起來......

電梯口，葉離焦急地按著電梯按鈕。

「平時電梯都是很快的，這會兒怎麼這麼慢！蒼天老爺在上，救命呀！快點快點！」他小聲嘟囔著。

電梯終於要到了，葉離鬆了一口氣。

門還沒等打開，突然一道寒光從眼前飛過，緊接著一聲金屬碰撞的清脆聲嚇到了葉離。定睛一看，一把長劍直插在電梯邊門，劍鋒距離葉離的脖頸只有不足十公分！

葉離頓覺吃驚，豆大的汗水從額頭奔流。

「這也太狠了吧......何老頭，虧我平時都對你客客氣氣，竟然對我下死手！」葉離心裡埋怨著。

跟著心頭一驚的還有執巡司開盤的各位兄弟，他們此刻蜂擁在監控組跟前，全程實時跟進監控，看見眼前這柄三尺長劍直插電梯門，塞進嘴裡的爆米花生生吐了出來。

「我的媽呀，這以後得罪誰也不要得罪何助理......」

周圍的幾個人都深表贊同。

葉離驚魂未定之際，何光棋快速走了過來：

「好了，鬧夠了就收斂一下，小孩子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動不動就舞刀弄棒，這裡可是落雲閣！」何光棋用手挺了下眼鏡。

「你才舞刀弄棒的好不好，你這一劍，防彈背心也擋不住吧！」葉離咆哮著。

「去見一見你菲兒姐就這麼讓你為難？她已經在等你，就在......」何光棋話沒說完。

「今天真的有點急事兒，能不能改天？」葉離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想的是：想去見她才是見鬼了吧，上次見她就丟掉半條命，好不容易活過來，這次堅決不能去。

何光棋：「不行！」

一邊說著一邊拔出劍來：「你到底去不去？！」

何光棋提高了聲調，手裡的劍隨著手臂舉得高高。

「啊？！這是幹嘛？！」

一聲驚叫，來自電梯內。

這時電梯門開了，轎廂里滿滿當當十幾個人看到的是，何光棋舉著長劍準備砍人！於是乎全都盯著何光棋，一頓驚愕湧上心頭。

何光棋趕忙收起手中的劍，賠笑道：

「沒事沒事，你們忙！」

「好機會，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葉離看準時機一個後撤就跑開了。

電梯門關上后，何光棋發現葉離又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