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鄴城鏖戰（上）

曹操在郭嘉帳內，把一切人都趕了出去，只有主臣二人在敘話。

曹操看著躺在病榻上的郭嘉，眼中情緒五味雜陳。曹操先是問起郭嘉的病情狀態。

郭嘉躺在病榻上，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擠出一抹乾巴巴的笑容，答曰：「無妨。」

曹操心知怎能無妨？都咳血了，走不動道了，又豈會無妨？

曹操聞言不禁眼中含著的英雄淚，潸然落下！

郭嘉也不禁動容，想說什麼，卻被曹操用手勢按下。

只聽曹操悲從中來，不能自已，他不斷的用拳頭捶擊自己的胸口，悲痛的哀道：「今番進攻鄴城使我損兵折將，今日之敗不亞於當年在宛城被張綉偷襲，痛失典韋將軍和吾的長子曹昂與侄子曹安民！如今我宗族凋零，左膀右臂皆被剪除，使我痛心不已！夏侯一族隨我起兵，可如今惇與淵都已戰死，就連尚兒，楙兒，霸兒也都已死。真乃是天亡我夏侯一脈！曹氏一族也是只剩下曹仁曹真，洪與曹休曹純也已戰死！年初之時，宗族家宴，孤還與眾人把酒言歡，洪還偷了孤數壇好酒，淵已醉，惇與孤說，如今戰鬥膽量猛增，因為眼睛的緣故，敵人少了一半......」

講到這，曹操已經泣不成聲！郭嘉也是共情落淚！

曹操在外人面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軟弱，他是統帥，他必須百折不撓，他必須公正嚴明，他必須陰險狡詐。可是他也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今日曹氏宗族武將隕落如流星雨，實乃血親骨肉同胞，怎能不心痛？不悲愴？

但這副模樣，曹操也只能在知己與良師益友的郭嘉面前真情流露。旁人只怕看到曹操的這個模樣，就會被曹操下令斬首！這便是權謀者的雙面人生，帝王將相的流血之心！

曹操宣洩完情緒，擦乾眼淚，還是要談正事的。他問郭嘉，鄴城之戰當何去何從？曹操此時又恢復奸雄本色，謀划算計起來。

曹操咬牙切齒的說道：「孤此戰不恨那袁尚小兒指揮調度，倒是怨憤袁譚那廝兩面三刀卻又功虧一簣、軍事乏力！他既出賣我軍，進行消耗，卻又在包圍圈合圍之時漏洞百出。他麾下那些將領士兵，如荒原之枯草，風來則倒，雨來則萎，火來盡焦！怎會如此不堪！？十萬大軍攔不住袁尚不足四萬人的回撤！

果然是袁譚更像袁本初，當日圍攻董卓之時，袁本初便是如此，勝勢不追，反被董卓全身而退！

再便是那張綉，騎牆之人爾，先前與文丑軍交戰，戰不多時便撤退，分明是保全實力，生怕把自己在宛城那點老底打光了。結果袁尚軍回撤，我軍局勢好轉，他又折返回來攻擊敵軍。他的小人行徑全被我看在眼中。但如今之際，我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事得過且過。畢竟我軍新敗，尚且急需張綉和他麾下的兵馬。不過今日之事，孤都記在心中！將來拿下鄴城，我定要與袁譚和張綉慢慢清算！」

郭嘉則給予了肯定的附和：「丞相所說極是！咳咳咳，我軍經此一役，實力大損，反倒更需要這兩股勢力的協助才能穩住大局。

咳咳咳，不過丞相也不必擔心，如今袁譚是真的會焦急，原本他還想著利用我軍消耗袁尚，如今我軍受挫，則壓力全部給到他那邊。畢竟鄴城是他們袁家的，拿不下鄴城，丞相還是大漢的丞相。但袁譚在北方則再無一日寧日！袁尚只要緩過這口氣，必然反攻袁譚，不死不休。咳咳咳，聽聞袁譚是弒父奪位，今觀之的確是卑鄙小人，無恥之徒，沒準袁本初當真是被他袁譚弒殺的！」

曹操則嘆了一口氣：「奉孝，孤所來找你，是在想如何拿下鄴城，今日一鼓作氣擊敗袁尚之軍是錯失良機了。那這鄴城就是第二座壽春之城了。孤當如何破之？孤不願再如壽春之戰那般耗時耗力，奉孝可有良策？」

郭嘉說道：「咳咳咳，丞相，攻城戰依舊在於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焉。鏖戰之勢已起，只怕要在今夜之後日夜輪番攻打鄴城，形成鏖兵，抓住對方疏漏大意之時，給予致命一擊！」

曹操聞言，狡詐的雙眸一轉，言說道：「抓住對方疏漏大意之時，奉孝，今晚當如何？」

郭嘉略微點頭道：「吾也認為今夜是偷襲鄴城的好時機，我聯軍新敗，咳咳咳，袁尚軍獲勝，今夜極可能將領們慶功飲宴！將領們只怕認為我軍不敢今夜攻城，而放鬆懈怠。此乃敗中取勝之道也。」

曹操聞言兩眼放光，說道：「奉孝也認為今晚夜襲可行？」

郭嘉卻又言：「原本此計可行，但袁尚軍中有一禍端之人，正是那毒士賈詡，他素來最會用敗中取勝之策。所以只怕會識得此計，提醒袁尚做好今夜防守。咳咳咳，袁尚本人也非庸碌之人，乃不亞於丞相之百年一遇的人才爾。只怕他治軍嚴整，夜裡不會那麼容易出現漏洞。

因此嘉以為，丞相當敕令袁譚率領本部人馬十萬大軍今夜攻城！讓袁譚搏一個萬一之機會。而我軍則因為白天兵力折損，只派出幾萬人在一旁撩陣即可！咳咳咳，即便袁尚有防備，攻城的也是袁譚之兵，我軍無有損失和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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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點頭，臉上總算出現一點悅色，說道：「奉孝所言之事，正是孤所想。孤這便去傳袁譚，要他今夜攻城！」

曹操正要去，卻被郭嘉喊住，猛咳了一陣后，狀態實在不佳，但還是叮囑道：「咳咳咳，丞相務必提醒袁譚，攻城之時切不要發出聲響，悄無聲息的接近城池，給予無聲一擊。方有機會破城！」

曹操記下郭嘉之諫言，於是回到軍帳中，匆匆吃過兩條雞腿和粟米后，讓人去請袁譚。

等待之時，有巡夜將領徐晃參見，詢問曹操今夜營中口令是什麼。

曹操剛剛吃完飯，看看桌上的雞腿骨頭，於是說道：「雞腿！」

徐晃聞言一愣，隨後用手指指桌上的雞腿骨頭問道：「雞腿？」

「雞腿！」曹操肯定道。

徐晃撤出，去發放營中口令了！

不多時，袁譚與田豐、辛評來到曹操營帳議事。

曹操此時態度和緩很多，不似戰後會議那般的強硬和咄咄逼人了。袁譚自然也是借坡下驢不再提會議之事。

曹操向袁譚言明了敗中取勝之法，要求他今夜率領本部十萬大軍攻城，並且按照郭嘉的要求，務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鄴城之下，之後採取攀爬或者樹立梯子的形式潛入城中一部分敢死隊，之後開始攻城作戰。

曹操安排完軍事行動后，田豐不禁替自己的主公袁譚問道：「曹丞相，我主的十萬大軍進行夜襲攻城，敢問曹公的軍隊在哪裡？又在做什麼呢？」

曹操眼睛一瞪，看著眼前這位袁紹生前十分信任的謀士，隨後緩緩的說道：「孤的軍隊白日里作戰損失慘重，而且軍士們十分疲勞，需要修整。所以孤只撥出一萬兵馬為友軍撩陣！」

袁譚聞言頓時臉色有變，心中暗罵曹操是奸曹操，也就是說今晚三更天的作戰是袁譚軍孤軍作戰！而曹軍則是按兵不動。不過袁譚又思考，今夜的確如曹操所說，是攻其不備打擊袁尚的好時機。就算沒有曹軍協助，自己也得指揮大軍進兵攻城的。

田豐則是耿直之人，當場質疑曹操的軍事安排，如此一來，豈不是袁譚軍成了獨角戲？

曹操也不相讓，用嘲諷的口吻說道：「今日晌午之戰，孤的軍隊又何嘗不是唱的獨角戲？」

田豐剛想和曹操來一番唇槍舌戰，但是卻被袁譚攔下。袁譚作為主公，當面表示，服從曹操的軍事安排。田豐也只得含怒先行告退。

袁譚則訕訕一笑，向曹操解釋，田豐一直就是這麼一種脾氣，即便是先父袁紹在世時，田豐也經常與之有言語上的衝突和觀點上的矛盾。

曹操自然懶得與田豐置氣，見袁譚同意了自己的作戰計劃，於是派出張遼晚上率領一萬士兵去接應袁譚軍作戰。

袁譚回到自己的軍營之中，當即召開軍事會議，當眾給諸將和謀士下達了今晚夜襲鄴城，以圖敗中取勝的軍事安排。

辛毗表示此計甚妙，鄴城之中，袁尚很有可能因為今天晌午的勝利而犒賞將領士兵，沒準鄴城之中已經是酒氣衝天了！

不過田豐一直反對，他認為這場獨自作戰的作戰計劃是曹操在削弱袁譚的兵力。他認為袁尚並非紙醉金迷之人，雖然白日里獲得了暫時性的勝利，但是城外大軍壓境，他豈會縱將士們飲酒歡愉？

張合拄著拐棍也附議田豐，他說袁尚十分狡詐，沒準已經在城頭準備好了伏兵，反倒殺袁譚軍一個措手不及！況且夜間攻城對於攻城部隊來說是極其劣勢的，因為視線黑暗的緣故，從行進到戰鬥都是十分困難的。

高覽則稱并州軍團白日里損失慘重，士兵十分疲累，希望這次的夜間作戰讓軍士們守營休息，同時也防備曹操。畢竟曹操要求袁譚全軍出戰，這個要求之下則袁譚大營空虛，輜重糧草若被曹操所劫掠，則十分危急。

袁譚被高覽這麼一說，的確對曹操產生了疑心，的確對曹操還是要防備他背刺自己的！於是袁譚採納高覽的諫言，讓并州軍團防守大營。

隨後他也告知諸將，今夜的軍事行動務必做到進退有度，若是袁尚有所防備，則及時撤退，張合所言是實情，夜間攻城戰，困難重重，抹黑作戰會讓軍士們很難發揮平日里的戰鬥力。

袁譚命令高幹兵團攻打鄴城北門，淳于瓊兵團攻打鄴城西門，袁譚主力軍分為兩部，他親率一部攻打鄴城東門，呂曠呂翔兄弟二人則率另一部攻打鄴城南門。高覽的并州軍團留守大營，防備曹軍！

隨後各軍按照袁譚的要求，在二更天挑選出擅長繩索攀爬的士兵，分別組成四隻潛入敢死隊，分別準備從鄴城的東南西北四門攀爬潛入，隨後打開城門，放袁譚軍入城作戰！

隨後在三更天，袁譚大軍分四路逼近鄴城。十萬大軍都躡手躡腳的行動，所有戰馬的馬蹄也被包裹上了布條，防止馬蹄聲太大，驚擾城防的士兵。就這樣袁譚軍全員悄無聲息開始了夜間攻城之旅。

三更天，鄴城內外一片寧靜，只有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和秋夜裡的蟲鳴。在黑夜的掩護下，袁譚大軍分四路悄然逼近鄴城，十萬大軍行動如鬼魅般輕盈，腳步無聲，呼吸幾乎都被壓抑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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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名士兵都嚴格遵守著命令，戰馬的馬蹄被包裹上了布條，連行進的腳步聲都被消除得乾乾淨淨。他們知道，一旦驚動了城內的守衛，整個計劃就會泡湯。因此，他們行動如同影子般快速而默契。

在黑暗中，袁譚軍全員默契地開始了夜間攻城之旅。他們沿著預先規劃好的路線前進，避開了城防的監視範圍，悄無聲息地接近鄴城的城牆。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來，映照著他們身影，彷彿是一支黑暗中行進的死神軍團。

在城牆上的守衛們靜得出奇，毫無察覺到袁譚軍已經悄然臨近。

潛入死士們將攀爬器械悉數準備好，等待著最後的命令。將領們面色凝重地觀察著城牆上的情況，時刻準備著下達攻擊命令。

隨著袁譚讓傳令官放出模仿當地鳥叫聲的啼鳴聲后，潛入死士們開始行動起來。在黑暗中，他們默契地拿出長長的繩索，準備潛入城池。他們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行動迅速而有序。

一名死士輕手輕腳地將繩索拋向城牆上，向下拽了拽之後，十分穩固，另一名士兵則迅速抓住繩索，開始向上攀爬。他們的動作熟練而穩健，沒有絲毫的遲疑和猶豫。

隨著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開始爬城牆，氣氛變得十分緊張。可以說這次攻城作戰，最緊要的環節就是死士潛入后打開城門！這點只要能做到就可以保證戰鬥的勝利！每個死士都全神貫注地完成自己的任務，時刻警惕著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

繩索在城牆上摩擦發出微弱的摩擦聲，彷彿是黑夜中唯一的聲音。士兵們的心跳似乎也跟著加快了節奏，他們知道，一旦被發現就會面臨生死考驗。

當第一名死士爬到城頭，馬上就要翻身而入的時候，他賊頭賊腦的往城牆裡這麼一看！

他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