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全家有一百個心眼子
蘇鴻左手端著冒尖的一碗白米飯，右手端著一小碗的菜。
蘇婉抬著下巴，去瞧菜碗里是否有肉。
如願地見到數個骰子般大小肥瘦相間的肉塊，她呼吸變輕，蔥白的指尖微微發顫。
在這個家裡，趙燕來明確規定她每次吃肉只能吃三塊。
多吃一塊，輕則眼神恐嚇，中則挨罵，重則就是被打！
可誰吃飯會特意數自己一共夾了幾塊肉吃啊？
所以剛開始，她總是正好好吃著飯呢，趙燕來就突然地伸手打掉了她手中的筷子。
長此以往，蘇婉被養成了每次吃肉只吃三塊的習慣。上輩子她去褲子廠工作，食堂標註不限量拿的肉菜，她每次都不像其他人那樣一勺子一勺子盛，而是同個怪人一樣精準地盛三塊。
工友們笑她太老實，那麼多免費的肉就可勁兒吃唄。
可他們不知道，她每次打肉都覺得背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她看。
有次她吃著吃著發現不小心多拿了一塊肉，那一整天她都如同做了賊似的寢食難安。
她曾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得了臆想症，或者被迫害妄想症？
不管是什麼病吧，反正這輩子她都不會有了。
她要打破趙燕來給她立的吃肉只能吃三塊的破規矩！
她是自由的。無論是她的靈魂還是她的軀體，趙燕來都束縛不住她。
「大姐。」
蘇鴻站在炕前，叫了她一聲，俯身把手裡的飯菜推到了她的面前。
蘇婉迫不及待地用手抓了塊肉塞嘴裡。
一塊，一塊，又一塊。已經到了她被限制食用的量，蘇婉腦子很清楚地拿了第四塊。
這次她沒用手抓，而是用筷子穩穩地把肉夾起來，小口小口，慢慢品嘗。
她要牢牢地記住這種感覺。
不是讓這輩子的蘇婉記住，是讓潛伏在她身體里上輩子的蘇婉記住。
她要用這種真實的體驗感告訴上輩子的蘇婉，以後她都可以像現在這樣不被打擾，心安理得地吃第四塊肉了。
蘇鴻眉頭輕擰。
這還叫沒胃口？二妹是撒謊的吧！
大姐分明餓得不行也饞的不行。
媽這招用對了。
再堅持幾天，大姐指定會受不了低頭，哪還用得著他們在這兒輪番勸？
蘇婉蠕動著腮幫子，有所察覺的偏頭看了眼蘇鴻，撞上他異樣的目光，她盤腿坐起來，若無其事的繼續炫飯。
蘇鴻性格沉穩，頭腦靈活，有主見會處事。
上輩子蘇鴻唯一讓她操心過的事，就是他的婚事。
興許是他比較少麻煩她的原因吧，她和他在成年後來往不多。
蘇鴻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還真不好下定論。
她只知道上輩子要不是他，她會在剛到南海旅遊的第一天就死了。
當時他們帶著她坐船出海玩。中途遇到了超級大的風浪，船顛簸得厲害，她半個身子被甩到了護欄外面，危急時刻，是蘇鴻出手把她拽了回來。
細細回憶，那時蘇偉和蘇娟的眼中都有對蘇鴻的埋怨。
想來，那次驚心動魄的體驗，是他們預謀中的一環。
只是蘇鴻在關鍵時刻動了惻隱之心，打亂了他們原本的騙保計劃。
憑藉這點，蘇婉覺得，她雖然不是很了解蘇鴻，但可以初步判定，蘇鴻是弟弟妹妹們中對她惡意最小的那個人。
「我吃飽了，你去叫蘇偉給我端杯水過來吧。」說著，蘇婉打了個嗝，剛吃得太急了。
「……」
蘇娟不是說大姐要問他檔案袋的事情？可這什麼都沒問，就讓他走了。然後又要讓蘇偉進來……
她變著法地把他們每個人見一面，意欲何為？
蘇婉見蘇鴻干杵著不動，問：「你還有事啊？」
蘇鴻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以前他們幾個，除了蘇偉外，大姐的心思是最好懂的。
現在變了，大姐的心思好像比蘇娟還花！
如此的話，勸說的話也是沒用。還是不再費口舌了。
「沒有。大姐我走了。」
蘇鴻彎身把兩個空碗摞在一起，轉身出去了。
趙燕來一直很關注屋裡的動靜，她剛可是給蘇婉盛了不少肉，要蘇婉還不鬆口，她真是要發脾氣了！！
蘇鴻剛坐下，趙燕來就一邊推蘇鴻胳膊，一邊瞪著眼睛打問，「咋樣咋樣，你大姐鬆口了沒？」
蘇鴻不做任何回應地看向對面的蘇偉，說：「你給大姐倒杯水送進去。」
蘇偉一條腿踩在凳子下面的橫杠上，半張臉埋在了飯碗里，聲音含糊：「我沒工夫，你倒唄，幹嘛使喚我。」
蘇鴻：「……」聽不出來是大姐叫他的意思嗎？
蘇娟：「……」叫完蘇鴻又叫蘇偉，這樣挨個跟他們三單獨見一面是要做嘛？真讓她心焦！
趙燕來搶了走了蘇偉手中碗筷，「別吃了，你大姐叫你。」蹙著眉，煩擾地道，「你進去，問她要到底要做什麼，去打工還是去復讀，給句痛快話！」
要蘇婉再跟她在這裡玩游擊戰，她就真翻臉了！再揍她一頓，這次誰攔都不好使，揍死了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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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偉滿眼的清澈：「可大姐沒叫我啊，不是大哥在使喚我跑腿……哎呦！」
趙燕來推著蘇偉後背，把他推下板凳，「快去！」
蘇偉撇撇嘴，甩著褲子上的抽繩，弔兒郎當地走進屋子，當個合格的傳話機——
「大姐，媽讓我問你，去打工還是去復讀，你給句痛快話！」
蘇偉回頭往外看了眼，把門關上，一屁股坐在炕上，壓低聲音，「你再不同意打工，媽等下就要衝進來揍你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嗷～」
蘇婉抱著枕頭，和他面對面地坐著，笑道：「我同意之前，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
「啥啊？意思是我回答了，你就同意去打工了唄？」
蘇婉點頭。
蘇偉目光矍鑠地往炕上蹭了蹭，「你問，趕緊問。」
「你早上去鋼廠找爸媽，是當著爸媽工友的面說的我復讀的事情嗎？」
「是啊。怎麼了？」
「第二個問題。媽把我帶走後，你班同學是什麼反應？」
「我去，你可別提了！」
說起這個事情蘇偉就來氣，拍著炕跟蘇婉吐苦水，「不止是班裡同學，全校同學都說咱媽的不好，給咱媽起了好多難聽的外號。他們有人還說我……」
蘇婉的耳朵自動屏蔽了他接下來沒用的吐槽，看來效果比想象中還要好，估摸著明天趙燕來去上班了，她那些工友就會拿這事嚼舌根了。
蘇婉勾著唇角，拍了拍還在口若懸河的蘇偉，「好了，你出去告訴媽，我三天後去褲子廠工作。」
蘇偉喜出望外：「真的啊？」
「嗯。」
蘇偉覺得自己老牛逼了。
大哥二姐都勸不明白的事，他進來一下子就讓大姐想開了。
「媽，媽！」蘇偉跑出去，一個大鵬展翅地跳下台階，興高采烈地宣布，「大姐她說大後天去褲子廠上班！」
他下個月可以有新鞋穿，還有多多的零花錢了，噢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