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愛的人

「57號！」

在廣播叫了第三遍57號后，一截圓潤的機械臂從光潔的牆壁邊緣緩緩探出，

遲疑一會兒，找到一位沉睡的少女，在她肩頭輕點幾下。

「好痛！」

許白驚醒，大口喘息，手捂住胸口。

機械臂本打算縮回，聽這話，疑惑地停頓下來。

周邊的人聽到少女的呼痛聲，紛紛投來眼神。

不少人責怪地看著機械臂，似乎在譴責『我就知道這些機器人不靠譜』。

機械臂自責地扭了扭身子，快速地縮了回去。

許白睜開雙眼，只看到一道殘影。

她垂下頭，心想這男人動不動拿劍砍人，怎麼可能是李白！

應該是騙子吧。

「57號。」

2號窗口的機器人小姐姐朝許白招了招手。

許白從地上爬起來，腿有些麻，起初的幾步走得踉蹌。

在她調整步伐的時候，警局一側，一扇標有「VIP室」字樣的大門滑開了。

兩個男人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身著考究西裝，氣宇軒昂，看起來十分矜貴。

許白認得他。

在寧海上次期末考時，西裝男人遠沒有這般傲氣，態度也十分謙卑，滿臉堆笑地向高校長鞠躬。

而另一個男人許白也認識。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警服，面容與警局官網上的局長照片分毫不差。

正是許白此行的目標。

然而，這位H市的警察局局長，此時卻笑得格外卑恭，朝著西裝男人點頭哈腰。

許白坐到椅子前，對上2號機器人金屬外殼下的電子合成微笑。

「您好，許白女士，請問您要辦理什麼業務？」

2號的聲音溫和而呆板，帶著明顯的機械音。

許白卻愣住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來這裡。

在這異能者爛大街的社會，

她到底怎麼想的，敢來舉報一個教出了幾十位超凡異能者的權勢人物？

她只是個普通人呀。

許白沒有說話，但2號卻智能地開啟了話題：

「檢測到您當前不屬於任何高中，請問您是來解決失學問題嗎？

警局可以將你推薦給Z省特殊教育高中哦！」

特殊教育高中，換個名字就是殘疾人去的學校。

3994年的科技極其發達，可以輕鬆醫治任何的疾病，但特殊教育學校並沒有因此廢除。

它們現在招收的是極少數無法覺醒異能的普通人，也是這個時代真正的殘疾人。

如果許白沒有被寧海中學的文化部特招，她便需要去Z省特殊教育高中。

許白攥緊了拳頭，手中的取號紙被攥地作響。

「許白同學？」

2號疑惑地歪頭。

許白回過神來，笑了笑，「不是的。」

但2號不信，還想繼續追問。

為了避免麻煩，許白翻出一個月前與溫中徐主任的對話，展示給機器人小姐姐看——

【許白】：主任，溫中不是只收異能者嗎？

【溫中教導主任徐雁】：不打緊的，如果許白同學你來，我們可以破格錄取

少女的嗓音平靜：「我被溫中特招了。」

抱歉，徐主任，拿你當個擋箭牌。

2號狐疑：「但是教育系統里沒有信息。」

「剛答應的。」

2號繼續道：「根據人類保護法則，我並不建議一個普通人在異能高中學習。」

「謝謝你的建議，」許白彎唇，「但特殊教育對我來說也不是好去向。」

在特殊教育高中畢業的普通人，對政府唯一的價值就是生下擁有異能的孩子。

因此她們一畢業后就會被安排生孩子，然後養孩子、生孩子、養孩子……

這對許白來說，比死了還難受。

2號歪頭：「好的，我為您通知了教育局，希望能為您省下一些手續。」

接著，她繼續問：「那請問您是來辦理什麼業務的呢？」

但許白卻沉默著，心思已經遊離。

既然舉報的路行不通，那就去炸學校吧。

能死幾個算幾個，反正她無父無母也沒錢，光腳不怕穿鞋的。

只要死了一個學生，身為校長的高婕鐵定要下位。

2號默數著時間，等待30秒后就催促一下，卻突然感覺到背上傳來一股力量。

它詫異地回頭，看到一個圓潤的機械臂從牆上探出來，掌中是一罐奶糖。

「這個給你。」

聽到機械音，許白不情不願地從思緒中抽離。

她正在想要用什麼炸彈呢！

許白抬起了頭，

然後，

愣住了。

眼前，金屬質感的機械手臂上，穩穩托著一盒略顯陳舊的大白兔奶糖。

奶糖的包裝邊緣略有些磨損，還有些圓潤，看起來被撫摸了許久。

在2號的身後，機械臂有些羞澀地扭了扭身子，碰了碰2號。

2號的電子臉上仍是那副職業微笑，語氣卻日常了許多：

「它說，對不起把你弄疼了，它不是故意的。」

許白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張口想解釋不是機械臂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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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2號繼續道：

「還有，加油，我們都是最棒的！」

加油……

我們都是最棒的……

許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隨處可見的機器人的一句話而眼角微澀。

她張了張嘴，最後閉上了眼睛。

2號按照工作守則，仍然恪盡職守地默數。

它心中有些苦惱。

要是這個人類在30秒后沒有出聲，她該怎麼辦呢？

如果出聲催促，會被身後的傢伙狠狠拍腦袋吧。

好在人類沒有讓它為難。

在2號數到第19秒后，許白睜開了眼，眸中閃過釋然。

「抱歉，我改變主意了，不想辦理業務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收到一盒奶糖就想哭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到，為了報仇傷及無辜呢？

況且，有夢裡的歷史長河存在，她沒必要這麼偏激的。

這仇，日後再報也不遲。

「沒關係的。」

2號的聲音很平靜。

但不知為何，許白卻聽出了一種俏生生的可愛。

嘩——嘩——

2號身後的機械臂用力揮手，發出一陣嘩嘩聲。

「再見，祝您日後生活愉快！」

2號同樣揮了揮手。

許白垂眸，輕輕揮手作為回應：「謝謝你們。」

周圍不少辦業務的人見到她的動作，投來詫異的目光。

喜歡機器人的人類他們也不是沒見過。

但像許白這般，對著一台連擬真肌膚都沒有的客服機器人鄭重道別的場景，卻是前所未見。

許白沒有在意他們的視線，徑直走出了警局大門。

走在空蕩的大街上，

陽光慵懶地斜灑在街道上，

少女的身影在光影交錯中拉長。

許白右手輕輕繞弄著圍巾，思考接下來的去處。

話說，她是不是忘了什麼？

一條消息彈出。

【溫中教導主任徐雁】：聽教育局說你答應來溫中了？

許白的表情微微一滯。

她突然想起來，在方才隨口應付的時候，她告訴2號要去溫中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