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李錦繡(4)
李將軍聽了映日的話,心裡不禁一驚:哎呀!原來如此啊!他趕緊解釋道:「這些百姓都是來提點刑獄司幫忙做事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自責起來,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呢?
映日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語氣中帶著諷刺地說:「難道還有其他可能嗎?他們總不可能是來提點刑獄司吃宴席、看戲曲吧?」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她好不容易說服來嘗試陣法遊戲的。現在被李將軍這麼一攪和,全給轟跑了。這讓映日心中十分不悅,覺得李將軍純粹就是在給自己添亂。
李將軍察覺到映日的臉色不太對勁,連忙退開幾步,免得惹怒了對方。這時,李將軍忽然想起剛才身邊的家丁曾提醒過自己,眼前這位是個女捕快。而自從他中了純陽符籙之後,所有女性一見到他就想揍他一頓。更糟糕的是,剛剛他還聽到刑部那些衙役稱呼她為映日。這麼一來,李將軍意識到她應該是貞瑾伯爵的侍女。
想到這裡,他有些心虛起來,因為自己之前與貞瑾伯爵有過一些小摩擦。都說伯爵府的下人非常護主,說不定這個映日會因為自己和她主人之間的過節而對他動手呢!上次在兵部比試時,貞瑾伯爵還說過映日的力氣比尋常女子大。
映日見李將軍突然如驚弓之鳥向後退去,與自己拉開了老遠的距離,心中暗忖李將軍莫非是心虛想要逃跑,於是本能地向前邁進。李將軍見狀,急忙說道:「映日姑娘,你有什麼話站在那裡說便好。本將軍絕非有意破壞你們提點刑獄司的事情,只是好心辦了壞事。
事情是這樣的,本將軍並不知曉這些百姓是映日姑娘你招攬而來的,還以為他們是自行前來。本將軍當時頗為擔憂,這些百姓目不識丁自然看不懂牌子上寫的字是什麼意思,又見提點刑獄司門外無人看守,若是貿然闖入,恐怕會引發事端。
畢竟這提點刑獄司內設有陣法,倘若百姓誤入其中,受傷甚至丟了性命,對提點刑獄司也不是什麼好事嘛。」
映日聽了李將軍的話,臉上流露出質疑的神色,心中暗自思忖,事情真的就如此嗎?
此時,那些被李將軍及其家丁驅趕遠離提點刑獄司大門的百姓紛紛開口,證實李將軍確實只是讓他們離開提點刑獄司的大門,切勿擅闖提點刑獄司,也不要在門口聚集。
映日聽了百姓們的話,這才對李將軍驅趕百姓的舉動半信半疑,說道:「李將軍,今日未曾上早朝?」
李將軍回答道:「昨夜本將軍身體略有不適,故而向聖上奏請在家歇息。」
映日聽了這話,更是疑惑不解,道:「既是如此,李將軍你不在家中休養,為何會來到提點刑獄司?提點刑獄司並非醫館,此處可沒有大夫。」
李將軍道:「本將軍自然知曉提點刑獄司不是醫館,不過,映日姑娘,有一句話你說錯了。這提點刑獄司內確有大夫,而且還是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映日皺了皺眉,心中暗想,這李將軍口中所說的醫術高明的大夫,莫不是指自家的女公子吧?於是說道:「李將軍,你所指的是何人?這提點刑獄司何來的大夫?法醫官倒是有,不過,在提點刑獄司,蕭提刑可不會給人治病。」
李將軍快言快語說道:「蕭提刑貴為郡主貞瑾伯爵,本將軍身份低微,怎敢勞煩郡主屈尊為我治病……」
李將軍的這番話,猶如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映日的怒火,映日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硬生生地打斷了李將軍的話:「李將軍,你這話究竟是何意?」映日惡狠狠地瞪著李將軍,彷彿要在他身上盯出兩個窟窿來,心裡暗自思忖著:難道他的意思是女公子只給權貴看病,對身份不如女公子的人或者普通老百姓,女公子就會漠然視之,毫無半點憐憫之心嗎?他怎敢如此詆毀自家女公子!
李將軍的眼皮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不停地跳動著,他看著如餓狼兇狠地盯著自己的映日,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覺得此時的自己只要說錯一個字,映日就會即刻如猛虎下山撲上來,咬斷他的脖子。
李將軍一邊用手輕輕抽打自己的嘴巴,一邊在心裡暗暗叫苦:以前的自己確實對女子頗為輕視,覺得所有女子都入不了自己的法眼,包括自己的妻子、母親和女兒。然而,這種輕視並無惡意,只是覺得女子有些婆婆媽媽、絮絮叨叨,做不了什麼重活,離開了男子便如無根之木,難以生存。而事實擺在眼前,女子卻偏要無視這些因素,總是不自量力,喜歡與男子一爭高下。
男人娶個小妾、去喝個花酒,女人就如打翻了醋罈子一般,要死要活的,完全不懂得感恩男人的養育之恩。在自己看來,自己只要讓家中的妻子、女兒和母親衣食無憂,那自己娶個小妾,喝個花酒,她們就不該有任何怨言。畢竟,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自己當然有權支配,有權決定花在誰身上,以及如何花銷。
然而,自從提點刑獄司與兵部比試過後,自己的想法已如春風拂過的湖面,悄然發生了變化。如今的自己,依舊對女子抱有偏見,但這種偏見已不再是針對所有女子,而是那些依附於男子而活的女子。至於像貞瑾伯爵這般的女子,自己絕對是敬重有加、欽佩至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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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現在讓自己聽到有人議論貞瑾伯爵身為女子卻擔任朝廷三品大員,上朝議政之事,自己定會將那人打得滿地找牙,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女子怎麼了?貞瑾伯爵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百姓,為了西周?哪一件事沒有做好?人家貞瑾伯爵把事情都辦得妥妥噹噹,那她是個女人又有何不妥?
是啊!貞瑾伯爵是個女的,這又有何問題?自那以後,自己也對貞瑾伯爵的話深表認同,並非女人能力不行,只是未給女人機會罷了。若是一個幸福的女人,又何須與男人去爭搶那些機會。然而,男人的自以為是,卻讓女人受盡苦楚,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所以女子才迫切需要一些生活下去的機會。
貞瑾伯爵的這番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令聖上及大臣們都為之動容。因此,聖上頒布旨意,女子不僅可以讀書,還可以開辦學堂。雖說不能參加科舉入朝為官,但可以從醫、經商或進入婦救會等等。
想到這些,李將軍趕忙解釋道:「映日姑娘,你可千萬別誤會。本將軍就是個大老粗,嘴笨得像茶壺煮餃子——有貨倒不出,說錯話了就該打嘴巴。」說完,又輕輕扇了自己嘴巴一下,接著繼續說道:「還望莫要見怪。」
映日聽了李將軍這些解釋,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道:「不論李將軍你說你說錯話這話是否出自真心。今日映日有幾句話,還請李將軍仔細聽好了。
映日生是伯爵府的人,死是伯爵府的鬼,所以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污衊伯爵府,更不允許污衊我家女公子。
我家女公子蕭提刑說了,提點刑獄司不是醫館,法醫官也不是大夫。故而,想要看病,就去醫館,找大夫。
我家女公子休沐時,會去蕭家醫館學習會診。女公子雖治癒了幾位病患,但女公子學醫未滿一年,尚未出師,因此不能單獨為人診斷治病。
女公子如此行事,是為患者著想,絕不存在看不起誰的問題。
至於之前女公子治癒的那幾位貴人,他們原本就是太醫院的病患,太醫院有他們完整的病例。女公子在給他們治療之前,得到聖上的准許,仔細查看過他們的脈案,了解他們的病情,並且針對他們的病情做了準備。
而且,女公子是在太醫院張提點及教授女公子醫術的太醫院前院使玉坤苼玉大夫的協助下,才完成對患者的救治。也就是說,女公子對患者進行的手術及用藥,都是經過張提點、玉大夫檢驗,確定有效之後,女公子才給他們做的手術,絕非無的放矢。
因此,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若想請女公子看病,首先要去皇家血庫掛張提點的號,或者去百姓血庫掛玉大夫的號。若是所患疾病確實需要女公子救治,他們自然會把你們的脈案推送給女公子。而張提點及玉大夫的醫術、醫德和人品,相信大家都是信得過的……」
就在映日與李將軍、百姓說話之際,鐵沁、星洛、凈月三人也帶著一些人回來了。他們來到刑部和提點刑獄司門前,看到門口堵著一大群人,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疑惑。鐵沁連忙高聲喊道:「前面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堵在這裡?」
映日聽到鐵沁的聲音,立刻停止與李將軍的對話,大聲回應道:「鐵沁,我是映日,現在沒事了。大家都回來了嗎?」
鐵沁聽出了映日的聲音,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去,「映日?」緊接著,鐵沁與身旁的凈月、星洛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說道:「凈月、星洛,這裡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可要盯緊了,千萬別出什麼岔子,我去映日那邊瞅瞅。」言罷,鐵沁便邁著大步,朝映日所在的方向走去。
百姓們看到鐵沁那宛如男子般的身形相貌,都不由自主地避讓開來,並且用帶著幾分疑惑的目光看向鐵沁,似乎在說:「不是說提點刑獄司是女衙門,連捕快都是女的嗎?怎麼會有個男捕快呢?」
要是換作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鐵沁肯定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眾人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找個僻靜的角落暗自神傷。然而,此刻的鐵沁卻毫不畏懼他人的目光,步伐沉穩而從容,落落大方地迎接著他人好奇的審視。
鐵沁穿人群讓出來的通道,來到映日面前,開口問道:「映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人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會堵在這裡?」說到這裡,鐵沁停頓了幾秒,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落在李將軍身上,繼續追問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映日回答道:「鐵沁,這些百姓是我招來做幫工的。他們聽了我的介紹,決定到提點刑獄司來玩陣法遊戲,賺取功德換銀錢。
結果,百姓們剛到提點刑獄司門口,就被李將軍及其帶來的家丁驅趕。而我走在百姓後面,等我發現的時候,去詢問李將軍為何驅趕百姓,你們就回來了。
至於李將軍為何會來到提點刑獄司,我也不得而知。」映日說完這些,又將李將軍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給鐵沁聽,鐵沁聽后,也惡狠狠地瞪著李將軍。
李將軍見狀,連忙再次解釋道:「鐵侍衛,鐵姑娘,這真的是一場誤會啊!本將軍剛才已經和映日姑娘解釋過一次了,真的是誤會啊!本將軍如今對蕭提刑那可是心服口服,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要是有人敢說蕭提刑、郡主貞瑾伯爵半句不好的話,本將軍第一個不答應,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
鐵沁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聲,隨後便不再搭理李將軍。李將軍乃是堂堂正正的四品官員,但鐵沁和她那雙胞胎哥哥鐵心同樣不容小覷。他們二人曾隨靖王一同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而軍中都是以軍功論品階的,鐵沁的軍功使其品階不遜色於李將軍,完全可以與李將軍平起平坐。
只因鐵沁是女子,所以沒有得到將軍的頭銜而已,但鐵沁的軍功沒有被否定,皇帝認可了,所以鐵沁在兵部也領著四品將軍的俸祿。故而,鐵沁如此對待李將軍,倒也算不上無禮之舉,李將軍對此也並未感到不悅或不滿。
事實上,李將軍此人頗為務實且善於審時度勢。他之所以瞧不起女性,僅僅是因為那些毫無能力、軟弱無能的女子罷了。然而,對於那些真正有實力、有才華的女子,他內心深處卻是充滿欽佩之情的。這種欽佩之情,過去他往往深藏心底,絕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但自從見識到貞瑾伯爵的非凡本領以及寬宏氣度之後,他如今已經能夠坦率地表達出自己對女子的欽佩之意。正因如此,剛才他才會自然而然地說出對貞瑾伯爵的讚賞之語。
鐵沁與映日商議要趕快給她們招來的百姓做好登記,映日言道:「我此次帶回的人只差一個便滿一百了。你們帶回多少人?」
鐵沁應道:「隨我歸來的人寥寥無幾,僅有二十五個,他們往昔在靖王府做過些許活計,認得我,我略加勸說,他們便隨我而來了。其餘人把我視作男子,無論如何也不肯搭理我。」
映日笑道:「鐵沁,莫非是我的錯覺?我怎覺得你在說旁人把你當成男子不理你時,似乎還頗為欣喜。」
鐵沁朗聲道:「並非錯覺。映日,蕭提刑與我說,咱們並非金元寶,難以做到讓每一個見到我們的人都心生歡喜。
故而,旁人不喜不悅,與自己並無太大關聯,誰會在意路邊的石頭,咱們腳下鞋底的泥是否高興歡喜,那旁人就與路邊的石頭及鞋底的泥一般無二。
他們不相信我的言辭,但未毆打我、驅趕我,我便已心滿意足了。」
映日讚歎道:「我家女公子……蕭提刑當真是聰慧過人,所言極是,旁人恰似路邊的石頭,鞋底的泥,管它高興與否,喜歡與否,自己若瞧著不順眼或是招惹自己了,就一腳踢飛或一腳踩上去。」
鐵沁附和道:「映日,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亦是如此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