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雒陽城
雪不大,車裡卻是說不出的沉悶。
劉和望著三人並肩坐在一處,似是特地與自己拉開距離,皺著眉頭道:「和又非洪水猛獸,你們坐那麼遠做什麼?」
「堂堂議郎,非要與兩個女子混坐,你不怕傳出去不成體統?」
一聽便是林紫夜那冰冷的聲音,生生把劉和的話堵了回去,他臉色一沉,卻是心中泛起喜氣,他在帝都呆了數年,直覺得整日如履薄冰,一言一行皆是謹慎,直到進了這葯神谷,方覺得和孫原他們在一起,當真輕鬆了許多。林紫夜雖是冰冷,卻是把他當做孫原的朋友,她雖是孤僻冷漠,他卻能覺得出來這女子,實是心地善良,「醫仙」之譽實至名歸。他不好再多言語,只好盯著李怡萱身邊那兩柄劍怔怔出神。
那兩柄劍劍格華麗,頗為秀氣,劍鞘卻是古樸,透著滄桑之感,劍柄由極品黑檀木雕刻打磨而成,乃是一對對劍。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青羽,你在葯神谷十年,這一身武學修為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這一句話,問得三人皆是一愣。劉和自然看得出來,林紫夜不會武功,與常人無異。而李怡萱則不同,雖然未曾見過她出手,劉和卻總覺得她的修為定然不弱,否則孫原不會說這十年來,輕畫劍乃是李怡萱的配劍。
「輕畫劍和淵渟劍本來就是一對,當年你帶輕畫劍入葯神谷時,我雖然未曾見,但也知道你身有痼疾,是不能練武的。」劉和似是推測,卻又似說與三個人聽:「若非如此,這輕畫劍也不會是李……谷主的配劍罷。」
孫原不語,只是一手捏著衣角,細細地搓著。
劉和望著他,冷不防旁邊伸過一隻素手,握住了孫原那隻捏著衣角的手,素色衣袖拂在紫色衣衫上,相映成趣。
「不錯。這十年,輕畫一直都是我的劍。」
李怡萱的聲音清脆如黃鶯,美妙動人。劉和眉頭皺起來,突然覺得說什麼都有些尷尬。他能覺出,孫原的武學修為定是有著什麼不便人知的秘密,李怡萱這般護著他……
他苦笑一聲:「罷了,不問。」
李怡萱抬手打開車窗,一縷冷風送進了幾朵雪花,直落在她身上,身旁的紫衣公子一手將林紫夜身上的紫狐大氅緊了緊,一手輕輕揚了揚,將那吹進來的雪花又盪了出去。
窗外,茫茫雪山接連天色,一塵不染。
邙山,葯神谷,這一去,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
皚皚白雪,卻為何覺得如此溫暖?
也許,這是他無比眷戀的歸處罷?
他低低咳嗽幾聲,胸口一悶,彷彿被什麼抓住了心,不由得全身崩緊。
「哥哥怎麼了?」
李怡萱望著他漸漸冷下來的臉色,心中一緊,卻是萬分關切。
林紫夜看了一眼,卻道:「不妨事,他的身體久居山中,不習慣外頭的氣候,許久不活動了,難免有些氣悶。」她頓了一頓,試著深呼吸了一口,道:「我也有些喘不上氣了。」
窗外張鼎的聲音悠悠飄進來:「諸位,行至谷口了。」
谷口?紫衣女子心中驟然生起一股莫名感覺,驚呼一聲:「不好!」
剎那間戰馬長嘶,張鼎的聲音瞬間如響雷炸開:「保護——」
「錚——」
嘹亮的劍鳴生生掩蓋住張鼎的聲音,他已不必再說話,因為他所要保護的人已在身前。
輕畫劍劃出一抹驚虹,在半空中擋下了一柄修長的劍,劍的主人是一頂斗篷,黑如深夜的斗篷。
半空之中閃電般的一劍交鋒,劍鋒錯落間迸發出無數火花。
孫原目光清澈,直視著對面的一雙眼眸——
眸光如劍!
這個人,藏身在斗篷之內,只露出一雙眼眸,可卻藏不住這一身凌冽的劍氣,因為這個人一身氣息都是劍意,純粹的劍氣,如一柄真正的劍——唯一的破綻,便是這劍氣中透著一股殺氣。
「砰!」
兩柄劍交錯間同時爆發出一股劍氣,原本對撞的兩個人、兩柄劍借著相對作用力同時倒飛而回。
孫原落回馬車的橫轅之上,六匹驚慌的馬登時四蹄跪地,紛紛長嘶。
電光火石的一劍,即使是訓練最精銳的南軍驍騎和張鼎也未來得及反應,孫原便已與刺客凌空交手。
「好純粹的劍意,好霸道的劍氣。」
林紫夜的聲音從車內傳來,絲毫聽不出慌亂失措——「人已經走了,青羽進來罷。」
三十六驍騎到底訓練有素,第一時間便已穩住戰馬,只不過下一瞬間又哪裡去找那人的影子?
「如此劍氣、如此身法……」孫原頷首,心思百轉,便輕輕躍下車轅,進了車內。眼角餘光看了瞥了一眼那人影消失處的枝頭——枝頭踏雪,不留痕迹——輕畫一劍亦非等閑,如此反震之力竟被來人輕易化解,踏枝而去,枝頭的落雪竟然分毫未落。
還未出邙山,便有如此高手來取我性命么?紫衣公子心中苦笑,胸口一悶,又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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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夜有獨特的感應,這邙山雪景之中,眼前這人整個人都是凌冽純粹的劍氣,又如何瞞得過她?
選在葯神穀穀口出手,這個人到底埋伏了多久?也許就像孫原說的,劉和一離開帝都,便有人一路尾隨其後了。
孫原看著手中輕畫劍,微微凝起了目光,輕畫劍是《評劍譜》排名第六的名劍,可謂「神鋒」二字,可那老者的劍竟然毫髮無損,與輕畫劍拼了個不分軒輊。
這樣的劍,這樣的劍意,這樣的身法,這樣純粹的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孫原收劍,回到車內,身形一頓,又咳嗽了起來。
林紫夜皺著眉頭,和李怡萱一起扶著他坐下,略一把脈,搖搖頭:「你不能再動劍了,那樣的劍意,絕對是流虛境界的絕頂高手,甚至猶在其上,硬碰硬,你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
「我有數。」他將輕畫插回劍鞘,劉和順眼看去,卻發現李怡萱身邊的兩柄劍依然在那,不知何時出現了輕畫劍的劍鞘,他不知道「流虛境界」是什麼意思,但是看孫原蒼白的臉色,知道孫原絕不輕鬆。
他甚至想到了那道雪崩,什麼樣的人力,竟然比自然之威還要強大?
李怡萱一臉心疼,將孫原的身子摟在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低聲道:「哥哥不要出手了,我來罷。」
孫原身子軟軟的,臉色愈發蒼白,一雙一直平淡的朗眉也漸漸皺了起來:「不行……你的修為不足以與此類人物抗衡。若再有下次,我不出劍就是了。」
「況且……」他頓了頓,看了看身畔的兩柄劍——「你的『芷歌』和林谷主的『慕予』這兩柄劍從未見過血,我捨不得。」
「你是不捨得萱兒拋頭露面罷?」林紫夜難得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雖一閃而滅,劉和卻看在眼中,卻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李怡萱下意識地握住了身邊的劍柄:「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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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聽得風聲漸隆,孫原問道:「看來是出了邙山了。」
「是。」劉和點點頭,帝都終是帝都,即使是接二連三的天災,也不能改變帝都繁華的事實,聽見這人聲鼎沸,他也不禁放下心來,殺手武功再高,又豈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孫原?
一出邙山,便是一望無際的河洛平原,宏偉的雒陽城出現在眼前。孫原等人的目光盡數被吸引過去,雒陽城乃大漢帝都之所在,可謂天下第一堅城。雖然遠隔近百里,仍能看見巨大的城牆聳立天地之間,巍峨如山嶺,與千里邙山遙遙相望,極其雄偉。
劉和解釋道:「雒陽城方圓百里,地基便高十丈,十二座城門,最大的夏門離地更是有十二丈之高。」
「到底是帝都。」孫原接了口,「到帝都之內,想必會安全許多,不必擔驚受怕了。」
二女知道孫原不過勸她們安心,適才的刺殺雖是心有餘悸,卻也知道,只要進了這帝都,孫原便在天子的庇護之下,雖然還是身處漩渦之中艱難,卻免了許多暗中的危險,最少也該不會再有這般殺手肆無忌憚出手了。
雒陽城北乃是千里邙山,人跡罕至,越往南則是民居越多,雒陽縣雖只有一座雒陽城,可是城中人口不過百之三四,九成六七的雒陽百姓居住於雒陽城之外,不過一路走來卻見到許多小城和高樓,便在這曠野之上傲然而立,四面圍了密密麻麻許多民居,彷彿村落一般。
李怡萱一時覺得新奇,問道:「這些是什麼?」
「此乃塢堡。」劉和看了一眼這些小城,冷笑一聲:「自本朝開國之初,官員皆有職份田與宅地,便是我這六百石的議郎,在這雒陽城的郊外,也有十頃良田和十座宅地,若是拿來建宅子,想來也是趣事。」
三人一愣,卻不知這些與「塢堡」有何關聯。
「這些高樓塢堡,便是雒陽城中高官貴人的私宅。」
「與其說是私宅,不如說是他們的封地。」
正聽著,三人便看見遠處一座最大的城上竟然出現了手持武器的衛士,眉頭登時皺了起來——竟然有私兵。
「私兵、佃農、家人、奴僕,應有盡有。」劉和遙指那座最大的城,「那是中常侍趙忠的塢堡,據說內藏金銀無數,存糧可供十萬人食用一年,他的奴僕和農戶幾達三千人。」
李怡萱和林紫夜互視一眼,皆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驚訝之色,區區一個太監,竟然有如此權勢!
「看來,朝中已經沒幾個人把《大漢律》當一回事了。」孫原托著額頭,他氣息仍是有些虛弱。
「還有袁家,你看——」劉和又指向了遠方的一座城,「那是袁家的私宅。」
孫原順手看過去,便見了一座只是比趙忠那座略小一些的城,城牆上更是直接飄起了一面旗幟,上面寫著巨大的「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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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號稱士族清流,也是如此枉顧大漢律法?」孫原眉頭一皺,他自然知道袁家是什麼身份,四代人中有四人被拜為三公,名滿天下,門生弟子更是遍及天下,如此士族領袖竟然也會如此越界?
「豈止是越界,袁家是勢大難制了。」劉和冷笑道:「算來袁司徒也算是我叔伯輩分的人了,卻讓劉和難以恭維。」
袁家並非只是清流,而是內附中官,外結英豪的可怕宗族。當今中常侍袁朗雖然不在「十常侍」之列,卻是袁隗的遠方親戚,又和大長秋趙忠關係極好,有了這段關係,袁家可謂是當今天下宗族第一,既和中官有著關係,又是「四世三公」兄弟逢及隗並喜人事,外結英俊,內附宦官。中常侍袁朗〔一〕,隗之宗人,用事於中,以逢、隗家世宰相,推而崇之的士族名門,民間有一句「寵貴當世,富侈過度,自漢公族未之有也」說的便是袁家。前司空袁逢的兒子袁術、袁逢兄長袁紀的兒子袁紹,都是帝都有名的「渾人」,生性都是狂妄之極,任俠好士,對名士儒生、江湖劍客,不論高低貴賤、才疏學淺,皆能稱兄道弟,一同列為賓客,據說袁府最多門前列車千輛,即使是天子寵臣、內朝中官都不得不對袁家忍讓三分【注1】。
聽了這番話,紫衣公子臉上的苦笑愈加苦澀數分,一個中官、一個士族,本就已經足以擾亂朝堂了,現在天子要動手,中間還有袁家這個龐然大物,這帝都如何安靜的了?
「所以勸你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劉和看了他一眼,「兩次黨錮之禍,中官將天下人都得罪了,你的任命是中旨,依我看,你未入帝都,便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了。」
中旨乃是由中官所發,避開了外朝,二女雖然少與外界聯絡,但是從劉和和孫原這一路談話來看,已是知道中官、士人幾達水火不容的地步,孫原夾在中間可謂步步艱難,他本是朝堂新人,若是被那群士人盯上了,孫原必然是眾矢之的。
車中四人各懷心事,足足行了三個時辰,見了無數塢堡,眾人方才堪堪望見雒陽城的夏門。雒陽城本是坐北朝南,大漢皇宮更是偏重於雒陽城北部,整座宮城便佔據了雒陽城十分之七的面積。而這夏門便是北宮的北側宮門,也是雒陽城的北側城門,巨大的城門高達十丈,城基離地十二丈,加上三道城牆和兩道宮牆,最外側為環城的雒水,有雒水浮橋與城門弔橋相連——這面巨大的城門寬達三十六丈,有三座門洞,正中門洞高達二十四丈,從雒水到城門前足有百丈,從城門到最內側宮牆亦有百丈,這二百丈之後便是大漢皇宮宮城的北宮了。
劉和推開車門,遙指遠處的夏門,道:「這道夏門是宮門,我們不能入城,繞道雒陽城南,我們從東南側的開陽門直接入太常府。」
繞了大半個帝都城,趕到雒陽城南的十里長亭之時,便看見一座高塔聳立在天地之間,比之之前所見的塢堡更為巨大,甚至比趙忠和袁家的塢堡更高。
「這座塔是……?」
「白馬寺的夢緣塔。」不等李怡萱問完,劉和便已搶答,「白馬寺是大漢第一座佛寺,因當年佛教僧人居於太常寺而命名,白馬馱經西來,故曰『白馬寺』。這座夢緣塔便是白馬寺之中心,相傳為歷代高僧潛修之所在。即使是陛下,也只能進入白馬寺,而從未進過夢緣塔。」
孫原眺望夢緣塔,心中似是覺得抓住了什麼,卻又全無頭緒。
三十六騎護衛的馬車極為惹眼,即使是二千石的大吏也罕見有如此殊榮,在這司隸校尉部自然成一道風景。尋常百姓依然不敢招惹官府,即使是偶爾數輛官員車駕經過,也是與之前劉和一樣,停步下車,拜於道左。馬車一路飛馳,雒陽城已是近在眼前,十里長亭更是近在咫尺,雒水沿岸一片雪白,只不過長亭雖是覆蓋白雪,卻已是一地泥濘。雒水的南岸乃是雒陽城的金市,正是商販集中所在,今天已是臘月二十九,快到除夕,雒陽城外的千里良田均已經被大雪覆蓋,河南尹的百姓們自然已是往來奔走,為家中過冬節做準備了。馳道兩旁車馬不絕,李怡萱從未出過葯神谷,自然覺得新奇,開了車窗四處看著。
林紫夜抱著手爐,斜靠在座榻旁,看著萱兒側臉,目光流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遠處,一輛十二匹駿馬拉著的巨大馬車迎面而來,張鼎本來行在馬車身側,一見這輛馬車,立刻打馬奔到驍騎之前,號令整隊人馬止步。
孫原與劉和同時抬頭,正對面的馬車飛檐上掛著兩面金牌,上面刻著清晰的「楊」字。
十二駕的車馬,那是三公方才有的尊貴資格。按律,二千石見三公,需停下車馬,伏於道左,待三公車駕經過方才能上車再行。「是太尉楊賜。」劉和深吸一口氣,沖孫原道:「你暫時不要露面,我們這是二千石的車駕,見到三公必須止步。」又似是自嘲:「得下車去拜會長輩了。」也不待孫原等人反應,便下了車,連同車夫一同走到車駕邊上,沖著還有二三十丈的太尉車駕伏地而拜——自然不能讓劉和跪在這冰天雪地里,車夫鋪了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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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車駕出行,有三百衛士護送,乃是大漢鐵律,三公之尊貴除了天子便是天下無雙,太尉為三公之首,自然更是首屈一指,三百鐵甲衛士護衛在車駕兩側及背後,更顯雄壯。
劉和未曾想到,楊賜亦是停下了車駕。
車窗推開,露出了一張蒼老的面容,望著跪在路邊的劉和,緩緩道:「是子融罷?」
「正是劉和。」劉和伏在地上,未曾想到楊賜竟然與自己說話,微微起身,頭卻還是低著,「劉和拜見楊公。」
他心中此時已是苦笑不已,三十六驍騎一同伏於道左,楊賜和等眼力,怎能看不出貓膩?
「難得如此精銳的衛士了。」
劉和看不見楊賜的臉,只能聽見他的聲音,一聲「走罷」,便聽得車駕緩緩行駛,從身前擦了過去。
兩車交錯間,車窗相對,兩道目光半空交錯而過。
那是何其一雙蒼老卻睿智的眸子?
大漢名聲最大的士族領袖、大漢最年輕的重郡太守,在這一瞬間已是人生第一次交匯。
孫原未敢多看一眼,只是驚鴻一瞥,便轉過了頭去,推上了車窗。
三百衛士整齊的步伐漸漸遠去,劉和緩緩起身,長舒了一口氣,上得車來,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這冰天雪地的,一向足不出戶的楊公為何要出一趟城南?」
「也許是沖我來的。」
年輕的紫衣公子凝著眉,腦海中揮之不去那一道目光,比那道刺客的肅殺目光更加難以磨滅。
劉和一愣:「你們碰見了?」
「驚鴻一瞥。」
紫衣公子深吸一口氣,突然挺直了身板,長長舒一口氣:「這帝都……果然可怕。」
往南的車駕內,年邁的太尉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好一條潛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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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府、諸卿府集中於雒陽城東南角,足足佔據了雒陽城十分之一的面積,九卿府被三公府囊括其中,三公府呈平行線般整齊地落座在開陽門之後,而這開陽門雖不及夏門那般巨大,仍是雒陽十二城門之一,僅門洞便五十丈,過了門洞,便是寬及十二丈的環城大道,沿著「開陽門大道」一路往北,每隔兩百丈便是一座巨大的府邸:「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一路排開,每座府門皆是離地三丈,門前六十級台階,每級台階皆有四名鐵甲衛士,執一丈長戈護衛,極其雄壯。
過了三公府,便是諸卿府。太常府為九卿第一府,極其尊貴,更在諸卿之上,巨大的府門離地二丈,寬二十丈,高三丈,門前四十級台階,八十名衛士肅然而立。三十六驍騎護著孫原等人驅車直入太常府前,劉和第一個走下馬車,門前,一道身影武冠雉翎,青衣落拓。
「南陽都尉趙空,見過劉議郎。」
劉和愣住,他身後的孫原更是愣住:
「二……二哥?」
【注1】:《後漢紀》載:袁隗字次陽,累世三公,貴傾當時。兄弟逢及隗並喜人事,外結英俊,內附宦官。中常侍袁朗,隗之宗人,用事於中,以逢、隗家世宰相,推而崇之以為援。故袁氏寵貴當世,富侈過度,自漢公族未之有也。逢兄子紹,好士著名,賓客輻輳,紹折節下之,不擇賢愚。逢子術亦任俠好士,故天下好事之人,爭赴其門,輜𫚒柴車,常有千兩。寵臣、中官皆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