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玄衣
整座帝都徹夜狂歡,火光衝天,從宮城裡一陣陣傳來喧囂之聲,無人注意到,那一道玄色的身影悄然隱於三公府的飛檐上。
黑夜裡,他如同鬼魅一般,在大漢權利中樞的所在進退自如。若是孫原或是趙空在此,恐怕亦是不得不驚訝這人的輕功身法妙絕。
入了太常府,身影悄然立在飛檐上,檐下侍女的聲音清晰傳來:
「適才你可見到了剛到的南陽太守?」
「見了見了,當真是英俊得很,可少見了。」
之前那侍女連忙道:「可不是么。這太常府,往來的都是大漢大的王公侯爵,不然也是封疆大吏,若論相貌,可還是頭一次如此英俊的人物呢。」
另一個侍女又介面道:「只是奇怪啊,怎麼方才才住進來,便連人都不見了,適才我去送宵食,都不曾見呢。」
「說的是呀,進了府就不見了……」
兩個侍女的聲音漸行漸遠,卻絲毫不曾注意,頭頂飛檐上已經悄然站了兩道身影。
落楚恭敬站在孫宇身後,躬身施禮:「落楚恭迎府君。」
眼前身影只是悄悄揮了揮衣袖,淡淡道:「太常府可有什麼不妥?」
落楚起了身,仍是恭敬答道:「屬下查了一個時辰,太常府內一應人等皆在歡度除夕,並未見到什麼人私自進入。」
孫宇不語,遠眺整座太常府,便是侍女、侍衛臉上亦是笑聲不斷,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
「可還有什麼不妥?」
落楚頷首,道:「唯一有所不妥的地方便是司徒府。」
司徒府,袁家,袁隗。
孫宇背對落楚,他看不見眼前這位太守到底是何表情,只能聽見他毫無情感的問話:「何事?」
「一天之內,司徒府四周的望樓增加了多名警衛,與司空府一對比,可謂判若雲泥。」
孫宇略一沉吟,便發覺不對。袁府家大業大,人口眾多,本來已是戒備森嚴,何況如今袁隗身在皇宮之內,無端在除夕之夜突然增加警衛,袁府在做些什麼?
「可還有什麼別的?」
「三公九卿府暫無別事,倒是方才一輛十二駕馬車進了太常府,好似是從北宮方向回來的。」
孫宇的眼神中反射出遠處的燈火,飄忽地看不出他的心思,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落楚繼續說。
「一切如常。」
落楚的觀察確實一切如常,整座帝都看不出什麼奇怪之處。
唯一的奇怪,可能就是從清涼宮裡出來的孫原了罷?
他遠眺皇宮,偌大帝都沸騰如海潮洶湧,無數的陰謀詭計埋藏在這篇洶湧之下,明日,或許又是另外模樣了。
袁隗一定知道些什麼,帝都的老狐狸一個賽過一個,不過憑目下身份,去見他,是否方便?
「二弟回來,就說我去了別處,過幾日他自己回南陽就是了。」
落楚不以為意,這位南陽府君獨來獨往已成習慣,其心思複雜,便是趙空尚且難猜中三分,便是見不到人亦不奇怪,他這位護衛不如說是府君跟班來得更副其實。
「喏。」
落楚躬身行禮,再抬頭,已然不見了玄衣蹤影。他搖頭笑笑:這位府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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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一座座高樓,卻看不見他如鬼魅一般的身影。他的速度太快,腳下是三公九卿府的道道門庭。
司空張濟不在府內,內眷也在後宮,偌大一座司空府幾乎不剩下什麼人,冷冷清清,只不過還有三五十僕從在府中洒掃忙碌,便是下人也該是過節的時候。孫宇不覺反常,徑直越過司空府便是太尉楊賜的府邸。
整座府邸空空蕩蕩,一片漆黑。
楊賜是弘農郡人,楊家是弘農大姓,祖父楊震、父親楊秉皆官居太尉,並且都以忠直而聞名,還是世代研習《歐陽尚書》的家族。和汝南袁氏同為當時的名門大族。他本人更是天子帝師,長子楊彪先後接任侍中、五官中郎將、京兆尹,現任潁川太守。潁川是士人匯聚之地,楊彪以家學知名,極得人心。
而此時的楊府內,卻彷彿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
孫宇停下身形,恰好立在高大的懸山(註:漢代建築屋頂,參孫機《漢代物質文化圖說》)之上,腳下的三鶴紋瓦堅實厚重,便是偌大活人站立其上,仍是紋絲不動。
三公府廳堂廣闊,方圓二十餘丈整齊立著兩排方柱,本該點燈的燈柱也無一絲光亮,彷彿堂堂三公,家裡連個僕人也無。比鄰的袁隗府邸則是燈火通明,人聲熙攘。其餘公卿的府邸,縱然不及袁府奢華,到底也還有掾屬官吏活動,偏偏這楊府安靜地有些詭異。
孫宇心下奇怪,雖然楊賜謙遜清廉,然而楊家連續四代皆位居三公,若是窮到連個僕從也無的份上,他是斷然不信的。
他四處望望,瞧見了後庭隱約有些光影,不多想便悄然躍了過去。
太尉府確實廣闊,前庭種了二十棵勁松,兩株相距二丈,還積著昨夜的雪,不遠處便是五六排卧室,間有燈火,孫宇沒有理會,像是一隻夜空里的雕鴞,玄色衣袍與濃濃夜色融為一體,直奔後院。
地面上鋪著整齊的回紋磚,他輕輕落地,饒是三公府戒備森嚴,在這舉世同慶的時候,也發現不了一個武功如此了得的人物。
他望著後院正廳之中的燈火,眼中掠過一絲奇怪的神色。
斗拱的四面是長長的出檐,配合兩座挑拱,大氣非常,三層的平疊拱代表著主人的身為尊貴,此刻楊賜不在府內,他的長子楊彪遠在千里之外的潁川郡做太守,此刻有資格坐在這裡的又是何人?
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正門悄然從內打開,緩緩走出一位頭戴儒幘巾的中年人。
兩人四目交錯,卻沒有太多驚訝。他望著孫宇,目光上下打量,不禁笑了:「何方貴客,竟然以深夜到訪?」
孫宇雖然一身玄色衣袍,卻是頭戴,腰間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