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故土難離

沈蓉此時滿腦子都是夢中那片綠色的密林，她心不在焉地就著秋霞的手喝了口水，這才發現嘴巴裡頭都是苦味。

「我這是病了……」沈蓉聲音沙啞道。

「夫人是太過勞累了，半夜發了燒，奴婢後半夜才發現，幸虧沈太爺開的有葯在，我跟春杏見了葯一點一點兒給夫人餵了進去，不知夫人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兒？」秋霞收了茶盞忙不迭道。

沈蓉點了點頭，自從有了那神仙洞府後，她就沒有生過病了，沒想到會這麼突然生病，應該是這段時間太累了。

這時，六奶奶牽著平平和安安兩兄妹進了內室。

六奶奶看著沈蓉臉上都是內疚。

孫媳婦這個時候病倒，定是因為照顧他們兩個老傢伙才病倒的。

兩兄妹看到沈蓉醒了，忙沖床這邊撲了過來。

「娘，您好一些了嗎？」

「娘，您還難受不？」

倆孩子眨眼就霸佔了床邊的位置，眼巴巴地看著沈蓉。

沈蓉有些虛弱地笑了笑，「娘沒事了，你們今日怎麼沒去上課？」

「娘生病了，我和妹妹跟夫子請了假給娘伺疾，夫子還誇我們來著！」平平一看到娘小嘴便巴拉巴拉地沒個歇。

安安一向文靜，她沒說話，只是認同地點了點腦袋，然後又神色擔憂地看著沈蓉。

沈蓉摸了摸兩兄妹的頭，抬眼看向六奶奶，「是孫媳婦不孝，讓奶奶跟著擔憂了。」

六奶奶見沈蓉臉色比早上那會兒好了一些，臉上緊繃的神色鬆了松，「人沒事就好，這兩個孩子還小，以後還得靠你照顧長大，你可要愛惜自己身體，有些事能交給下人的，就交給下人做。」

沈蓉點點頭，「孫媳謹記奶奶的教誨。」

六奶奶又看向兩個孩子，「你們娘親已經沒事了，讓菊香帶你們去吃午飯，吃完飯再歇一會兒，去西跨院那邊讀書去。」

兩個孩子好不容易放假一回，且娘親還病著，這讓他們如何有心思去讀書？

兩個小傢伙心中不樂意，臉上便帶出來了幾分。

六奶奶哪裡看不出來兩個小鬼頭的心思，又勸道：「放心吧，你們娘已經沒事了，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

六奶奶雖不會醫，可她在老頭子的熏陶下，多少也能從別人的氣色看出來一個人身體有沒有大礙。

平平想到平時夫子對他說的話，慢慢地垂下了頭。

夫子曾對他說過，他們侯府雖也是勛貴之家，可如今沒有支撐門庭之人，以後只能靠他支撐起平陽侯府的門楣，他要努力讀書習武，不能懈怠。

但小孩子到底還是擔心娘親，他又抬起頭看向沈蓉。

沈蓉看出來孩子那眼神里的意思，「乖，娘已經沒事了，你帶妹妹跟著菊香去用膳吧，等你們下午回來，娘定精神百倍。」

「娘，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等我和妹妹下了學，就來看望娘親。」

「嗯，娘等我和哥哥下了學來探望娘親。」

兩孩子在沈蓉的目送下離開了內室。

沈蓉直到看不見人了，才收回目光，看向六奶奶。

她知道，六奶奶這個時候把兩個孩子支開定是有話要對她說。

果然，只見六奶奶嘆了口氣，」三娘，我跟你爺爺這大病一場，心裡老是想起以前在桃花村的日子。」

沈蓉默了默，兩位老人想家了，她何嘗不想？

只是，桃花村離京城山長水遠的，兩位老人又年齡大了，受不得奔波。

長生還在的時候，他們曾約定趁時節好的時候回去看看。

可後來長生一去不回，她只能默默地將這些埋在心裡。

六奶奶現在突然說這話，難道是想……

很快，沈蓉心中的猜測便得到了應證。

「我跟你爺爺原本想著百年之後要守在長生他娘身邊，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人只想著落葉歸根，我跟你爺爺想了一宿，決定給長生娘遷墳，回桃花村，以免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邊，至於長生……」

六奶奶臉上閃過一絲悲傷，「等我們回去后，再給他立一座衣冠冢便是。」

沈蓉也想回去，這偌大的侯府，冷冰冰的，遠不如他們以前在縣裡的小院熱鬧。

想到那個滿是綠林的夢，沈蓉心中一動，她只見過大青山那麼大的林子……

難道長生……

「奶奶，您若是想回去，咱們就回去，只是，您和爺爺身體剛恢復一點兒，不若再養個十天半個月再動身？到那時，天還不算熱，我也好把府中一切事宜交代一下……」

說實話，若是就這麼離開，沈蓉只覺得哪兒哪兒都放不下。

那些莊子，到了季節，產出那麼多瓜果蔬菜的都往鋪子里送，還有作坊，府中那麼多下人，要是沒有主子，也不知道會不會亂套……

最後，沈蓉想到了龔管家，心裡這才放心幾分。

六奶奶點點頭，「我也知道府中事多，你若是走不開，讓王慶送我們回去也行。」

兩人這次病倒，沈蓉雖然給用了不少好葯，但兩人還是明顯感受到身體大不如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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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姓沈，不姓龔，身後事總不能在龔府辦。

若是回原先買的那處宅子住，傳出去也是為難三娘那孩子。

他們養長生一場，長生沒了，兩個老的在他鄉無依無靠，沈蓉給他們養老送終也是應該的。

可他們倆若是孤零零地住外頭，沒跟孩子們一起住，外人曉得了，只會以為沈蓉把他們撇開，這對沈蓉和孩子的名聲也有影響。

因此，兩位老人想了想，還是覺得回老家好。

這樣一來，沈蓉和孩子們若是要回去，一家人也還是在一起。

等他們百年之後，孩子們也能在沈氏族人的照看下長大，總比孤兒寡母地呆在這吃人的京城要好保險得多。

若是沈蓉不願意回鄉，兩老也不準備勉強，他們在村裡住自己的也自在。

長生不在了，沈蓉到底是龔家媳婦，人還年輕，他們也不好強留著人家給長生守著。

至於兩個孩子，她和老頭子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沈蓉比誰都疼孩子。

沈蓉搖了搖頭，「我和孩子們跟爺爺奶奶一起回去。」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來京城這幾年，也不知家中爹娘如何了……」

準備上京那會兒，她還信心滿滿，覺得早晚有一天將娘家人帶到京城來。

可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想的實在是太過簡單了。

先不說這舉家一路北上需要多大的決心，她娘家人願不願意離開故土，也是個問題。

再則最重要的是，他們入京這幾年，雜七雜八的事一直都沒消停過，娘家人進京，對他們來說也不一定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