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包括「孔乙己」對老闆娘的過世都有些憤憤不平。

孔乙己是孔老師的外號，他原本是市一中的歷史老師，有一個特別優秀的兒子，可是兒子在國外意外去世了。孔老師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根本沒法再繼續正常的教育工作了。單位對孔老師還是挺照顧的，就給他辦理了病退。

可閑下來的孔老師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更痴獃了，家人便給他在管富街和農貿市場毗鄰處支了一個算命的攤子，讓他身處一個熱鬧的環境，讓他有點存在感。

算命先生嘛，本來就是心理醫生一樣的存在。孔老師原本就是歷史老師，又懂得陰陽五行，算命這個職業挺適合他的，至少可以治癒他自己。有活兒干，有人陪，孔老師的精神狀態反而好了很多。

孔老師骨子裡還是那種比較傳統的人，他從不穿西裝，挺有點孔乙己的酸腐文人氣質。時間一長，大伙兒和他熟了，也敢和他開玩笑：「孔老師，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

「讓你們讀書吧，你偏偏蛤蟆閹豬，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孔乙己早就說過了，你們還要來問。」

「哈哈哈哈……」空氣里充滿了快活的味道。

大家便給孔老師取了個孔乙己的外號，孔老師也不惱，外號便流傳了開來。

可別看孔老師精神出了問題，但人家到底是歷史老師，講起故事來可吸引人了。他說：任何一個朝代一開始的時候都挺好的，李世民的貞觀之治，趙匡胤的建隆之治，明朱棣的永樂盛世，清康熙的康乾盛世，都創造了歷史的輝煌，但是他們的後代卻不行了。不是皇帝不努力，是百姓的問題。一開始的時候，老百姓相對都是公平的，自然國泰民安。可時間一長，老百姓的貧富差距大了，開始兩極分化了，開始土地兼并了，開始官商勾結了，開始權錢結合了，問題也就來了。所以，土地絕對不能私有制……

講起歷史來，孔老師可以滔滔不絕。

孔老師曾是顧城的歷史老師，孔老師自然是不記得了，但顧城記得。顧城還記得剛來洪城念高中的時候，端午節舉辦龍舟賽，他們這些個山裡出來的孩子，也沒見過龍舟賽，中午便跑去河邊看，結果下午回來上課就遲到了，孔老師也不惱，把教室門直接打開，遲到的同學直接進來就是了。換別的老師，不罵死人才怪。

孔老師說龍舟比賽一年只有一次，課嘛，天天上。

顧城就是最後進教室的一個，孔老師怕他有心理負擔，還對在教室外面的他揮了揮手。孔老師的包容讓他心裡特別溫暖。

孔老師和他成了近鄰之後，他還是特別喜歡去聽老師講歷史，讓他有一種重回課堂的感覺。他從來不覺得孔老師有病，他們這些個所謂的正常人，有幾個又比孔老師清醒呢？

大家不過都是渾渾噩噩著過了一天又一天而已。

老闆娘的意外離世，很多人都懷疑是她的小老公下的手。

懷疑歸懷疑，但對老闆娘的評價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聲音。

「老闆娘也是，找一個小自己那麼多的男人當老公，能不出事？」

「合著就是受害者有罪啊，那她前夫可以出軌一個比她小二十多歲的女人，她還不能找一個比她小的老公啊。」

「問題是女人和男人還是不一樣的啊。一般人的婚姻，不都是男人比女人大兩三歲嘛。老闆娘的前夫有錢，找個小二十多歲的女人，人家女人願意，證明男人有本事。有本事的男人，小二十多歲算個啥？小五十六歲也沒問題啊。」

「婚姻這個東西，還是男強女弱更穩定一點。「

「穩個屁，男人強的，還不照樣出軌。遠的不說，范屠夫不就是嗎？」

「還是范屠夫厲害。」

男人覺得范屠夫歹毒，女人覺得范屠夫老公活該；女人覺得老闆娘不值，男人覺得老闆娘不對……兩種聲音各不相讓。

「要我說呀，這可真的是世風日下啊。」孔老師的聲音。

「孔老師，你來評評，老闆娘到底該不該找一個小他二十多歲的老公呢？」人群里有人問。

大傢伙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都想聽聽這個有精神病的老師是怎麼說的。

「要我說啊，老闆娘和他前夫就不就該發財，窮著，屁事沒有。」

此語一出，大傢伙都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

也是，人就這賤性，飽暖思淫，都是銀子惹的禍。

「還是老先生厲害，直指要害。」有人替孔老師豎起大拇指，稱他是老先生而不是孔乙己。

「你們是不知道，老闆娘和她前夫之前有多恩愛。」被人這麼一誇，孔老師有些找不著北了，純純的表現欲被勾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之前恩愛呢？那為啥後來又分道揚鑣了呢？」

「我以前和他們是鄰居，怎麼不知道。」孔老師說，「那會兒我老伴和老闆娘還是同事呢。」

聊八卦也是人的天性，都不用別人催，見大家好奇，孔老師就給大家講述了一個老闆娘的完整版故事：

老闆娘和前夫是同學，並差不多同一時期進的工廠。近水樓台先得月，倆人因為熟悉又有好感，自然而然地談起了戀愛，並結婚生子。

可後來鞋廠效益不好了，下崗的下崗，改行的改行。

老闆娘和她男人雙雙下崗了。

下崗工人的生活壓力大啊，上有老下有小，中間的頂樑柱又沒收益。怎麼辦呢？

省啊。老闆娘可會省錢了，下午快散市的時候去買菜，不圖新鮮圖便宜，人家剝下來的菜葉子她都會撿回來，說是餵雞。其實她家根本就沒養雞，都讓她拾掇成了鹽菜了。甚至為了省下幾個煤球，路邊看到一根破木頭也會撿回來當柴燒。

可過日子不開源，光節流肯定也是堅持不下去的啊。

迫不得已的老闆娘不得不放下面子上街擺攤子；男人則去河邊碼頭卸貨。

別看老闆娘個子嬌小，做生意卻是個狠角色。搬不動貨，她都是用頭頂著一個個的包裹上下車的。

也算是歪打正著，如果不是下崗，老闆娘不會擺攤；如果不是擺攤，老闆娘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吃了很多的苦，板娘做生意的才能也顯現出來了，擺攤賺了些錢后，眼光獨到的她做起了品牌服裝店。

老闆娘也算是擠進了有錢人的行列。

但是無論哪個行業，只要有利可圖，馬上就會有大量的人湧進來競爭，然後飽和，這是市場規律。

老闆娘的服裝店也受到了衝擊。

可老闆娘就是老闆娘，她很快發現了另外的商機。她去大城市進貨的時候，發現大城市年輕人的夜生活特別豐富，各種夜宵攤很是火爆。老闆娘認定生意都是相通的：大城市會帶動小地方的發展，服裝、飲食、生活方式都一樣。

夜宵一定會在小城火起來。

精明的老闆娘去年輕人當中做了個調查，得知他們還是更喜歡吃川味的夜宵，便親自己去重慶拜師學廚藝。

不出所料，老闆娘開的夜宵店又火了。

緊跟著老闆娘又擴大了規模，別出心裁地開了家老闆娘美食城，一半是特色飯館，一半是帶燒烤性質的夜宵，也就是現在管富街頭的美食城，生意有多火爆，就不用孔老師解釋了。

可能是曾經窮怕了，老闆更熱衷於做飲食生意，便把服裝店交給了男人打理。

哪知道男人卻和服務員勾搭上了，並來了個先斬後奏，服務員在外頭生了兒子才來和老闆娘提離婚，並對老闆娘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現在生米已煮成熟飯了，你就成全我們吧。你那麼能幹，離開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她們母子不行啊。」

男人這話一出，氣得老闆娘半天回不了神，「我能幹也有罪？」

但不離也不行啊，男人又不回來，耗著也沒有多少意思。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老闆娘和男人離婚了。男人找的小三和女兒阿霞同歲，老闆娘找的小老公也和阿霞同歲。男人和小三生了個兒子，老闆娘和小老公領養了一個女兒。

老闆娘這是在和前夫較勁呢！

可人家前夫的小三死心塌地跟著男人過日子，老闆娘的小老公可沒那麼老實。

這下好了，老闆娘命都沒了。

大家聽得唏噓不已。

「你們說，老闆娘的前夫會不會也有一絲愧疚呢？」人群中突然有人問。

於是，話題轉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