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說謊了，我不喜歡你

「愛德華，告訴我，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誒？」

她，她她她……她怎麼知道？

只有手持災厄之劍的自己才擁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艾米莉亞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才對。

「我不知道。」彷彿看穿了愛德華的心思，艾米莉亞得意的說，「我只是隨便一說，不過看你的反應……我現在倒是知道了。」

「你詐我？」

「我不可能一輩子都那麼天真。」艾米莉亞把手指放在愛德華眼前，挑釁般的搖了搖。

「注意你的用詞，親愛的勇者大人。不是天真，是愚蠢。」挑了挑眉毛，愛德華不甘示弱，一本正經的說，「就像白痴那樣。」

「……我不是白痴，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是。」艾米莉亞不滿的皺著眉頭，「所以，我真的闖禍了？」

「……」愛德華不說話。

「看來，我猜對了。既然如此，我想我有必要知道答案。起碼，你應該給我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闖禍對於艾米莉亞來說早已習以為常，要不是愛德華幫她，她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艾米莉亞並不是一個喜歡逃避責任的懦夫，如果有機會，她願意承擔和彌補自己的過錯。

「愛德華？回答我！」艾米莉亞追問。

愛德華還是不說話。

他該說什麼呢？他該說，對，都是你的錯，如果你不去惹黑炎幫，我們也就沒必要去替萊恩大叔他們剷除後患，如果我們沒有殺進黑炎幫的老巢，我們就不會遭到伊迪爾他們的埋伏，如果我們沒有被埋伏，夜也就不會死了……

這樣的話，他該怎麼說出口？

「你幫不了我……」

是的，沒人能幫他。錯的人不只是艾米莉亞，也許，錯的是整個世界。

即使躲在家哪兒都不去，即使讓夜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無論愛德華做什麼，他都無法改變結局。

丟往天空的石子終究會落地，他總不能埋怨空氣沒有好好將石子托住吧？

「不。」艾米莉亞篤定的說，「我可以幫你。」

「……」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你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了嗎？懦弱的魔王！」

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愛德華終於下定決定對艾米莉亞全盤托出時，再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淚水從他難看的熊貓眼中流出了。

「就是這樣。呵呵，呵呵……」愛德華雙手抱著後頸，喉嚨像是一扇漏風的窗戶，發出了呼啦呼啦難聽的嗚咽聲。

「因為我，所以她死了？」

聽罷，艾米莉亞呆若木雞。

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她的任姓，他們就不會闖入黑炎幫的老巢，最後遭到伊迪爾的埋伏，如果，如果……說到底，如果不是為了救她，愛德華根本不可能被捲入人類的紛爭，夜怎麼都不可能死。

雖然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是很明顯，為了救她，夜成了犧牲品。

「艾米莉亞，這不怪你。」

深黃色的太陽被雲彩吞沒，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去，僅存的亮光斜斜照在愛德華的身上，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直至街道的盡頭。

「我……」

「這並不是你的錯，是我自作自受。」

「……」

「艾米莉亞，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鬼使神差般的，愛德華靠近艾米莉亞，小聲的說。

「什麼啊？」

「我……」愛德華一手摟著艾米莉亞的腰，貼在她的臉龐，輕輕的說，「其實，艾米莉亞，我喜歡你。」

「哈、哈？你說，你說……你說什麼？」

刷的一下，艾米莉亞的臉變得通紅。借著微弱的月亮，她紅腫的臉蛋兒就像是兩隻大蘋果，白裡透紅，秀色可餐。

「我喜歡你。」愛德華面無表情的重複著他的話，「如果你願意……」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不知因為愛德華的聲音太小，還是艾米莉亞太過緊張，她並沒有聽見愛德華的請求。

「艾米莉亞。如果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吧。」嗓音沙啞，愛德華的語氣並不像一個正在描畫美好未來的人，反到像是一個自暴自棄的瘋子，「再沒有人類和魔族，和我一起，咱們建立一支屬於我們的傭兵團，你和我，就我們兩個。你，願意嗎？」

不再考慮輪迴，不再理會別人的生死，就他們兩個。

那樣的話，他就再也不用一次次承受毫無意義的痛苦了。

「等等……」羞澀之情一閃而過，艾米莉亞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那她呢？夜怎麼辦？你不想救她了嗎？」

「她怎麼樣，對你來說無所謂吧……」

「無所謂？你這傢伙！！！」

高高揚起手臂，艾米莉亞傾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甚至動用了聖靈氣，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扇在了愛德華的臉上，他甚至沒能發出半點兒哀嚎，像個木桶一樣咕嚕咕嚕的滾到了牆邊兒。

「我、我……你、你……」愛德華目瞪口呆，捂著紅腫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艾米莉亞紅腫的臉是因為羞澀，而他的臉，則真的是被打腫了。

「可惡……你這個該死大廢柴！」艾米莉亞幾步走了過去，抓住愛德華的衣領，硬生生的把他從地上揪了起來，「給我振作起來！**，聽到了嗎？不然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對不起……」愛德華下意識的道歉。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其實，我剛剛說謊了，我並不喜歡你……」

「不喜歡？是、是么？哼，我就知道！！」艾米莉亞狠狠的咬著牙，剛想要發火，卻又不甘心暴露自己的心意，瞬間又沒了動靜，「我、我根本不在意你怎麼看我，但是，我不容許你做這種事兒！」

「我怎麼了？」

「她的死活無所謂？開什麼玩笑啊！她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嗎？你對她許下了承諾，可是現在，你竟然想要丟下她不管？簡直……你簡直無可救藥！」

「……」

「如果你現在放棄了，不再理會她的死活，而是和我一起，和我一起……那樣的話我不就變成了，變成了……唔，可惡啊你這傢伙！」

那樣的話，她就變成了可恥的第三者，以夜的生命作為代價，換取了自己的幸福。

這種恥辱的幸福，艾米莉亞才不願意接受！

看著艾米莉亞潮紅的臉蛋兒，愛德華一時愣住了。

滴答，滴答。

他耷拉著眼皮，一言不發，目不轉睛的盯著地面。沒有半點兒期待，甚至沒有注入任何心思，他只是簡單的把雙眼的焦距調解至合適的距離，讓自己的目光剛好落在眼前，僅此而已。

太多的期待，已然枯萎，太多的希望，幻滅多時。此時此刻，愛德華還能相信的，就只有心中那份貪婪的執念了。

想要起死回生，想要逆天而行，想要將那個人永遠綁在自己身邊——他的這份貪婪，是支撐他羸弱神經的唯一支柱。

滴答，滴答……熟悉的滴答聲在耳邊響起，愛德華知道，那是死亡的倒計時。

時間靜悄悄的滴落，他們並肩兩人坐在無燈的街邊，沖著漫無邊際的黑暗發獃。

滴答，滴答。

世界遵循著它的軌跡，隨著時間的驅動，滾滾向前，但是……一旦時間停止，世界也將消失。

滴答，滴答……鐺！

終於，時間停了。

「呵呵。」苦笑了兩聲，愛德華雙手抱著後頸，像一扇漏風的窗戶，發出了難聽的嗚咽聲。

錶停了。

這意味著什麼，他心裡很清楚。

在某個角落，那個可憐的少女再次遭到了命運不公正的對待。

「**，你該走了。」艾米莉亞站了起來，背對著愛德華，冷冷的說。

「我知道……」

愛德華拄著自己的膝蓋，費力的驅動僵硬的雙腿從地上站了起來。

手握漆黑的長劍，愛德華心中五味雜陳。事到如今，他似乎明白了那個傳說了。

傳說中，得到災厄之劍的人會受到世間最殘酷的詛咒，他的人生，他的命運，他的靈魂都將永遠受到詛咒的折磨。

讓時間倒流——這，就是災厄之劍的詛咒。

一次次經歷痛苦的遭遇，又一次次逆天而行，試圖憑藉自己卑微的力量改變命運，可最後卻敗下陣來，不得帶著那些令人傷心欲絕的記憶，收拾好自己的淚水和悲傷，再一次墜入輪迴。

就像傳說中的那樣，愛德華所要承受的痛苦，不正是這份永無止境的詛咒嗎？

不過……如果他能打破詛咒，那麼，他就將獲得毀天滅地的強大力量。

足以改變命運的力量。

「等等！」

在愛德華揮劍之前，艾米莉亞突然叫住了他。

「怎麼了？」愛德華問。

「……那個世界的我，並不知道你剛剛對我說過的話吧？」咬著嘴唇，艾米莉亞不敢回頭看愛德華的臉，只好用後背對著他，結結巴巴的額說，「你剛剛對我說，你喜歡我……」

「嗯。這句話她不知道。」

如果時間倒流，除了愛德華自己以外，沒人知道他說過什麼。

包括，過去的艾米莉亞。她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請永遠不要讓她聽到。」艾米莉亞平靜的說。

「誒？」

本以為艾米莉亞想要挽留自己，結果沒想到，她竟然說出了這番話。

「除非，你成功了。」艾米莉亞終於有勇氣轉過頭，直視愛德華的雙眼，認真的對他說，「因為，我不希望自己被一個懦弱的廢柴喜歡。」

「嘖……真敢說啊，你這白痴。」愛德華不屑的哼了一聲。

「我不是白痴！」

「我也不是廢柴！哼，我要走了。白痴，再見！」

「再見……」

最後那一秒，艾米莉亞不再板著個臉，反而甜甜的笑了起來。

那笑容，讓愛德華的心臟猛地一顫。

「艾米莉亞？」他大喊。

「什麼？」

「其實，我……」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只有愛德華一個人墜入了時空裂縫，隨著他的離開，這片世界也宣告終結。

沒能說出的話，在愛德華的靈魂深處回蕩。

即使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甜言**語，即使你不再記得你曾經給過我的溫柔和感動。

謝謝你，艾米莉亞，這些我統統都不會忘。

其實我說謊了，艾米莉亞，我並不喜歡你。

因為，那份情感遠比喜歡更深，更加讓我無法割捨。

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