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重建
由馭魂宗之眾跪拜產生,使得魂樹發生變化的那股近似靈蘊之能,阿泠暫且判斷它和「信仰」有關。
「暫且稱之為『信力』吧...晚些時候再問問獸神?」
然而阿泠覺得,獸神雖然莫名其妙得對他頗有些「青睞」,但直到如今他也看得出來,祂並不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的主兒。
再怎麼說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神靈,哪是他說什麼就依著的。
更何況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都透露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刻意」,他現在還懷疑獸神就是背後的推手。
最近他也時常想起師父來——並非是傳他劍道的李玄,而是既是師、亦是養育他之「父」的那位。
阿泠也習慣了心塵的來去無蹤,從小到大便是如此,只有在心塵覺得需要出現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好在這兩天馭魂宗的事也夠他和長孫璃忙活的,諸多煩惱疑惑,盡皆被他一股腦兒地全部擱置一邊,專註眼下。
「山上再去十個人幫忙。」
隨著楊福生一聲吆喝,馬上便有十人順著他指得方向——芒宗舊址上去了。
阿泠剛好跟長孫璃路過此處,所有人見著他倆,都是立刻放下手上一切事,畢恭畢敬地行禮。
長孫璃從小便在這種環境長大,自然是習慣已久,她看了一眼阿泠,發現後者進步也不小,起碼現在能平和地點頭了。
自阿泠做出決定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六天,劉慕主動自掏腰包送來的第一批物資——一些農具工具、食糧等等都已先到了。在楊福生的統籌下,芒宗舊址的清理、附近荒地開墾、新房修建等等一應事務都按先後次序開展。
楊福生到的很快,對阿泠說的事情,接受得也相當快。
「難道我讓你馬上去死,你也照辦不誤?」刀鬼見他如此,不忍打趣道。
「自當以仙尊之令為先。」
阿泠當時立馬將他自毀魂海的動作攔了下來,他扶起楊福生的時候,見其眼神底藏著的熾熱,立刻明白過來——
楊福生忠心是真的,對故土家國同胞的感情也是真的。前者或可解釋為受其魂海中凝聚的「仙」字元文——疑似「信仰」之影響,後者嘛...
這幾日,楊福生不眠不休,帶領馭魂宗這三百來號人,將這座突兀青山好生修整了一番。雖還有些往日殘留,例如那些倒塌的高樓廟宇並非幾日可完全清理,不過幾塊空地上也同樣搭起了木製腳手架,想必不佳時日,「芒宗」之名便可徹底從這裡消失了。
見人們各自有事忙,他便就地坐下,在面前鋪開一卷畫軸開始寫寫畫畫,上邊畫的是一座新城的雛形。楊福生心中覺得,以後這裡還會有許多人,於是他便大膽按照剡城的模樣開始以舊芒宗為心規劃起來,打算完成了再呈阿泠定奪。
他十分專註,以至於都未曾發現阿泠從身後走過。
阿泠沒有去打擾楊福生,拉著長孫璃悄悄走了。他看著那道專註的背影,想到當時楊福生聽到自己那個決定所露出的眼神,心想,至少其心底的熱忱並非是受那顆「仙」字元文影響,而是一直都存在。
「劉兄說今日便要到了,我們便在這等他吧。」阿泠說道。
那日劉慕聽到阿泠終於決定要「自立門戶」,不僅腦子一熱自掏腰包買了工具木石材料之類,還言稱「說什麼也得自己過來瞧瞧」,一大早就給用靈器給阿泠傳音,說他終於忙完了手上的事得了空閑,今日便能到。
長孫璃聞言點頭,這幾日她和阿泠也就是四處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比如山下新修房屋,好歹她和阿泠也能幫著運運沉重的木石;又比如說新墾荒地,她雖然不懂,不過看阿泠在田裡忙活,不知為何她心裡就很高興;再不濟,起碼山上那片舊芒宗留下的狼藉,她和阿泠三下五除二也就收拾了,不過多花些靈蘊而已。
很可惜,這些事她也就是短暫地體驗了一下,沒能繼續下去。因為每當阿泠和她出現在繁忙之地,那裡的人多少都會惶恐,也很局促,搞得他們也很不自在。
最後還是楊福生大膽諫言,勸說阿泠和長孫璃還是不要親力親為,她也只好作罷。
「仙尊乃超然存在,凡事親為固然偉大,但看看我們這些人——若是連這等事都要二位親自動手,倒是顯得我們很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楊福生算是道出了「要害」所在,就這麼幾日,他依然成為了阿泠在馭魂宗的「代言人」,頗受眾人信任。故而他這句話不僅是他一人之言,也是私下裡不少人找到他訴說的。
阿泠也答應了下來,因為他看到那些人熱火朝天地勞作,從早到晚三百號人竟是沒有一人喊苦喊累的,反倒是每個人都有了精氣神,比起在地下躲躲藏藏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哪裡去。
「也算是有了些生氣,就如福生所言,我們就不插手了。」
阿泠如此安慰了長孫璃幾句,說等劉慕來轉一圈,再等馬前趕回來,他就帶她出去轉轉,這才讓失落的小尊主心情好了不少。
他立刻便想到在綉城所見的、那座修建得如火如荼的神像,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覺得這兩件事看上去一樣,可本質上卻有極大不同。
正想著,目光所及的最遠處,一隻碩大白虎馱著一道人影向他們飛奔而來。
長孫璃也看到了,當即疑惑地朝阿泠說道:「我忽然覺得,好像這一年,每次小白姐和劉傻子都是一起出現在我眼前似的。」
「你這麼一說倒好像真是...不過一開始小白前輩就是你母親被派去協助劉兄的,也不稀奇。」
長孫璃似乎是剛剛記起白茉兒還從自己母親那領了這個差事,當即「哦」了一聲便沒再言語。
四人相見,白茉兒便化作人形,把背上的劉慕摔了個面朝天,當即就逮著長孫璃好一頓數落,有些嗔怪小尊主不顧安危再次「跟著阿泠跑了」。
這話聽上去有些「阿泠走到哪危險就在哪」的意思,但阿泠相信白茉兒並不是惡意針對自己,因為她說的好像就是事實。
他有些尷尬,只好岔開話題問虎妮子最近有沒有和她聯繫,在萬獸宗內習不習慣、有沒有被人欺負等等。
「那是我徒兒,我走時自當安排妥當了,無需你擔心。」白茉兒瞥了他一眼,有些冷漠地回道。
阿泠這才確信白茉兒好像真是在生自己的氣,識相地沒再搭話,長孫璃察覺了出來,把白茉兒拉到一邊說話去了。
「呸、呸...泠兄,快領我去看看,你那地兒現在到底建設得如何了?」
劉慕似乎是習慣了從虎背上摔下去,吐掉落在嘴裡的塵土爬起來便道。
見他對馭魂宗的建設表現出極大興趣,阿泠也沒廢話,立刻就領他往芒宗舊址的地方走了。
「這麼廣闊的平原,忽然立了座山在這...嘖嘖嘖,以前那個芒神使真是好大手筆,審美也挺獨特的。」劉慕是第一次到這,見到那座突兀的青山不免有感而發。
路上,阿泠此時便將先前心裡的疑惑說了:綉城裡修神像的那些人,和此地整日忙碌勞作的這些人,面上看上去都是一樣的充實滿足,可他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究竟是有何不同?
劉慕想了想,笑著回他道:「可能對於普通人來說,戰火奪去的不僅僅是故土上的房屋和親朋故友,失去的亦是寄身之所、存生之念。」
「親手再次創造被毀去的家園、再度擁抱歸來的親友——失去一切的人能有再度重來的機會,豈不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
說這話時,他和劉慕又正好路過專註於畫卷的楊福生。看著楊福生側臉上揚的嘴角,阿泠似乎也切身感受到了之前見過的那些眼神里,所透出的熱忱究竟因何而起。
「原來如此...我也一樣。」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嘴角也跟著浮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