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125：忙音

「你真的沒有問題想要問我嗎？或者說，問我們？」

莫斯提馬看著林羽，他的表情隨意，似乎對這個提問的機會滿不在乎。

一般只有兩種人會放棄情報的獲取，一種是不識時務的庸才，另一種是已經了解的太多，不需要別人解答的天才。

林羽屬於哪一類？

按照大帝的說法，他（林羽）似乎對龍門有一套獨屬於自己的看法，或者是，對這個世界都有類似自己的見地。

但是這樣的人，卻偏偏對諸多常識嚴重缺乏了解，對人情世故更是不屑一顧。

大帝看來林羽有特立獨行的個性，這點他喜歡，但是偏偏林羽又是個刺頭，性格孤僻，又來歷不明。

迄今為止，關於對林羽的試探，大概用12個字能完整概括。

「實力捉摸不透，性格飄忽不定。」

這裡的實力看不透，並不是對林羽的強度一概不知，相反，就目前來看，他的個人實力如果失控暴走，絕對能讓龍門的黑白兩道勢力發生大洗牌。

林羽實力的上限他們無從把握。

在他們看來，至少就目前的大小戰鬥，並沒有出現讓林羽盡顯的情況，可以說應對事件，林羽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唯一一次出現難以估算能力的戰鬥，也就只有洪德路一次，而且是瞬間就凈空了整個戰鬥區域。

說他是術士，但是連他的具體施法偏好都沒有定論。

「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最好不要讓他喘著氣出現在龍門。」

鼠王和大帝這麼說過。

和一般的術士不同，在一定的研究后，他們發現林羽的不可控性實在是無法預測。

實力無從定奪，

過往一片空白，

來意晦澀不明。

「現在整個龍門的地下勢力，可都在提防著你，就算是大帝也生怕你哪天想不開了拉著他的珍藏一塊殉爆。」

莫斯提馬繼續說著，哪怕對方也意料到了這點東西。

「怎麼，這麼好的打聽情報的機會，開個玩笑就想晃過去了？」

林羽聽著墮天使的話，他是什麼都知道，以至於一個問題都不需要問，一點情報都不需要打聽嗎？

當然不是。

如果可以林羽想問的，想要知道的，可以多到整個晚上過去了莫斯提馬都回答不完。

但是問題就在於。

林羽和莫斯提馬的互信問題。

莫斯提馬或許是單純的處於私人目的來見的林羽。

但是現在，此刻，這時。

他們雙腳所立之處，是企鵝物流所有的領地。

樓下就是酒吧，此時此刻，他們有沒有竊聽？有沒有監視？

林羽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此刻他問出來自己最想要的問題，雖然也許能得到答案，但是更有可能，也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信息差……

林羽現在唯一能和龍門內部實力周旋的東西。

整個龍門的勢力都對林羽知之甚少。但是林羽卻對龍門的情況略有了解。

林羽並不是很怕與龍門的勢力敵對。

但是他現在還不能讓自己徹底敵對龍門。

他還有點事情要做。

他需要時間。

而他也知道，現在的巨大信息差能夠提供時間。

他就這麼開口，尤其是問出口那些自己迫切需要知道的，所要了解的。

此時，此地，此刻。

那可能是把自己的底細一點點的展示給了龍門的本土勢力。

林羽並不完全信任莫斯提馬，也不信任企鵝物流。

是的，林羽在莫斯提馬對他再次說出，希望他問問題的時候，他腦袋裡想著的，是如何從這裡脫身。

至少從這個話題里脫開。

但是還沒等林羽的想到辦法開口。

看著沉默不語的林羽，莫斯提馬似乎若有若無輕笑了一聲，她何嘗不知道，剛剛的那點對話，根本不足以讓一個人對另一個陌生人放下戒心。

現在要麼僵死話題，要麼就得有人開口把現在沉默的場面打破。

於是莫斯提馬就開口了。

這是在林羽的意料之中的。

但是林羽沒有料到的是，她，莫斯提馬居然一轉攻勢，把話題直接岔開了。

「這麼久沒有說話的話……既然這樣，那麼換成由我向你問問題，怎麼樣？」

由莫斯提馬……向自己提問？

林羽有些詫異的扭過了頭。

這是什麼？談判話術？思維引導？

還是……詢問變成了審問？

「別誤會哦，我只是想要問一個，我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問題罷了，如果你依舊不相信我，我的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回絕掉，我也不會傷心的。」

「……」

無關緊要的問題……嗎……

莫斯提馬的話分明做了很大的讓步，且，林羽現在大可出聲回絕掉這個問題，順便扯上幾個理由，從這裡脫身就可以了。

但是……

回答的權利在自己手裡，單純的聽聽莫斯提馬的所謂問題，貌似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壞處。

心念至此，林羽心裡就已經做出來決定。

「如果你想要的那個答案尚在我力所能及之內，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莫斯提馬看著林羽，林羽這個時候也扭過頭看向了莫斯提馬。

兩人視線交匯，互相洞悉著對方眼底的深邃。

林羽在最初的驚詫后，表情也逐漸緩和，黑色的髮絲被晚風吹得有些雜亂。

莫斯提馬依舊保持著那一抹微笑，看著林羽，也看著林羽瞳孔中的自己，蔚藍的秀髮，在晚風中飄起又落下。

漆黑的夜幕下，長有漆黑雙角的天使，搖晃著惡魔的尾巴，看著面前尚且被稱作人的青年。

她朱唇親啟，用著那一貫平和的語氣，親切，又空靈的這般問道：

「你覺得……

是那遙不可及的未來……

還是能夠把握的現在……

它們相比……

誰更加重要？」

莫斯提馬的問題一個字一個字的回蕩在林羽的耳邊。

似乎那聲音融化進了今夜的晚風，明明話音已落，卻餘音仍存。

明明還能感受到有清風拂面，但是某一瞬間，林羽又感覺一切都停滯了下來。

未來，現在？

這兩個字眼弄得林羽突然感到莫名的煩躁。

是什麼樣的未來，現在又是什麼時候？

是我所期望的，還是我所絕望的？

本來，林羽不假思索的就能脫口而出。

「我相信著未來。」

但話還沒到嘴邊，林羽的眼前卻逐漸開始閃過曾經的畫面。

那一幅幅走馬燈般的景象里，有倫蒂尼姆的殘垣斷壁，有龍門的空洞廢墟。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

鋼筋水泥構築的牢籠里，金髮的菲林掩面啜泣。

「去死啊，你們這些衣冠楚楚的傢伙們！」

龍門偏僻的一隅，身軀被漆黑結晶覆蓋的少年歇斯底里的怒吼著。

被擊墜的天使，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戰鬥的黑幫。

「這就是你所期望的未來嗎？」

林羽似乎聽見有聲音他心中響起。

但是當他想要仔細去聆聽那道聲音時，它卻已經消失不見。

「我覺得活著吧，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不做自己不想做的，讓真正的自己不被虛假的自己替代就好了。」

這是能天使的聲音。

林羽猛然回頭，卻發現不知何時，他身邊的莫斯提馬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頂著璀璨光環的紅髮薩科塔。

一束陽光打在林羽的臉上，讓他有些無法睜開眼睛。

恍惚間。

林羽又回到了那個很能天使在天台上偶遇的時候。

就連她的回答都一模一樣。

刺眼的陽光下，林羽微睜著眼睛，看著能天使撓著頭，嘴角帶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知為何，笑容是會傳染的。

林羽也跟著想笑。

活著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真是很有能天使風範的回答。

但是還沒等他笑出來。

他卻發現能天使有些不對勁。

「嘀嗒——」

輕微的一聲，似乎是某種液體低落到地面的聲音。

林羽微微低頭，視線也隨之轉移。

能天使的腳下，斑駁的陳舊地面上，有一個紅點。

不對……

不只是紅點。

大帝的天台可沒這麼破舊的地板。

「嘀嗒——」

又是一滴猩紅的液體低落到了地面。

隨之，一股林羽熟悉的，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是……血的味道……

就像是廢鐵堆里突然通電了的電磁鐵，林羽觸電般的抬起頭來。

這裡的環境……

這那裡是什麼天台……

「阿——能——」

林羽提到了熟悉的，麵包人的驚呼。

他怔怔的看著他的身前。

紅髮的薩科塔禁閉著雙眼。

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制服流下，墜落在了她的腳邊。

利箭的尖頭上帶著撕裂的血肉，它貫穿了天使的身軀。

似曾相識的無力感突然襲上全身，明明能天使就在眼前，但是林羽卻無法動彈分毫。

也就在此時，那道聲音再次在林羽的心裡響起。

「這就是你所帶來的未來嗎？」

林羽猛然驚醒。

晚風依舊在呼嘯的吹亂著他的頭髮。

藍色的墮天使依舊帶著微笑在看著他，期待著他的回答。

時間，似乎沒有過去太久。

也可能，剛剛的千百畫面不過是轉念一瞬。

但就是這樣的一瞬間過後。

林羽發現他已經沒有辦法信誓旦旦的給出那個答案了。

「我……我不確定……」

莫斯提馬收到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林羽移開了和莫斯提馬對視的眼神，他伸手扶額，似乎想要驅散掉些什麼。

「不確定……嗎？」

莫斯提馬聽到林羽的回答后，歪了歪頭。

不知道為何，林羽隱隱感覺到，似乎莫斯提馬並不想要這種回答。

「嘛，如果現在的你不敢確認的話，那就等到再次再見面的時候，把答案帶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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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用聽到一個想要的答案。

但是莫斯提馬很快就似乎沒那麼在意了，她轉回來身子，伸手重新靠到了天台的護欄之上。

氣氛似乎再次凝固了下來。

林羽揉著腦袋，他現在感覺很不好。

「我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多話，那我可能要失陪了。」

很直白的脫身理由。

「嗯，看的出來，要不要去市醫院？我記得離這裡不遠。」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會就差不多了。」

林羽也不知道莫斯提馬說的去醫院是客套話還是啥，反正他最好能不去醫院就不去，萊茵生命對經理仍然歷歷在目。

說著林羽轉身就欲走。

但突然，還沒等莫斯提馬說聲再見，她就看見林羽又轉了回來。

他伸出右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握。

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就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對了，莫斯提馬，能不能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能天使？」

「？」

莫斯提馬似乎愣了一下，但還是鬆開了依靠在護欄上的手，重新站直了身體，再伸手接過了盒子。

盒子不大，雖然通體裝飾精美，但是重量很輕。莫斯提馬從盒子的重量上來判斷，竟然有些猜不出來裡面的是什麼類型的物品。

「可以是可以，不過是不是少了我的那份？」

莫斯提馬把盒子放在手心，似乎在感受著些什麼，同時還不忘打趣道。

誰知道你在這個點回龍門還在今天突然找上門啊。

「下次，下次一定。」

林羽極其耿直的敷衍道。

不過莫斯提馬錶面上似乎也沒在意。

林羽終於把要送到東西託付了出去，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他也明白自己該走了。

莫斯提馬見狀也沒繼續挽留，兩人都準備開口，最後的道別。

「叮鈴鈴鈴鈴鈴鈴——」

但是突然，響亮的鈴聲毫無徵兆的打破了兩人也不知道是出於客套還是別的什麼而即將說出口的互相道別。

兩人似乎都被突兀的鈴聲搞得有點懵。

「你的手機？」

莫斯提馬伸手指向林羽的大衣口袋。鈴聲就是自那裡響起的。

林羽也反應過來，伸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本來林羽有能夠收納物品的卡盒，一般身上都是不會帶什麼物品在外面的。

但是手機不一樣。

畢竟是要隨時接聽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打來一個電話，要是放卡盒裡，怎麼可能接的到。

林羽看向手機屏幕，那上面是個熟悉的號碼。

是他給另一個阿能到手機打過來的。

莫斯提馬就在邊上，林羽突然有點猶豫要不要接。

雖然也就持續一瞬間吧。

「喂？」

林羽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邊再接通的瞬間，就傳出來風的呼嘯聲，以及……

金屬的碰撞聲？

「噗通。」

似乎是重物倒地的聲音，隨之電話那邊重回了寂靜。

「喂？！」

林羽心臟不知道為啥漏了一拍。

「滋滋……喂？」

電話那邊又是一段嘈雜的聲響過後，林羽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但是那聲音並不是阿能的。

「年？發生了什麼？打電話為啥不說話？她了？喂？」

「滋滋——」

電話那邊又是一整噪音，林羽清楚的聽見了了武器碰撞的聲音。

「你說句話啊！喂？」

林羽的心跳逐漸加快，電話的那邊越是沒有回應，他就越感到焦急萬分。

為什麼有戰鬥的聲音？為什麼沒有人說話？

為什麼打電話過來的人好像是年不是能天使？

「*炎國粗口*有完沒完！把你姑奶奶我惹急了，信不信我把這破城給拆了！」

林羽似乎聽到電話那頭年的怒吼聲，他把電話幾乎貼到了耳朵上，剛要說些什麼，卻又聽見電話的那邊，突然暴起一聲劇烈的轟鳴，聲音之大，林羽生理反應直接把手機瞬間拿遠離了耳朵。

「*哥倫比亞粗口*」

林羽直接爆了句洋文。

不過辛好，轟鳴只有一聲，劇烈的轟鳴之後，就是極度的寂靜。

林羽甚至能聽見電話那頭衣物的摩擦聲。

「喂？年？發生了什麼！」

林羽明白，這種年直接氣到一招引起這麼大動靜，顯然沒好事。

「……」

林羽感覺的到，電話似乎被誰拿了起來，放到了耳邊，但是對方卻並沒有說話，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沉默。

林羽可不想等對面沉默完，他剛要再次開口，卻不料，電話那邊先他一步傳來了聲音。

「我們在東南方向的外環，發生了點事情，我……位置我等下詳細告訴你，你最好快點過來，她的情況……我沒辦法形容……」

「？」

你們不是在吃飯嗎？

還有什麼叫沒辦法形容？

到底發生什麼了你能不能說清楚？

林羽此刻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問清楚，但是電話卻已經掛斷，只下了陣陣忙音。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