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序 南陸往事(2)
「女王陛下快點出發吧,道已經騰出來了。」哈爾塞里斯淡淡一笑。「我們的王可是很忙的。」
碧弗利看看了身側的哈爾塞里斯一眼,他在真龍族中並不算強壯,但體型還是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多,即使他已經裝作禮貌的低下了頭,自己依然需要稍稍抬頭才能對上他的眼睛。
「帶路吧。」碧弗利可說。
哈爾塞里斯優雅的將翅膀伸到胸前行了個禮,隨後便展開巨大的雙翼快跑一段躍向空中。
碧弗利可深吸一口氣,也跟著上了跑道。因為沒有前肢亞龍族必須在達到一定速度后才能騰出翼爪展開翅膀,和真龍族相比少了份優雅多了份狼狽。
碧弗利可躍向空中,哈爾塞里斯已經飛出去一段距離了,正在滑翔著等待自己。從這裡望去,他的雙翼猶如天幕一般,輕而易舉的就能托起他那龐大的身軀。相比之下自己可憐的小翅膀就有些羸弱了,若一定要說出它們的優點,那就是比真龍族更為靈活。
在戰爭中東北方的亞龍族戰士就是利用自己的機動性出其不意反殺了好多真龍族戰士。但自己的部民在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實戰,一見到氣勢洶洶的真龍族戰士便心生怯意,根本發揮不出這種優勢。
難道只有讓部民全部變成嗜血的惡魔才能將部族延續下去嗎?那樣的部族,還算是延續下來的嗎?
碧弗利可與哈爾塞里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們很快飛躍龍群的邊緣,這是碧弗利可在戰後的一周內第一次飛躍它,從上空向下望去,形形色色的龍如同暗夜中的星雲,聚在一起試圖抵抗周遭無邊的黑暗。
東北龍群驅逐自己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這片土地養不起這麼多龍了——他們驅逐的龍是兩個極端,老弱病殘者與身強力壯者,確保留下來的西南龍都是能夠參與生產但再無力與東北龍群對抗的的勞動力。
除此之外,那些曾經堅決反抗東北龍群的龍還有幾乎所有曾經的西南貴族也都在被驅逐的隊列中,東北龍要確保接手這片土地后留下來的那批西南龍群龍無首。
龍群外圍的敵兵並沒有碧弗利可想象中的那麼多,零零散散的分佈在龍群周圍。如果現在自己和兩位真龍龍王發起突襲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碧弗利可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們不可能再團結了,剛剛過去的戰爭已經徹底摧毀了三族間脆弱的紐帶,即使還有龍尚有戰意,也無力再對敵軍發起有組織的反擊。
哈爾塞里斯把碧弗利可引向遠處的一座城市,這裡曾經是天龍國的首都,龍族大會的召開地,三族最大的城市——玉山城。
城市三面環山,鼎盛時期有上千條龍居住在這裡,農民與工匠居住在地面上,用木石與泥土搭建出自己的安身之地,經營著城外一望無際的農田與牧場。貴族與戰士則住在山崖上開鑿出的崖洞里,想盡辦法裝飾自己的崖洞來宣示自己的身份與地位。
曾經貴族和戰士們會用金屬和寶石裝飾各自崖洞的外壁,陽光反射其上時不時會引燃山下面的房子。後來三族通過會議強令所有龍不允許用會反射陽光的東西裝飾住所外牆。那些貴族與戰士轉而用形形色色的紋路與石像裝飾住所,並且塗上乳白色的石灰漿,整座山彷彿成了一塊巨大的白玉石,玉山城這個名字便由此誕生。
天龍國王安德諾斯的宮殿天翼宮則在另一座山崖上,這座宮殿建在半山腰,只有飛行才能上去,宮殿的主體曾經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岩洞,經過一代又一代工匠的開鑿已經成為一個藝術品——它足足有自己亞龍族的宮殿三倍大,即使海龍國王的宮殿與它比起來也小了不少。
西南龍群的大型建築一般都在山體內部或依山勢開鑿建成,天翼宮算是這種技術的掌上明珠。其所選擇的山是那條南北走向山脈北部末端的山。如今從外觀上看幾乎已經看不出它曾經只是一座石頭山了,而是形似一個圓台狀的平頂金字塔。
宮殿主體距離地面足足50多米,一共分為三部分——主殿呈圓台型,高109米,十一層,內有房間一百餘間,供王室貴族生活辦公所用;北側副樓有八層,高46米,為圓塔型,視野開闊,供宮廷衛隊居住與衛戎之用;南側則位於另一座曾經與這座山相連的山的山體內部,這裡曾經有一個巨大的岩洞,工匠將山坡削平,依照坡度開鑿出一個個通往內部廊道的拱形石門,山體內部共有五層,39米高,作為倉庫之用。
宮殿的外牆上刻滿了花紋與浮雕,記錄著一個個古老的傳說,內部四通八達的長廊連接著不同的廳堂,刷有白玉一般厚厚的白色干石灰粉漿的牆壁和天花板上鑲嵌著琳琅滿目的金屬,寶石與玻璃。
白天,巨大的銅鏡將陽光反射到宮殿的每一個角落,映在每一片金屬與玻璃上,燦燦生輝。晚上,金屬與玻璃映射著搖擺的火光,如夢似幻。
幾個月前,這座城市見證了戰爭的開始,三族的戰士在這裡集結,士氣高漲的他們還不知道即將面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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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周前,這座城市見證了自己輸掉這場戰爭,各個地方上千條龍被趕到了這裡,隨後被押送出城來到現在龍群所在的地方。
現在的玉山城物是人非,佔領這裡的侵略者並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新家,城裡的房屋到處都是被焚毀的痕迹,土匪一般的侵略者如貪婪的烏鴉一般在城中搜羅著財物,貴族區崖壁上那些精美石像也大都被惡意破壞。
哈爾塞里斯調轉方向飛往天翼宮,碧弗利可不忍回頭再看玉山城,他們雖然能締造出這盛世繁華卻無力守護它,當夢醒時分一切皆為泡影。
可能是有三位王者坐鎮,天翼宮並沒有受到太多破壞——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這樣。
宮殿主殿供龍降落的平台一共有兩個,一個是底層台基上的大廣場,還有一個位於第五層的露台。露台專供貴族王室降落,正對著露台有一座高35米的神龍圖倫薩特雕像。
哈爾塞里斯帶著自己降落到露台上,這並不是碧弗利可第一次來到這,這裡正是曾經三族召開龍族大會的地方,但那時她是作為一個受龍尊敬的真正女王而來,與另外兩位真龍族龍王坐在一起無比正式的商量著如今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如今自己作為一個不受待見失敗王者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意圖爭取的卻是成百上千條龍活下去的權利。
露台上有不少敵兵正在瞭望遠處的龍群。見到自己沒有任何敬畏之心,而是戲謔的望著自己,似乎是在看一個小丑。
「請進吧。」哈爾塞里斯在自己的同僚面前狐假虎威的裝腔作勢,似乎自己來這裡是為了求他一樣。
碧弗利可走入門廳,那座巨大的神像出現在眼前,神像雕刻的是龍族傳說中的造物主——神龍圖倫薩特,祂有四足四翼和三個腦袋,三族的形象都能在祂身上找到。
很顯然,這次造物主沒有支持自己所在的一方。碧弗利可看向神像,注意到原來石像眼睛處的寶石已經不見了。
哈爾塞里斯並沒有把自己帶向舉行龍族大會的會議廳,而是帶向安德諾斯的王座廳。他對這座宮殿並不熟悉,每到一處路口都要駐足想一想,碧弗利可也不提醒他,任由他在宮殿里亂轉。
曾經用來在白天照明的銅鏡有的翻倒在地,有的不翼而飛,剩下的也無龍調整,陽光再無法深入其中。為了照明侵略者在宮殿中點起大量野蠻的火堆,熊熊火焰熏黑了牆壁和天花板,掩蓋住了宮殿中所有的美,將它的本質再一次暴露出來——無論再多粉飾,這裡依然只是個山洞罷了。
哈爾塞里斯把自己帶到了中庭的廣場,這裡是整座宮殿最大的房間大,幾十條龍在這裡也不會擠,中庭上方沒有天花板,直接與外界接觸。因為室內不便起飛,一條足夠兩條真龍並肩而行螺旋狀的台階連接每一層直通到頂層的露天宴會場。
廣場上有許多雕刻成裝飾紋路的溝壑,如果下雨這些溝壑會把雨水引到中間的一處排水口裡。如今許多溝壑已經被灰塵和雜物堵住,淺淺的積水零星分佈其間,顯的無比荒涼,偶有水滴從上空落下來,空靈的滴落聲成為曾經熱鬧的這裡如今唯一的聲音。
他們沿著螺旋梯拾級而上,每一層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破壞,不過碧弗利可發現收藏有上千件典籍,文件和地圖的圖書館並沒有像想象中一樣被付之一炬,反而有兩名看起來是精銳的天龍士兵在門外守衛,碧弗利可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圖書館再上一層便是安德諾斯曾經的王座廳,到了門前哈爾塞里斯示意碧弗利可先等一下,自己先進去報個信。
碧弗利可只好像一個走失的孩子一樣站在樓梯上,她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她的大腦已經進入了一種病態的亢奮階段,在理智與瘋狂的邊緣徘徊。
「請等一下吧。」哈爾塞里斯似乎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碧弗利可拼盡全力才沒有表現出驚訝。「海龍國王還沒有來,等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哈爾塞里斯看著碧弗利可布滿血絲的眼睛不懷好意笑了笑。「需不需要我陪你睡一覺?」
碧弗利可知道哈爾塞里斯這是在刺激自己脆弱的神經讓自己出醜。說實話,他脆弱的喉嚨就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自己真的想一口咬上去,看著他掙扎著一點點步入死亡。
大腦里似乎出現了幻覺,哈爾塞里斯的肉正在自己口中,如蜂蜜一般甘甜。他的血濺滿自己全身,如同溫泉般溫暖。他那逐漸失去光芒的眼睛恐懼而絕望的看著自己,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他瀕死的呻吟聲縈繞耳畔,成為最為動聽的音樂。
「你想幹什麼?」哈爾塞里斯的聲音把碧弗利可帶回現實,她發現哈爾塞里斯正在慢慢後退,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緊張。
碧弗利可無法想象自己剛剛的神情,現在回想起來卻是一陣后怕,眼前這個渣滓可不值得讓自己變成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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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就好。」碧弗利可重新調整回作為女王平時的優雅。「不勞你費心。」
「隨便你。」哈爾塞里斯這次沒有再多說什麼,快步走到一旁跟一位軍官閑聊起來,但碧弗利可注意到他時不時就會警惕的看自己一眼。
望著哈爾塞里斯的身影碧有些迷茫,自己的堅守並沒有為自己和自己部族帶來美好的未來,但自己第一次任由曾經唾棄的惡念佔據自己的心靈就獲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東北方的龍群拋棄了龍族的尊嚴和信念,卻最終贏得了勝利,自己堅守著和平共處的原則,卻最終一無所有。
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龍族擁有著天神賜予的最堅硬的鱗甲,最鋒利的牙齒與爪子。可乘風翱翔可破浪而行。為什麼要把這些引以為傲的東西藏起來呢?那些所謂的文明與藝術不過是身外之物,只會讓自己揮舞利爪時多一份猶豫,最終命喪黃泉。
先得活下去,無論如何,只要活下去就還有希望。縱使自己再堅守原則,只要死亡降臨萬事皆虛。
既然善與惡的界限開始模糊,或許自己的觀點該變一變了。
「三位王都到齊了,進去吧。」哈爾塞里斯並沒有讓自己等太久。碧弗利可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是戲謔,而是帶著一種不確定的打量。
碧弗利可冷冷的點了點頭,大步邁入王座廳。
一進門碧弗利可就見到三位來自不同部族的龍王,他們沒有坐安德諾斯原來的王座,而是將其移開在原來的位置擺了三個並排的簡易木椅。從左到右分別是海龍國王萊文拉格,天龍國王加瓦里斯與亞龍女王艾維尼亞。
三位龍王的年齡差距很大,天龍國王加瓦里斯最為年輕,只有三十餘歲。但另外海龍國王和亞龍女王就明顯垂垂老矣——他們都是加瓦里斯為了沽名釣譽一手扶持起來的。
「請坐。」加瓦里斯禮貌的指了指擺在側面的一把椅子。這個西南龍群口中的魔鬼並沒有傳說中的凶神惡煞,反而儀錶堂堂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之間有種真正屬於王族的優雅。
不過事實剛好相反。與另外兩位由他扶植起來的龍王不同,加瓦里斯並沒有宣稱自己是某個落魄王族流落東北的後代,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就是平民出身。他勢力的壯大完全沒有依靠趨炎附勢,靠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承諾——每一條跟著他的龍都能安居,能溫飽,不受歧視,無論種族與出身。
對於掙扎於生存線上的貧苦東北龍族百姓而言,統治者的血統,頭銜甚至種族都不重要,他們唯一在乎的是統治者是否尊重他們活著的權利。加瓦里斯說到做到,於是東北方的龍群將他推舉為王。他成為西南龍群口中的魔鬼,東北龍群口中的救世主。
在扶持另外兩族龍王之前,東北三族實際上已經歸心於他。至於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權力扶持另外兩族龍王,目的只是為了進一步提高自己的聲望以及為了入侵西南準備一個出師之名罷了。
加瓦里斯身上並沒有佩戴多少首飾,他頭上的王冠也並不顯得華麗——他不需要什麼物件證明自己的身份,他的權威來自他本身。王冠戴在他頭上才是王冠,摘下來就是個金屬環子。
根據碧弗利可讀過的捲軸和聽過的史詩,龍族的歷史上有不止一條龍想要一統三族,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被冠上各種罪名在歷史長河中遺臭萬年。
加瓦里斯換了一種方法,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加瓦里斯沒有靠暴力與強權征服三族,而是禮賢下士十幾年,從一個小部落的無名小卒成為眾望所歸的首領,從部落的首領成為民心所向的龍王。
在加瓦里斯進攻前夕,甚至有不少西南龍拋棄尊嚴與榮譽投奔於他。當他的軍隊踏上西南的土地時,不少西南龍同樣不戰而降。
平心而論,加瓦里斯並沒有傳言中的那般窮兵黷武,他發起的每一場戰爭都會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有時為了等待一個時機他甚至會頂住壓力蟄伏好幾年,最後用最少的代價瞄準自己的弱點穩准狠的發起致命一擊。
「咱們同為王者,既然你有話說咱們就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加瓦里斯揮了揮爪,一名僕役龍把椅子向碧弗利可身邊推了推。
碧弗利可沒有拒絕,用儘可能端正的姿勢坐上去,平靜的看向三位龍王。
「我是為了我的部族而來。」碧弗利可沉穩的說。「我希望你們能允許我們在霧島多待一陣子。」
碧弗利可環視三位龍王,最後把目光停在加瓦里斯身上。「我們已經讓出了我們都家園,現在我的部族有傷員老者和幼龍,讓他們在霧島多歇歇不會讓你們損失什麼,但是卻可以拯救更多的生命。」
加瓦里斯默默聽著,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碧弗利可也沒法判斷他的情緒。
「碧弗利可。」加瓦里斯對碧弗利可禮貌的一笑,他不需要刻意擺出王者的威嚴,骨子裡的自信已經將王威自然而然的注入他的一舉一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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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們已經談過這件事了。」加瓦里斯慢慢說。「那片土地養不起這麼多龍了,你們儘快找到新家活下來的龍就越多。霧島土薄,種不出糧食養不活牲畜,就算魚也沒法養活你們。只靠吃石頭和沙子是活不了多久的。」
「我們不會在那裡久留的,只是想在那裡多修整一陣子,最多半個月。」碧弗利可說。「如果現在直接出發去新大陸,有很多龍根本沒法上路,他們的親朋好友不會願意,可能會發生暴動,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先給我們一個近一些,真實一些的目標,不要讓我們太絕望,這樣會方便一些。」碧弗利可補充說。「無論是對你們還是我們。」
「夜長夢多,你為你的部族考慮很值得尊敬。但你應該也能理解,我也要對我的龍負責。」加瓦里斯繼續不緊不慢的說,依然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我已經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準備了,就算我同意讓你們在霧島停留,等到你們離開霧島的時候你怎麼處理這個狀況呢?」
「我們會派部族中最強壯,飛的最快的龍沿著希爾圖瑪卡留下來的地圖去探路,等他們找到路,親眼看到新大陸我們再出發會好很多。」
「雖然我也希望你們能趕快找到去新大陸的路,但是你必須假設如果這個計劃失敗了會怎麼樣。」加瓦里斯說。「我不會幹涉你們的決定,但如果你們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我必須對我的龍負責。」
「更何況這裡並不是我一條龍說了算。要三族共同決定。」加瓦里斯微笑著攤開翅膀。「你也是,回去再和另外兩位商量商量,畢竟你們以後還要相互扶持。」
碧弗利可看向另外兩族的龍王,他們都是加瓦里斯的傀儡,自然不會幫自己。現在加瓦里斯的態度已經很明確,推出他們只是不想讓自己當這個壞龍罷了。
另外兩族的龍王說的什麼碧弗利可並沒有聽清楚,她感到深深的無力,疲憊感好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淹沒自己,險些就要暈過去。
碧弗利可似乎聽見什麼破碎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永遠的消逝了。
「時候不早了,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你就先回去吧。」加瓦里斯禮貌的送客。「你的部民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碧弗利可強忍難過與疲憊回了加瓦里斯一個微笑,儘力保持優雅的慢慢站起身,在加瓦里斯的注視下走出王座廳。
「出來了?」等在門口的哈爾塞里斯對碧弗利可又露出自己那令龍反胃的笑,但碧弗利可能夠看出這次他的笑並不自然,只是為了在她面前找回那種小人得志的感覺罷了。
「帶路吧。」碧弗利可並不正眼看他,也不想與他多說什麼,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
「怎麼樣,成功了嗎?」哈爾塞里斯不懷好意的問。「如果沒成功也沒關係,正好把那些老弱病殘都剔除掉,反正他們在新大陸開荒時也派不上什麼用場。當然,前提是那個傳說中的大陸真的存在。」
或許是想掩蓋剛剛的失態,哈爾塞里斯的話比平時還要多,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絕。
不過這次碧弗利可比平時安靜,居然沒有以女王的威嚴強迫自己閉嘴,難道自己的王真的罵醒了她?讓她意識到如今她還活著靠的就是王的仁慈,意識到她大勢已去成王敗寇?
想到這哈爾塞里斯突然有些小興奮,他很樂意看到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西南龍心中的希望一點點破滅,尊嚴一點點消逝的樣子。
「你也別太難受,至少你們還過過半輩子好日子呢,不像我……」哈爾塞里斯回過頭,卻發現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碧弗利可不見了。
哈爾塞里斯頓時有些慌了,弄丟亞龍女王可不是什麼小事。難道是碧弗利可沒有跟上自己。不可能的,這裡她比自己熟悉。那只有可能是她自己跑了,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哈爾塞里斯看了看路過的一名士兵,他想要發動士兵一起尋找碧弗利可,但又不想事情鬧大,最後還是讓那名士兵從自己身邊走過。
這個宮殿自己並不熟悉,怎麼找到碧弗利可呢,她到底又在做什麼?哈爾塞里斯愈發緊張,回頭向王座廳走去,希望碧弗利可是心有不甘又回去了。
但王座廳門口的兩名士兵給哈爾塞里斯潑了一盆冷水,他們告訴哈爾塞里斯並沒有龍回來過這裡。
聯想到碧弗利可先前的那個眼神,以及和加瓦里斯會面出來后的神情,哈爾塞里斯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既然了解這座宮殿的布局,這就意味著她也知道加瓦里斯陛下的房間在哪……
就在哈爾塞里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的時候加瓦里斯已經讓衛兵把另外兩位龍王護送回房間,自己也回到寢宮休息。
他給萊文拉格和艾維尼亞安排的房間是曾經西南龍群組織龍族大會時海龍國王和亞龍女王暫住的房間,而自己的房間自然而然安排到原天龍國王的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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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來到西南以前自己只能想象這裡龍的奢華生活,但當他親眼看到后才發現東北方的貧瘠還是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若說自己沒受到一點誘惑是不可能的,韜光養晦這麼多年如今大功告成難道還不能歇一歇?
加瓦里斯承認自己不是一條完美的龍,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治國理政,自己都不是最優秀的。但自己有能力與實力讓那些各個領域的精英歸心於他,心甘情願為他所用。
多年的禮賢下士讓自己身邊圍繞著不少賢德之士,就在他即將踏入紙醉金迷的生活時軍師提倫穆斯一席話驚醒了自己。
「習慣粗茶淡飯想換成山珍海味很簡單,但是習慣了山珍海味陛下還會願意吃粗茶淡飯嗎?西南龍群還未離開,陛下難道就要步敗者的後塵嗎?」
提倫穆斯原來是西南龍群的一位貴族子弟,其父受到栽贓后攜家眷來到東北,不到一年其父便鬱鬱而終。由於他天生聰慧,而且對西南龍群比較了解,再加上年齡與自己相仿,與自己很快成為朋友,待自己起兵西進時他便以軍師身份和自己同行。
加瓦里斯推開寢宮的大門,曾經安德諾斯的房間出現在自己眼前,原來房間里的財寶都已經被自己賞賜給部下,鋪著海綿和熊皮的床鋪也被換成了行軍時的乾草和麻布,提醒自己不可因為現有的成就而驕奢淫逸,要最終實現他的大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房間中間原來擺著金杯銀盤的桌子上現在鋪著一張包含西南和東北的全境地圖。現在還不是他唯我獨尊的時候,必須先分封一些功臣以及另外兩族的龍王以穩定戰後局勢。反正自己還很年輕,以後可以慢慢找理由逐個擊破。
地圖上已經有不少他和親信寫下的筆記,包括他準備分封的家族內部與相互之間的矛盾與聯繫,以及每個地區的地理信息。安德諾斯皇家圖書館的那些典籍為此提供了不少寶貴信息。
就在這時加瓦里斯突然發現地圖的鎮紙被動過,雖然被小心恢復過但角度還是不對。
加瓦里斯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發現陽台窗欞上的石灰漿上有龍鱗剮蹭的痕迹,即使被用窗帘掩蓋但仔細看依然可以察覺。
窗欞的面積並不大,一條成年真龍除非擠斷骨頭不然根本進不來,除非對方是一條非常小的真龍或者一條亞龍。
最重要的是窗欞上只有進來的痕迹沒有出去的痕迹,而門外的衛兵也沒有反映異常情況,這就說明對方很可能還在屋裡。
房間裡面唯一能藏的下一條龍的地方就是床所在那一側牆后的一個小隔間,那是個封閉的空間,曾經放滿了安德諾斯的收藏品。
如果現在叫衛兵進來一下就能抓住這個不速之客。但加瓦里斯有些好奇,敢於隻身來到自己房間也算是勇氣可嘉,但技術如此拙劣必然不是什麼精銳刺客,對方究竟是誰,想幹什麼呢。
加瓦里斯悄悄退到門邊,如果有什麼意外自己隨時可以向衛兵求助。
「別躲著了」加瓦里斯不緊不慢的說。「如果你是想見我的話我已經來了。」
一開始房間里沒有什麼動靜,加瓦里斯只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但他耐心的等著,終於,一道火把映出的黑影從隔間的門縫后出現,緊接著一條龍影慢慢走出來。
等認出對方是誰加瓦里斯也不由得有些驚訝,那張臉自己剛剛才見過,正是亞龍族的女王——碧弗利可。
「哦。女王大駕有失遠迎。」加瓦里斯迅速平復下來心情。「如果還有公事我們最好再召開一個會議,畢竟王者無私,這樣的會面會給我們留下話柄。」
「我們在公開場合已經談過幾次,可我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碧弗利可慢慢走到房間中間,優雅的坐到那張鋪著地圖的桌子旁。
「我說過,我們都需要對自己的部民負責。」加瓦里斯並沒有離開門邊。「請問你今晚來這裡究竟是想幹什麼呢?」
「想給你一些建議。」碧弗利可微微一笑,加瓦里斯敏銳的注意到她與以往幾次見面的不同。
「哦。」加瓦里斯也笑了。「你能給我什麼建議?」
「比你想象的多。」碧弗利可看向桌面。「比如這張地圖。這個地圖雖然看上去很精細,實則有不少錯誤。」
「我的宮殿就在這。」碧弗利可指了指地圖上亞龍族宮殿的位置。「地圖上這旁邊有個湖,實際上它已經乾涸了。」
瑞倫梅拉用右翼爪第二趾沾了沾墨水在地圖上做起批註——龍族的貴族們往往都會把這一趾的趾尖打磨圓潤,並在趾甲上刻一條用來沾墨水的深槽,以此進行書寫。
「還有這裡,幾十年前颱風后這條河改過道現在應該是這樣。」
加瓦里斯靜靜的聽著碧弗利可指出地圖上的錯誤。二百多年前有個叫達卡薩恩斯的天龍族王子想要用武力與陰謀一統三族,失敗后其殘部被趕到東北,從此西南龍群再也沒有繪製過東北方的地圖,東北方自然也沒法繪製西南方的地圖。這張全境圖的原稿是他讓手下幾乎把王家圖書館翻了個遍才發現的,而且已經腐朽開裂,一觸即碎,只能重新謄抄一份。
「你對你手下龍的底細知道的很清楚,我對這裡的風土龍情很熟悉。如果我們配合或許能在走之前幫你把分封的事完成。」
「如果我不和你合作,你是不是要說把上面我寫的東西說出去?」加瓦里斯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微笑。
「我沒有必要這麼做,如果你真的不想讓龍看到它就不會把它放在如此明顯的地方了。」碧弗利可對加瓦里斯眨了眨眼睛。
「我自己有測繪員,這件事不需要你費心了。我現在讓衛兵護送你回去,你的部民還在等著你呢。」加瓦里斯作勢要開門。「而且想必哈爾塞里斯這傢伙現在應該急壞了。」
「等等。」碧弗利可站起來。「你不能讓我這樣回去!」
加瓦里斯微微後退一步,停下了伸向門的翼爪,饒有興趣看著碧弗利可。
碧弗利可慢慢向加瓦里斯靠近。「你的勝利是建立在西南所有龍群同意停止反抗的前提下,但就算我們順利走後還有近乎一半以前的西南龍生活在這裡,你們需要和他們共享這片天地。他們肯定不會所有龍都老老實實的做你的臣民,會有數不清反抗組織出現,他們不一定能威脅到你統治的根基,但絕對會影響你下一步的計劃。」
身為和反抗組織差不多出身的加瓦里斯知道那些反抗組織能對自己造成的威脅,當他準備與分封出去的功臣對峙時,那些反抗組織會像毒蜂一樣讓自己難以專心。
就在此時此刻,已經有反抗組織出現的情報送到自己的辦公桌上了,他沒辦法趕走所有的西南龍,也沒有辦法同時對付西南反抗組織和東北封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加瓦里斯特意觀察了一下碧弗利可的神情,即使現在她也沒有流露出緊張的神情,反而在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自信,以及……一些妖嬈。
「什麼事?」加瓦里斯隔門回話。
「陛下,今夜月黑風高視野很差,是否需要增加宮殿還有戰俘營的守衛?」
「可以。」加瓦里斯說。「還有,哈爾塞里斯還沒走吧,讓他去王座廳等著,別瞎跑。」
門外的聲音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才領命離開。
「是哈爾塞里斯的兄弟。」加瓦里斯笑了笑。「那小子現在估計急壞了。」
「很高興你願意聽我的話。」碧弗利可對加瓦里斯優雅的點了點頭。
「你真是讓龍摸不透。」加瓦里斯笑了笑,第一次離開大門旁,坐到桌子邊。「和其他西南龍比起來你真是有趣。」
「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聽見那些反抗我的力量呢。」加瓦里斯說。
碧弗利可搖搖頭,大大方方的坐到桌子另一邊。「既然他們不準備跟我們一起離開,那麼他們對我們便沒有用處。而對於你在我們離開后的事我也無力操心。」
「你究竟想怎麼樣?」加瓦里斯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你有兵,我有名,現在距離我們離開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幫你把那些反抗的勢頭壓下去。而我只要求你們允許我們在霧島多停留兩周。」
「你們中間也有很多投誠於我的貴族。」加瓦里斯說。「他們可只會服務於我而不會提什麼要求。」
「但無論哪個貴族都沒有女王的名與勢。」碧弗利可似乎已經料到加瓦里斯會這麼說,對著他挑釁的一笑。
「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譽?」加瓦里斯對碧弗利可的興趣越來越大。「你應該知道這樣會讓你身敗名裂吧。就算你要離開這裡,可到了新大陸你還是要領導你的部族的。」
但碧弗利可無奈的笑了笑。「名與譽對我有什麼用呢,亞龍族天資不如真龍,即使能從霧島歇息,分三段路慢慢遷移到新大陸亞龍族的減員也肯定大於真龍族。我們本來就沒有真龍族的數目與體格,等到了新大陸為生存而戰的時候,或許就是亞龍族的末日了。」
碧弗利可看向加瓦里斯。「現在你眼前的,說不定就是亞龍族的末代女王。」
不知怎麼的,加瓦里斯第一次在碧弗利可眼中看到疲憊與無奈,竟然在激起了心中的一絲同情甚至……保護欲。
她可以被征服,但只有自己有征服她的權力。
「看來為了你部族的延續你能幹出任何事。」笑容再一次回到加瓦里斯臉上。「你還真是危險呢。」
「任何事。」碧弗利可慢慢站起來走到加瓦里斯身旁,故意蹭過他的翅膀。
「如果咱們能在東北相遇,說不定我們會成為不錯的盟友,可惜啊……」加瓦里斯並沒有像剛剛在門邊那樣躲開,但也沒有主動回應。
「過去的事已經改變不了了,我們只能向前看。」碧弗利可繞到加瓦里斯身後。「我們要充分利用這段時間,互利共贏。」
「我已經開始擔心和你一起走的另外兩個王了。」加瓦里斯搖搖頭。「或許你在新大陸把部族延續下去的可能並不像你想的這麼小。」
「為了我的部族,我可以做任何事。」碧弗利可繞過桌子再次來到加瓦里斯面前,堅決的看著他的眼睛。「絕不後悔。」
加瓦里斯望著碧弗利可淡藍色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蕩漾在她堅毅的眼神中,就好像另一個加瓦里斯在藉助她的眼睛打量這個世界的自己。
「我們真的有很多相似之處。」加瓦里斯挺起身讓碧弗利可眼中自己的倒影更加端莊。「但你是亞龍我是真龍,咱們甚至不同族。」
雖然這麼說,但加瓦里斯心中已經湧起了一種難以抑制的征服欲,碧弗利可好像一座雖沒有銅牆鐵壁卻神秘叵測的城池,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征服。
「所有你更不用擔心有什麼後果。」碧弗利可笑了笑走到他身側。「夜還長,我們可以慢慢探討我們兩族之間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