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虐與痛

「從此，我就知道自己的餘生完了！感覺天從此塌了，看世界從此都是灰暗的……我有嘗試努力忘記她，可每到深夜，我都會情不自禁夢到曾經的大學教室，她坐在我前面……我在夢裡十分幸福！可流淚醒來以後，就會心痛如刀絞！我很羨慕薄情寡義、沒心沒肺的人，可惜，我與他們相反。」

男兒有淚不輕彈，豆大的熱淚奪眶而出，吳先生顫動著看起來很久沒有沾水，乾裂出了血口子的唇苦笑：「原來，時間並不能治癒青春的傷痕！我也想管住自己，永遠不再連夜開車幾百里，去她家樓下坐一夜，喝一夜悶酒。如果，我去終南山風大的地方還忘不了她，那就只有等我腐朽成灰了！」

吳先生告辭以後，魏先生嘆息不已……

半小時后，總裁才回來。

魏先生把錄音筆交給他，等他喝著茶聽完了，說：「我們歐美人年輕時談戀愛，什麼車、房、年薪都不講，喜歡就夠了，我們愛的只是對方本人，難道，愛情不應該這樣嗎？何以到了人均收入不高的中國，愛情就變味了？沒有那幾十萬的彩禮，買不起車、房，怕是壓根就不會有絕大多數的婚禮。那在婚禮上，司儀問『無論貧窮還是富裕……』又憑什麼回答『我願意』？照本宣科、走個形勢嗎？中國式婚姻，當真令人嫌棄！」

總裁久久無話，他也想不通，中國的社會風氣是怎麼了？

幸虧，他遇到的是林奈奈，是遺世獨立的清流，是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他不能失去他唯一的摯愛——林奈奈，遠勝歐洲人和中東人不可以失去他們聖城——耶路撒冷。

後者們有許多聖城，而他的精神世界里只有一座，永遠只有一座。

第五天，蔣繁雪回來說，她打聽清楚了，吳先生愛的那女生並沒有嫁給什麼愛情，就是到了結婚的年齡，經人介紹，覺得對方家庭條件不錯，就同意了，婚後，過得平平淡淡，談不上有愛情。

還有，那女生超級拜金的閨蜜，也沒找到年薪兩百萬的人。

他只是嘆息說，這些，都在意料之中。

李星星另外有事，她老爹又在國外的賭場輸得一塌糊塗，寫了一大堆欠條，最後，被賭場扣下逼債，只好又厚著臉皮打電話求救。他照例再次吩咐戴老闆把她老爹贖回來。李星星忍無可忍，跟去鬧她老爹了。她老爹總是給他惹麻煩，每次都叫她事後挺長時間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但他並不介意，反而覺得她父親能折騰出點小事，可以叫他日益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生出點波瀾，挺好的！

定期來檢查林奈奈腦部的醫生，從來沒有給出好消息，一絲都沒有。

他寄予極大希望研發出來的植物人復甦藥物，對大部分人有用，但對他的林奈奈沒有任何作用，增加巨額經費改進，至今仍沒有任何好消息。

對外懸賞植物人特效藥，同樣也沒有結果。

日子一旦沒有波瀾，他守著林奈奈，握著她的雙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久久端詳她柔美、嫻靜的面孔，就很容易發獃。

發獃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他體內的生氣會隨著他的發獃悄然流逝。

他上小學時在春、秋、冬三季也容易這樣。

那時，總是發生在周五下午，輪到某一排的同學大掃除時。教室里總會被弄得塵土飛揚，其它所有學生都會去外面玩。他如果和同學們一起玩，十分熱鬧，什麼事都不會有，一旦他被夕陽吸引，一個人去僻靜處看夕陽發獃，只要差不多十分鐘，指定會生病。

醫生說，黃昏時，室外溫度下降得很快，他如果一直玩，身體產生的熱量就多，會抵消室外溫度驟然下降的影響，而發獃的話，身體產生的熱量會遠低於散失的，身體會迅速失溫，繼而感冒、發熱。

其實，還可以加一條，他目睹落日時，總會想到死亡，心境一下子會陰寒許多。

如今，目睹摯愛一直醒不來，更加如此！

他雖然沒有感冒、發熱，但免疫力終究是一天不如一天，形象地說，就是體內的生氣在日益流失。

不久，他腰上就起了許多帶狀皰疹，俗稱「蛇纏腰」。

上門來診治的皮膚科專家說，這種病是由水痘-帶狀皰疹病毒引起的，兒童初次感染后引起水痘，康復后，病毒會潛伏在人體內，超過90%的成年人體內攜帶水痘-帶狀皰疹病毒，這種病毒具有親神經性，感染后可長期潛伏在脊椎神經后根神經節的神經元內，當抵抗力低下時，病毒可再次增殖，沿神經移至皮膚，使受侵犯的神經與皮膚產生強烈的炎症和疼痛感……

當聽說帶狀皰疹神經痛與三叉神經痛、癌痛並稱人類三大頂級神經痛，他非常不屑！

因為，帶狀皰疹神經痛根本無法與他從小遭受千刀萬剮式的殘酷家教，在後背留下來的神經痛相比。

好比一個人經常遭受炮烙之刑，突然聽人說打板子是最無情的酷刑。

且它還有自限性和自愈性，不治療也能自愈！

他也不用擔心自己感染林奈奈，因為，他岳母十多年前得帶狀皰疹，怕了它以後，帶林奈奈打了疫苗。

在安琪出很尋常的不痛的疹子好了以後，怕安琪以後遭帶狀皰疹的罪，又帶安琪、蔣繁雪和李星星去打了疫苗。

他不願意去，結果現在得了！

好在八天就康復了！

要命的是第十天起，他那遠勝常見的「人類三大頂級神經痛」的後背神經痛開始極頻繁地爆發，短則持續幾小時，長則持續一兩天。

不知道是不是帶狀皰疹病毒激發的。

很多病的病因、病理，哪怕是口腔潰瘍那樣看似簡單的小病，西醫都解釋不清楚。

這並不奇怪，生物學不同於其它學科，比如光合作用，人們也認為它很簡單，用一個總方程式就能概括，但其實，其中有無數複雜的過程，填進去一萬名博士專攻光合作用，寫一萬篇論文，都無法完全研究透。

而在他得帶狀皰疹時，以及之前挺長一段時間，他後背的神經痛很反常地從未發作，只能理解為他後背的神經痛在憋大招。就好似在他身體之外的自然界，在狂風驟雨來臨前，往往也都很平靜。

後背的神經痛發作時，他只有依偎在林奈奈懷裡，才會覺得好受。就像漢高祖晚年時，各種舊傷引發的疼痛頻發，無心過問朝政，常年躲在後宮之中。因為人間有林奈奈，他才願意忍受那些痛。

他和林奈奈真的很像！都是痛而不語的人，都遠比常人更能抗（從林奈奈當年摩登伽古病毒發作時，還能堅持不吃不喝連續寫很多天的日記，最後才痛至昏厥看，她當初遭受的痛要弱不少，大概相當於中至重度癌痛）。為了忍痛，他另一邊的后槽牙也咬裂了，後來，把他忍痛時常握著的橡膠球也握斷成兩半擠飛以後，他只好握拳忍痛，很快，雙手手心被指甲摳得血肉模糊，等神經痛過去以後，他鬆開手，指甲早已掉了兩個（不久，又長出了新的），露出血淋淋的手指頭，令人觸目驚心……人說十指連心，但在後背的神經痛發作時，他完全感覺不到這種級別的小痛，在後背的神經痛停止發作后，他覺得只是這樣普普通通地痛，非常好！他別無所求，一直這樣就好！

南梔小姐請來一撥撥專家，總是十分明確地告訴他們，治得好，每人有多少錢。沒有把握，就如實說，拿多少車馬費回去，她不追究。如果沒有把握，還敢拿她弟弟胡亂嘗試，將會遭遇何種後果。

專家們都沒把握，看了她身邊的保鏢們，再瞻仰她陰鷙殘酷的眼神，都不懷疑她能幹出這種事，為了老命，都選擇了第二項。

那段時間，總裁大人的後背神經痛發作得太頻繁！只能成天側卧或俯卧，生怕後背被碰到，再次觸發神經痛。

他姐姐無可奈何以後，只能叫保姆送鋪蓋來，在他旁邊打地鋪，整天整夜地守著他。

而林媽媽怕她趁他昏迷，又害林奈奈，也在林奈奈旁邊打了地鋪……

總裁大人也不想總叫他姐姐心痛。

在又一次痛昏，又醒來后，聽她在他背後哭泣。

他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就像垂死的小狗一樣，依舊極力溫柔地問她：「以後，不要再為難我的葯了，好嗎？她是唯一能緩解我的痛，又沒有副作用的葯。」

坐在他背後哭泣的南梔小姐更加淚下如雨，虐痛至極地說：「好！」

目睹她虐痛地咬破了紅唇，沁出一滴滴猩紅的血，也守在旁邊的蔣繁雪三人，都再也忍不住，哭成了淚人。

她們都很清楚，南梔小姐她本來就不是君子，答應別人的話，隨時可以不算數，可她答應獅子王的，絕不會食言。尤其是她答應的事，關係獅子王能否活下去。現在，既然她虐痛至極地答應了，從此以後，林奈奈徹徹底底就安全了！現在，誰都希望她儘快醒轉，包括南梔小姐。

總裁又問：「能不能告訴我，你當初究竟對奈奈做了什麼？是不是那個原因，影響她昏迷后蘇醒？」

他姐姐抽泣著搖頭，害怕到聲音發顫：「我只能說……不是！」她現在不能說，她當初逼迫林奈奈服下了名為摩登伽的古病毒，否則，就將她母親沉進錢塘江。因為，她不想立刻被他打入冷宮。

她說不是，是因為她知道摩登伽古病毒有一個弱點，就是和真菌一樣對溫度十分敏感。

為她研究摩登伽古病毒的東京那所研究所的教授，給她講怎樣抑殺摩登伽古病毒時，先講的就是真菌，說：「溫度達到36度時，真菌將會大量死亡。人類的體溫之所以要進化到高達37度左右，就是人類和真菌長期博弈的結果。只有進化到體溫剛好足以抑殺真菌，人類精密、脆弱的組織和器官才不會被真菌感染，繼而被真菌損傷，負荷也不算太大……人的皮膚表層容易被真菌感染得皮膚病，是因為皮膚表面的溫度通常遠低於36度，在冬季，手和耳朵表面的溫度，可能只有十幾度甚至幾度。體溫，指的是體內溫度，而非體表溫度……摩登伽古病毒耐受的溫度上限只比真菌高一點，為38度。38度，是它的生死線，看起來37度不比38度低多少，但37度時，它的活性仍然很高。想要抑殺摩登伽古病毒，必須持久或者頻繁保持38以上的溫度。人體能做到的方式只有第二種。」

林奈奈累計發病27次，每次發作都會頻繁地發熱，最後，不再發病，說明她已經靠發熱徹底滅殺了她感染的摩登伽古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