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嫡、長公主

第295章 嫡、長公主

「快點,快點,大典要開始了」

「著什麼急,一個冊封大典,有什麼好看的」

「不好看你跑什麼!封嫡封長,東洲可是前所未有,更何況還是公主」

「可不是嘛,雖說之前皇上下過口諭,但到底沒有正式的旨意,而且……那事嚴重至此,誰能料到今日」

「又嫡又長,你們說皇上該不會真……」

冷清了好些日子,京城總算熱鬧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冊封大典像夜空綻放的煙火,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也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思

「鳳棲高堂,龍游淺灘。大人覺得可還有倫理,可還有天道!」

面對質問,坐在太師椅中的沈叢文未動分毫,更未給出任何回應。近來發生的事饒是身強力壯之人恐也心力憔悴,更何況是他這般年紀。

然而此刻對面的人卻想不到這一點,他只知眼前頭髮花白的老人是當朝丞相,無論他頭髮白了多少,無論他臉上有多少褶皺,他都是曾經扶持沐雲蒼稱帝並坐穩江山之人

天氣炎熱,昏暗的書房格外沉悶,許是受不了這悶熱,又或者沉默本就是答案,那人說完自己的話便匆匆離去,唯留下那太師椅中的身影略顯單薄

年越花甲,再精神的人也顯了老態,這是沈如風跨進書房后的第一感受。曾幾何時,這個人的眼神都是嚴肅甚至是嚴厲的;其實哪來的天資卓越,不過是他拿著戒尺日復一日的悉心教導,他傾盡心力培養著自己,卻又從未要求過他一定要做什麼;他像是一棵孤樹,獨自撐著沈家的榮耀門楣,而如今,這棵樹不再枝繁葉茂,也不再生機盎然;他終究是老了……

「祖父莫要多想,世上沒有什麼所謂天理;能者居之,這便是道理」

「道理也好,天理也罷,都不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的風雨飄搖更甚從前,踏錯一步,東洲、都將萬劫不復」

沉重的嘆息后,沈叢文才在沈如風的攙扶下從太師椅中起身,理了理壓出褶皺的紅色官服,也將那頹敗一掃而空

「走吧,陛下尚在,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日照當空,刺眼的很;沈如風跟在後面,沒有應聲,只是眉目深鎖的看著那佝僂的背影:祖父,您真的認為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金絲銀線交疊更替,讓那鳳凰華貴無比,也不知是宮中秀娘技藝高超還是著裝的人本就不凡;自裙擺盤旋而上的鳳凰顯得格外逼真,在烈日炎炎下,隨著主人一步一行的動作好似下一秒便要騰飛而起,翱翔天地

站在最高處抬眼望去,皇宮很小,那宮牆似乎也不高,卻困住了一個又一個自命不凡之人,讓他們甘願淪落為權利的囚徒;然而垂首眼前,萬人跪拜在地,那虔誠敬意怕是神靈顯現也不過如此,又或者身處頂端的自己於他們而言,本就如同神明

思及此處,翊陽嘴角揚了揚,餘光映照著將她領上高台之人,這個人是九五至尊,是她的『父親』,也是她活了兩世都看不透的人,而這便是所謂帝王嗎?

「禮成,萬民覲見,恭迎嫡長公主」

隨著禮官的話音落下,等待已久的黎明百姓便齊刷刷的跪了一片,高呼著千歲千歲千千歲,誠心誠意;和先前跪在宮門那般別無二致,只不過先前他們是要她死而已

翊陽垂眸俯視著他們,眼中含綿綿笑意,像廟堂里供奉的菩薩,溫柔的原諒著每一個人所犯下的過錯。但額間那一簇鳳凰火昭示著那只是站在頂端的人對螻蟻的漠視而已

所謂螻蟻,不過苟且偷生;受封的是皇子或公主,得到什麼爵位,跟他們又有什干係,他們只知道有大封必有大赦、大賞,而這些恩賞是實實在在能拿到的好處。至於誰能成為那琉璃瓦、紅磚牆內的主人,就像茶餘飯後的家長里短,說說便也罷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公主這是苦盡甘來了」

紅色朝服襯人,饒是年過古稀的御史大人臉上也顯出幾分喜色;他發須皆白,配著朝服上的白鶴,在迴廊昏黃的燭光里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韻味,而此刻他那雙不太明亮的眼睛看著翊陽的朝服,笑的很有深意

翊陽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卻又想不通他點明此事意欲何為,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還想讓她表明立場

聞言翊陽正了正身形,沒有半分醉態,甚至眉眼間流連的笑意也逐漸淡去

「福禍相依,御史大人的定論怕是下早了」

語罷,神情便又染上一層朦朧醉意:「席面熱鬧,飲多了些,言語有失之處還望大人見諒。」

見朱自常笑容里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翊陽抬起衣袖遮了遮嘴角,順勢靠回了秋霜身上。回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大殿,才幽幽繼續道「飲酒熬夜傷身的很,大人年事已高,還是多注意的好」

「席面為公主而設,公主都走了,這席自然也就不必再去了」

聞言翊陽邁出的步子緩了下來,轉身看著笑容依舊的人,然而等了半晌這人也只是淡然的捋著白須看她,卻沒半點開口的意思;雖然知道他話中有意,可他此刻既然選擇不說,那她何必去問;況且,宮門之外,怕是還有人在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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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搖搖晃晃,翊陽端坐在里側,雙眸緊閉,眉頭深鎖,不見半點喜色。可今日明明是她的冊封大典,是她真正成為東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日,然她渾身上下,也只有那身朝服和頭頂的桂冠能與點亮的萬千宮燈相配了

秋霜看了一路,心裡酸酸的;起初她擔心病體初愈的公主會在宮中受刑,然而隨著事態越發嚴重,她又怕極了公主過不去這一劫;只是事情反轉太快,一夜之間便牽扯上了四公主與其夫家;誰都不敢想繼續下去還會扯上誰。然而就在這種時候皇上卻下詔正式冊封嫡長公主,還要求禮部三天內準備好冊封大典

雖說大典一切從簡,但該有的東西一件不差,該有的流程一處未漏;這般速度,著實驚人。她在宮內呆的時間不短,旁的不說,單單公主身上那一件滿綉朝服,就算整個綉坊不眠不休三日也是趕不出來的。但算上今日才剛好三日,那這所有的一切便只能是早就準備好的。而能下令準備這些的人只能是當今聖上,也就意味著整件事就是皇上設的一個局;犧牲了那麼多,就只為了將公主名正言順的推上這個風口浪尖的位置

「公主,是丞相」

突然停下的馬車和虎頭的話打斷了秋霜的思緒,本就還沉浸在不可思議中,此時卻又聽稱病未出席晚宴的丞竟然等在宮外,瞬間心就提了起來;身為生父的皇上都這般算計,那整個朝野上下,還有真心之人嗎?

翊陽沒下馬車,只掀開帘子輕掃了一眼便又靠回了車壁;從皇上執意要冊封她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從她的神情里沈叢文沒看到半點驚訝,稍想一下也就瞭然,原本想問的話一時間倒不知該怎麼開口。他年過半百,經歷了多少風霜血雨,又怎麼會看不懂今時今日非她所願,但不是所有事都能說得清是非對錯

「大人有話便直說,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了」

到底是翊陽先開口打斷了沉寂,沈叢文也不再拘泥於心中的愧疚,拱手行了一禮后沉聲道「公主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能否讓此事就此結束;到底手足至親,相煎何太急」

此言一出,翊陽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看著沈叢文的眼裡也掩不住的譏笑之意;直到沈叢文臉上露出幾分怒意她才收回了自己那分輕蔑

「丞相大人是老糊塗了嗎?這件事我從頭至尾都只是一顆扮演受害者的棋子,什麼時候一顆棋子能決定棋局該如何結束?」

「大人有時間在此等我,為什麼不好好想想所謂嫡長公主,到底所謂何意?」

「你……」

馬車裡的人斂去了偽裝,言語神情間都是鋒芒畢露。沈叢文沒曾想她能將話說的如此直白,一時臉有些掛不住;噎了半晌也沒能將對話繼續下去

車簾落下,掩去了其間那張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臉;隨著馬車漸行漸遠,沈叢文才緩緩吐出憋在心間的那口濁氣,對著身後走來的人細聲道「若我沒記錯,她今年也不過雙九年歲吧!」

「祖父,夜深了,身體要緊」

沈如風沒接這話,他明白祖父這話的意思,公主年歲算不得高,可膽色才情,武力謀略都是個中翹楚,便是幾位皇子也不及她半分;倘若她是男兒身,那今日就不會有什麼嫡長公主;甚至不會這種局面

自古男女有別,所謂龍鳳,龍鳳;鳳凰便是再怎麼浴火重生,終究只能居於蒼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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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僧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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