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面對死亡,她做不到冷靜
塗完葯后,裴鈞煜抓著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腿上坐著。
又捏著她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感受到她手上的薄繭,摩挲了會兒才低聲繼續說道,「跟著我,自不會虧待了你,不僅錦衣玉食,那宅院裡頭都由你說了算,不好么?甚至,我還可以幫你教訓把你賣進來的那一家子黑心親戚。」
姜瑜聞言,心裡一震,若說剛剛她不斷說服自己妥協還只是為了有個活命的機會,這會兒她才真正明白,原來不管她願不願意,最後都逃不過這個結果。
一個權勢地位都比那個淫蟲裴鈞昊強上百倍的男人,甚至已經把她調查得清清楚楚,遠比裴鈞昊更難應付。
就算她到這會兒還不認命,看他勢在必得的模樣,也會有千百種手段讓她服從。
想到這兒,她徹底下定了決心。
眼波一轉,主動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緊緊抱住了他。
眼瞼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彷彿被他說中了心中所想,柔聲應道,「多謝世子,我大伯一家心腸狠毒,為了替我那不成器的堂兄還賭債,便把我賣了進來,我心中如何不恨?若您能替我報了這個仇,我日後定然好好伺候您。」
這個結果在裴鈞煜預料之中,但他還是從她的聲音中聽到了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但沒關係,他不在意。
他從腰間掛著的香囊中拿出了一個藥瓶,放在了姜瑜手上。
不等她出聲,便告訴她,「這是假死葯,出殯那日你提前一個時辰服下,我會設法把端給你的那杯毒酒換掉。這葯會讓你暫時沒有呼吸,無知無覺,形如死人。陪葬之人都會被帶到郊外火化,我會安排一具死屍,命人把你換出去。然後會有人把你帶到我在京郊的外宅安置。」
姜瑜手裡握著那個小藥瓶,光是聽他說這周密的安排,都覺得緊張不已,冷汗直流。
忍不住猶疑道,「這…這能行嗎?萬一…我是說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或者…或者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男人看她小臉兒緊繃的可人模樣,有點兒想笑。但又怕這小姑娘見他笑,覺得他太隨意,更加不相信他。
便還是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一聲,忍下了那陣兒笑意,耐心的低聲解釋,「我會讓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發現的。再不濟,若是被人發現了,那,便只好讓他永遠閉嘴了。」
姜瑜聽出他話中的狠意,心裡一緊,面上卻作出一副完全信任他的樣子。
「那便好。」
話說完了,姜瑜想自己再好好兒想想,靜一靜,便提醒他春雨馬上要回來了,讓他趕緊離開。
裴鈞煜這會兒來尋她,已經把話說完了,便也從善如流的站起來,依舊是如來時那般,從窗牖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沒過多久,春雨就回來了。
她看著春雨忙碌的身影,二人如往常般說笑相處。
直到睡前,姜瑜突然想起什麼,就問起春雨為何會在這府里做下人。
春雨一邊動作利索的鋪床,一邊語氣自然的應道,「奴婢家裡從太爺爺那輩兒起,就是這府里的下人,奴婢七歲上就在府里學規矩,學會了就開始當差,我爹娘現在都是老太太鋪子里的管事,哥哥也在府外伺候。姨娘,你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
「沒怎麼,就是有點兒好奇罷了。那你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嗯……爹娘早早就為奴婢與廚房裡張大娘的大兒子定了親事,且奴婢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約莫明年就要成婚了。成婚以後,應該還是在這兒府中繼續當差吧。」
鋪完床她又轉過身來給姜瑜通發,姜瑜看著鏡子里春雨平靜的臉,打心底里羨慕她。
乾的雖是伺候人的活兒,但起碼父母親人都在身邊,日子也有盼頭。
想了想,她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鐲子,是她進府第二日給康氏奉茶時,康氏賞她的。
一個成色一般的玉鐲,對康氏來說算不上什麼。可對於她們來說,卻也算貴重首飾了。
姜瑜拉過春雨的手,把鐲子給她戴了進去。
春雨著急的想推拒,「姨娘,這物件兒貴重,使不得,您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姜瑜按住她的手,抬頭笑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點兒,「傻姐姐,給了你,你就收下吧,權當是我提前給你的陪嫁。你也知道,我一個將死之人,留著又有什麼用呢,難道要讓它隨我入土么?那多浪費啊,這顏色好,你戴著正正合適。」
春雨聽了,喉中一哽,剛想說點兒什麼,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姜瑜看她哭了,反倒開懷的笑了,總歸這世上還有人真心念著她。
然後馬上又板起臉,故作不悅,「難道姐姐是嫌棄這鐲子晦氣,不願收下?」
春雨哭得一抽一抽的,連忙擺手搖頭想說不是。
姜瑜看她著急的不行,這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誠的對她說道,「好姐姐,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咱們相處的時日不長,可這幾天,都是你無微不至的關心我、照顧我,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多謝。若是換做別人,只怕並未將我放在眼裡。雖然我沒有幾天活頭了,可至少最後還有你陪著我,給了我最後一絲溫暖。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這個鐲子還拿得出手,你就收下吧,就當是為了讓我走得安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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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說不定…說不定後面會有轉機的,您別這樣兒嗚嗚嗚。」
「別為我難過,這是我的命,我認了。別哭了,我還沒哭呢,怎麼這會兒倒成了我安慰你了。」
姜瑜看她哭得越發不像樣,心裡淌過一股暖流。
至少在這吃人不見血的府里,還有個真正關心她的春雨,赤誠又善良,她也不算白來一趟吧。
眼看出殯的日子越來越近,春雨看向她的眼神也越發不舍,她面上也是肉眼可見的緊張和害怕,表面上在他人看來,倒也符合她的心境。
畢竟誰不怕死?
而且自從那天之後,裴鈞煜就再沒來找過她。
康氏那邊已經選好了陪葬的下人,有從府里特別挑選的,也有從外邊兒人牙子買來的,再加上她這個沖喜失敗的,整整二十個。
康氏身邊的夏嬤嬤提前兩天就把陪葬要穿的衣裳送到了她這裡,雖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諷刺的是,這是一身兒鮮艷的水紅色衣裳,做工極好,觸手絲滑。但她這個陪葬的人死後是要被燒成灰裝壇的,連具全屍都沒有。
連死也要死得體面,不愧是堂堂潞國公府,就是大手筆。
沒有得到一丁半點兒來自裴鈞煜那邊兒的消息,姜瑜心裡越發慌亂。
雖然那天男人胸有成竹的對她再三保證萬無一失,但面對死亡,她做不到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