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復仇

演兵大陸，西川郡，紫荊花大院。

長夜如水，明月高懸，清輝遍灑大地。

夏爽悠然躺在後花園的藤椅上乘涼，身旁的吳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火爐，爐上的藥罐「咕嘟、咕嘟」響個不停，聲音在靜謐的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吳媽嘴裡念念有詞，「爽哥，這葯湯子您吃得有些日子了，可這痴病卻始終不見好……」

她長嘆一聲，繼續埋怨著，「這來西川都大半年了，侯爺也不來看您，也不知整日在忙些啥……」

吳媽一邊說著，一邊側身偷偷瞟了一眼夏爽。

只見夏爽躺在藤椅上，口水順著嘴角流到胸口，那模樣極為痴傻。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上的月亮，嘴裡嘟囔著：「月亮亮，好大大，要吃、吃……」

吳媽見夏爽痴獃依舊，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極為熟練地側過身子，用袖口巧妙地擋住院中侍衛的視線，手腕輕輕一抖，借著熄火取葯的時機將一蓬白色粉末，神不知鬼不覺撒入沸騰的藥罐。

吳媽用火鉗夾下藥罐，大聲呼喊，「玉蓮，金蓮！你們兩個小蹄子還不趕緊過來，服侍少爺吃藥！」

不多時，兩個小丫鬟匆匆趕來。

玉蓮捧著葯碗，金蓮輕輕吹涼玉勺內的藥液。

吳媽滿臉堆笑，招呼道，「爽哥，來！吃藥了，張嘴……」

夏爽皺著眉頭，先是試探性地喝了一小口，緊接著「嗚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將葯湯灌了下去。

吳媽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好！乖乖喝葯才能好。玉蓮，去拿幾顆西番的晶糖！」

不一會兒，玉蓮拿著一盤晶糖走了過來。

吳媽笑眯眯地遞給夏爽一顆，「爽哥，吃點糖，壓一壓苦味。」

夏爽接過糖咬了一口，然後又「咕嘟、咕嘟」，一口氣把剩下的葯湯全喝光了。

他皺著臉說道，「好苦啊……」

吳媽暗自鬆了一口氣，「苦口良藥嘛，以後都要按時吃藥喲！」

夜漸深，萬籟俱寂。

唯有窗外的蟬，不知疲倦地發出一陣陣燥鳴，讓寂靜的夜更添了幾分煩悶。

卧房內，冰簡散發著陣陣涼氣。

夏爽正在酣睡，頭上冒出層層虛汗浸濕了枕畔。

他忽然雙目一睜，眼中精光四射，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又活了一世。」

原來夏爽前世名叫「楊一笑」，乃是一名大學生。

在大四畢業、研究生尚未報到的暑假，楊一笑憑藉多年野外探險的經驗，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TT探險播客。

當他徒步前往十萬大山時，意外碰上了一群出來覓食的野豬。

俗話說，一豬，二熊，三老虎。

老獵人都清楚，在大山裡寧可碰到老虎，也別被豬崽子盯上。

楊一笑望著那一頭體重上千斤的大野豬，以摧枯拉朽之勢「嗷嗷」撲來。

他嚇得腳下一滑，就此丟了性命。

楊一笑死後一靈不滅，轉世到「九千洲」，成了演兵大陸東方大國，李氏王朝「安樂侯」的傻兒子，夏爽。

夏爽掀起身上的涼被，翻身坐起，驚起滿身大汗。

這輩子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他自嘲道，呵呵，沒想到啊！

自己身為「安樂侯」的嫡長子，竟然被發配到西川邊陲，連一個下賤的僕婦都敢加害於他！

夏爽握緊拳頭，關節泛白，恨得咬牙切齒，「賤婦，安敢欺我！」

吳媽在湯藥中「添料」時，刻意避開了護衛，卻被夏爽盡收眼底。

只是那時他渾渾噩噩，壓根不知其中兇險。

夏爽起身，披上川錦製成的汗衫，穿上珍珠涼鞋，又正了正頭頂的烏紗綉冠。

他抬手拽過系在床頭上的玉牌，將玉牌放在手中細細摩挲。

玉牌正面是「敕令」二字，後面是大大的「李」！

這是李氏王朝「羽林衛」的指揮令！

乃是他逆風翻盤的依仗！

因為，天子禁軍，聽令而行！

夏爽走出寢房，只見前廳耳房內，玉蓮和金蓮兩個小丫頭，正抱在一起呼呼酣睡。

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正值豆蔻年華，生得粉嘟嘟、肉乎乎，讓人看了不由心頭一熱。

夏爽強忍住心猿意馬，眼神一轉，緊緊盯住房屋中間，懸在半空的三尺冰簡。

冰簡正散發著團團涼氣。

「玄門冰簡？」夏爽憶起今世的記憶，喃喃自語，「冰簡散發涼氣製冷，仿若前世的空調。」

是了！

這個世界神佛顯世、妖鬼橫行，修行之路尚未斷絕。

夏爽渾身一震，心中立下誓言！

他不光要做紈絝子弟，還要成佛作祖，在「九千洲」永遠活下去。

不過當下，先出胸中惡氣！

夏爽一腳踹開房門，高舉令牌，大聲疾呼，「聖令在此，羽林衛聽命！

此處別院的嬤嬤、丫鬟、賬房、馬夫等一應僕從，立即押到院中，一個也不準走脫。」

夏爽的話音剛落，受令牌節制的值夜羽林衛，齊聲唱了一句，「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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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紛紛拔出貼身陌刀，如狼似虎般闖入周邊的廂房。

不過盞茶功夫，紫荊花大院的百餘名僕從，皆被手持明晃晃鋼刀的羽林衛，從卧榻上粗暴地趕了出來。

眾僕役亂糟糟一團，紛紛低聲竊語，聚在院中。

夏爽一擺裙衫，翹起二郎腿，斜坐在太師椅上，他面色冷峻，目光如電，冷冷地看著跪坐成一團的僕役們。

吳媽披著一件貂皮小坎肩，身子如篩糠般瑟瑟發抖，整個人縮在角落裡。

她一雙八字眼左顧右盼，踟躕了許久，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

夏爽一挑眼色，一名羽林衛瞬間拔出鋼刀，往吳媽脖子上一壓。

刀下滲出血跡。

吳媽嚇得「撲通」一聲，重新癱倒在地。

她渾身冷汗簌簌而下，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爽哥，您這病剛好，外面風大，還是趕緊回屋吧，小心受了風寒。」

夏爽一挑指甲蓋，一側的羽林衛抬手一刀，狠狠插到吳媽大腿上。

刀出濺血，吳媽疼得嗷嗷大叫。

「賊婆子，不要以為少爺神魂不能司主，就看不見你私底下做的那些齷齪事，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

夏爽一抬手，羽林衛把從吳媽房中搜出的瓷瓶，狠狠往地上一砸。

瓶身炸裂，一攤白中泛紫的粉末，撒了一地。

夏爽伸手一指，喚道，「常大夫，你是西川本地的名醫，這是什麼，可認得嗎？」

跪坐在人群中的一名老者，顫巍巍來到場中。

常大夫伸出指頭，輕輕將粉末一碾，回道，「少主，老朽認得！

這是上好的紫金精粹磨成的粉末，功能驅邪鎮魔、安神補腦。」

「如果將這礦粉，加入本少爺食用的湯藥中，又會如何？」

常醫師沉吟許久，才緩緩開口，「稟少主，凡事都有個度量。

常言道，三分是葯，七分是毒。

老朽給少主開的『安神補腦湯』中，本來就有半錢的紫金石粉，功能安神、補腦、醒神，能補益少主意外傷損的元神。

但如今大暑濕毒升，驕陽橫當空，人體內濕毒積聚難除。

這紫金精粹礦粉雖然是上好的補品，但加入過量，又會變成劇毒。

您若服用過多，不僅無法滋補身體，反而會虛不受補，痴獃之症會愈加嚴重。」

夏爽起身，一腳將吳媽踹翻在地。

吳媽披頭散髮，一把抱住夏爽的大腿，哭喊道，「少主，饒命啊！老身也是身不由己，幕後主使的貴人……」

夏爽一把奪過旁邊羽林衛的鋼刀，手起刀落。

吳媽脖子上出現一道血線，腦袋「咕嚕」滾到地上，無頭的脖頸噴出丈高鮮血。

夏爽抽回鋼刀，在吳媽的坎肩上，隨意抹了抹刀鋒上的殘血。

「這賊婆子犯上作亂，圖謀不軌，本公子就地正法！天明后，上報西川郡城三法司！」

院中的僕役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夏爽滿意地收刀歸鞘。

哼！

背後的貴人？

你若不說，倒還能留你一命。

在大庭廣眾之下，若將背後主使之人說出來，就是自尋死路！

夏爽不用猜，也知道背後主使之人是自己的繼母，也就是當朝陳閣老的幼女，夏陳氏。

所謂為何？

不過是他擋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夏子楓的路。

若夏爽一直是傻子，繼承「安樂侯」爵位的人，只能是夏子楓。

不過這些齷齪事，放到暗地裡怎麼玩都行，若被吳媽不知輕重，在光天化日之下點出來，「安樂侯」一家上下，誰都得不了好！

李氏王朝以孝治天下，若傳出去安樂侯府後堂之中，「妻不賢、子不孝」，繼母指使家僕謀害嫡長子，連夏爽都落不到好處。

更何況，陳閣老是朝中掌權大佬，小小的安樂侯府，根本得罪不起。

所以夏爽果斷斬首吳媽，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夏爽打了個哈欠，轉身摟住兩個小丫鬟。

金蓮和玉蓮嚇得瑟瑟發抖。

夏爽摸著女孩腰間的凝脂，輕聲安撫道，「莫怕，莫怕，少爺我也不是什麼壞人。

你們兩個小乖乖，只要一心對少爺好，少爺便提拔你們當側夫人。」

金蓮和玉蓮聽了，心中大喜。

她們兩個，本來就是從小買斷的「家生子」，被夏爽病逝的母親，安排來做通房丫鬟。

就像《紅樓夢》中大丫鬟襲人，註定要被寶二爺偷吃胭脂。

側夫人雖然比不上正室，所生的孩子也是庶子，但至少屋舍阡陌，良田千畝，一生無憂。

夏爽和兩個小丫頭打趣道，「你叫金蓮，是不是？少爺剛剛犯了忌諱，金蓮這名字不吉利。」

他沉吟片刻，接著說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你這小妮子，便改名『玉露』！

玉露、玉蓮，你們都來，服侍少爺安歇！」

夏爽躺在床榻上，左右各擁著一個小丫鬟。三人嬉鬧半晌，夏爽終於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