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逢賈二次
小夥子醒來后已經是日上三竿,他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密林陰翳群鳥嬉鬧,一時間說不是陰森瘮人還是熱鬧非凡。
他摸著后脖頸坐起身,才發現身邊還坐著一位風度翩翩的男人,男人正在烹水煮茶有滋有味。
「小人見過逢樂官。」小夥子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被逢樂官撞破的洛陽司馬府管事賈充。
逢樂官笑吟吟地回過頭,「你可真是盡心盡責啊,為你家老爺找美穴地都找到春熙坊了!怎麼樣,春熙坊的油炸羊寶吃的還受用吧!」
賈充皺了皺眉頭,回想起那會在焦三兒的小攤前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現在想來應該是逢樂官就坐在春熙坊臨路的窗口。這個男人也太神奇了,長著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更像是會分身術一樣遍布長安城的每個角落。怪不得司馬虛懷老早就告誡他和馮五,不要輕易惹上逢樂官。
「看來是不太受用,都把我補的昏倒了。」賈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來吧,我請你喝一杯春熙坊少女手工搓茶。」逢樂官舉了舉手中溫潤的茶盞。
「打暈我喝杯茶就夠補償了嗎?」賈充突然間想到,對付逢樂官這樣的男人,最不應該的就是以平常對待。
「補償好說,只要你有福消受。說說吧,跟著董舒大員有什麼想法?」逢樂官給賈充斟出一盞茶。
「嗯,還是正經茶呢,我以為是一堆殘次品賣出了天價呢。」賈充故意不著急回答。
逢樂官也做出一副不著急等答案的樣子:「前幾日看到慢茶閣的陳掌柜親自帶隊出蜀去販茶,我打聽了一下他家最近出貨量比較大的兩款茶是蒙頂甘露和峨眉山竹葉青,其中用作手工搓茶的就是蒙頂甘露,這兩款茶呢都產自蜀地,自然也是蜀地上等的好茶,這便宜的茶繞一圈來到我們大魏也賣不上價格,自然是沒有貿易的價值。」
「怪不得人稱逢樂官為錦官,我原本以為只是誇讚樂官的長相和氣質,沒想到這個錦字只是為樂官這個人錦上添花而已,樂官知識淵博讓人欽佩。」賈充的腦子裡還在飛速地思考關於跟蹤董舒的正面回答。
「錦官還是不要用了吧,誰不知道蜀綉滿天下桑重錦官城,我要用了這個錦字就得跟你們司馬少爺關在一起了。」
「難道樂官也認為追隨武帝的河內司馬家會甘心做蜀諜嗎?」賈充的情緒有些盎然。
「武帝時始終還是漢制,如今沒有漢制了吧。」逢樂官笑了笑,抬起手竟然有一隻鳥兒從樹枝間撲下來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
賈充知道自己在言語上繞不過對方,於是乾咳兩聲說道:「司馬家肯定不會串蜀的。我來找董大員,只是因為他是主審官之一,希望他能還少爺一個清白。」
「你認識董大員嗎?」
「不認識。」
「你們毫無交情,董大員又跟司馬別駕向來不合,你這麼冒失地去找他,不怕弄巧成拙嗎?還是說你留有后招?」逢樂官擺弄著那隻小鳥,言辭間盡然是運籌帷幄的自信。
「自古心誠則靈,我們不求董大員能寬舍私情,只求他能秉公執正就是對司馬家最大的恩情。」賈充言之鑿鑿。
「這是換了莊家要改打明牌。說說你吧,為什麼從洛陽來到長安,這次不能用堪輿的借口了,你想明白再說,說對了我們就可以是盟友,說錯了……」逢樂官猛地一抬手,那鳥兒飛往高處去了。
賈充笑了笑,放下手中地茶盞。「我賤命一條,逢樂官這麼說著實抬舉我了。」
「命賤者三餐無果腹之食,四季無粗布遮身,客死大街無人收拾,入殮荒野無人牽挂,你是這樣的人嗎?你輕賤自己又何嘗不是再輕賤你家主人!」逢樂官動了生氣,或許是賈充的話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感同身受。
「今年八月份,老爺感覺到時局動蕩,特別是諸葛亮虎視眈眈,他對少爺又不是很放心,就讓我和五哥來到這裡幫忙。」賈充聲音低沉的說到。
「到了長安之後,就眼看著少爺被卷進蜀諜的漩渦,一開始我們想查出來是誰給少爺做了這場局……」賈充說到這目光犀利地看向逢樂官。
「然後呢,查出來了嗎?」逢樂官面不改色。
「後來我們發現查出來似乎也沒什麼意義,因為只要對方不是蜀諜,我們幾乎很難翻案,或者說是即便翻案了也沒有什麼意義。」賈充回答。
逢樂官笑了笑,示意賈充繼續說下去。
「我們就想查出來到底誰跟蜀諜對接,長安幾大士族我們都查了,都是朝廷心腹且在洛陽那邊牽著祖宗基業,所以……」賈充有些猶豫的停了言語。
「所以你們懷疑董大員?」逢樂官直言不諱。
「是我自己懷疑。」賈充直截了當。
「說一說觀點。」逢樂官給賈充斟出一盞茶。
「去年十一月,陳群五十五歲大壽,董大員竟然沒有備任何賀禮,雖然他在洛陽沒有祖業,但陳群作為他們這一支最高領導,他沒有理由不準備賀禮。我又去打聽了他平常的做派,董大員管理參政局期間為人剛正不偏不倚從不拉幫結派……按照我們當下的時局,如果他想有所建樹就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但我也去查了他的生活軌跡,他似乎也沒有反叛的條件……」賈充說著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短短時間內查到這麼多信息,你們家老爺還真是識人善用。我向來對朝野時局不感興趣,我今天跟著董大員,完全是巧合,一方面他平素從來不去青樓買醉,這次竟然花高價拍下頭牌酒宵,另一方面聽說這頭牌是從吳儂進來的賣的卻是川蜀的茶葉,而長安城裡所有的茶葉生意又都歸董大員管,所以我是好奇董大員是為了掙錢還是為了美人一笑。」逢樂官說的言辭輕淺。
儘管逢樂官說得輕淺,賈充卻聽出了掩藏的意味,當一個人不正面回答問題或者主動展示答案,那麼真相一定掩藏在表象背後。
一陣馬蹄聲逐漸漫入兩人的耳朵,打破了樹林間平靜的氛圍,兩人一齊看過去,一名軍屯長帶著十幾名身挎朴刀的小校正押著幾名犯人從官道上經過,那犯人中有一位正是水神教二把手東方澉。
東方澉看了逢樂官一眼,逢樂官面不改色,東方澉就又看向賈充,賈充的腦門上寫著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