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俺要和黑瞎子沒完!
小羽會在每日的巳時過來,老夫教他讀書寫字,先從那本《三字經》開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老夫念一遍,小羽再念一遍。
小孩聰慧學得很快,他都能用瘦金體默寫了。
小羽抬頭望著老夫懵懂道:「師父,人的本性真的是善良的嗎?」
「額?難道不是嗎?」
小羽嘟囔道:「我聽狗五爺爺不是這樣說的,他們說過,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人心本善與這句話是衝突的。師父,人心究竟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呢?」
「啊這。」
不是一個五歲的娃娃都能有如此深度的思想了嗎?居然對教材上真理正確與否提出質疑,小羽他這麼早熟的嗎?
仔細想想,他生於九門齊家,九門本就是做盜墓臟活的,裡面魚龍混雜,大多是社會燒殺搶奪的兇惡之徒,很難在他們身上看到人心善良的光輝。
小羽生長的環境如此,難以認同《三字經》中的性本善。
老夫該怎麼和他解釋呢。
只有摸摸他的小腦袋瓜子,深深道:「小羽啊,人心是很複雜的,不是簡單的善惡就可以定論,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等你長大經歷的事情多了或許就能明白了。」
小羽懵懂點頭,乖乖坐在那裡給老夫摸頭。
今天的輔導結束,小羽收拾東西,開心道:「師父我要去找三省玩啦!明天我再來拜會你。」
老夫笑眯眯點頭。
輔導完小羽,老夫就得去吳家盤口,沙城附近有大墓,吳老狗正召集夥計要進去呢。
俺自然也是要去的,拿上該拿的東西,坐上洋車,前往那座大墓。
一起來的夥計加上俺和吳老狗有七八個,其中有一個戴墨鏡,穿一身黑的男人引起老夫的好奇心。
大陰天的,又沒有刺眼的太陽,這傻逼帶墨鏡幹嘛,難道他是盲人嘛。
老夫直勾勾盯著他,由於他帶著墨鏡,老夫不知道他有沒有看俺。
直到他終於理俺了,他向前傾,露出邪魅的笑容,這個笑容有些像拐跑俺老婆的那個男人,賤兮兮的。
「你就是那個四處說啞巴是老婆的瘋子?」
「嗯?」
「小美人長在黑爺審美點上了,啞巴艷福不淺啊,你要是個女人黑爺鐵定要和啞巴搶了。」
「什麼跟什麼啊,你把話給俺說清楚。」
那人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手撐在下巴上,好整以暇道:「張起靈我兄弟,他不愛說話你知道吧,我叫他啞巴。」
「啞巴在某些情境下可以做為罵人的話,你以後可別這樣叫他了。」
那人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夫看不下去了:「你這人真奇怪。」
那人道:「奇怪的人是你吧,黑爺我怎麼就不能叫他啞巴了,你叫他老婆才最離譜吧,離譜到家了,是不是狗五爺?」
前面的吳老狗回頭:「你倆安靜點。」
車子行駛在鄉野小路上,偶爾有顛簸起伏,坐久了老夫有要嘔吐暈車的衝動。
那人看得出老夫的窘迫,從包里拿出個水杯。
「喝口水吧,裡面泡有檸檬,酸味綜合就不會暈車了。」
老夫毫不客氣接過,咕嚕咕嚕將檸檬水往喉嚨里灌,酸酸的檸檬水將身體里的悶給壓下去,暈車緩解了不少。
那人笑嘻嘻,墨鏡下的眼睛不懷好意,老夫有不好的預感。
他說:「檸檬水一口五百銅元。」
老夫口吐芬芳:「你爺爺的怎麼不去搶啊!」
那人見老夫急眼了,笑得更歡了:「哈哈哈哈。」
該死!從來只有老夫整別人的份,只有老夫誑騙別人的錢,今天居然被這個混小子佔便宜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這仇老夫記下了!
「墨鏡小子,俺叫梅子墨,梅花的梅,墨水的墨,你呢叫啥名?」
那人道:「我姓齊,跟大夥叫我黑瞎子就好。」
老夫疑惑:「你是小羽的親戚,是九門齊家的?」
齊黑瞎搖頭:「可沒一點關係,黑爺我的身世可比九門齊家牛逼。」
「是真的嗎,俺不信。」老夫鄙夷看著他。
車子緩緩駛動,終於行駛到荒山野地,大伙兒從車上走下來。
吳老狗用望遠鏡看遠方,說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在山頂上,山上沒有車開的路,我們只有自己走上去。
說完大伙兒就收拾東西上路,還好老夫沒有帶東西,只有手上這把摺扇,走上去也輕鬆。
齊黑瞎也沒帶東西,但他居然好心地幫人搬東西,老夫覺得他不會辦沒有報酬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上山後他要了夥計五百銅元的費用。
這裡是個很大的空地,雜草叢生,看不出有大墓。
吳老狗探出墓穴的主要方向,取了塊兒地打盜洞。
老夫就和齊黑瞎子在一塊石頭上坐著休息。
「聽說你要和啞巴成親?」
他問這個幹什麼?
「是啊,你從哪兒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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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黑瞎撫了撫墨鏡:「你說呢,你到處和人說,早就傳遍大江南北,整個圈子的人都知道了,說說吧你怎麼和啞巴認識的?他怎麼就成你老婆了?黑爺我很好奇的。」
張起靈這人齊黑瞎很了解,是有些性冷淡在身上的,人際交往中不主動,對那方面的需求少到極致,甚至到佛門的得道高僧都要感嘆的地步。
他像個神明一樣,無欲無求。
齊黑瞎以前沒少給他開顏色玩笑逗弄他,但都被對方冷漠回應。
「啞巴你真無趣,你這樣無趣的人是沒有姑娘喜歡你的哦,姑娘們會被你的冷漠黑臉趕跑的哦。」
他想象不出啞巴陷入愛河的樣子,是怎麼接受這人成為他男朋友的,還是說這人只是單方面喜歡啞巴,啞巴沒搭理也沒澄清。
按啞巴那悶得憋不出一個屁的性格,很有可能。
「小美人,你說說唄,黑爺我實在好奇。」
這人長得好看,清秀俊朗,風流倜儻,模樣柔和有些女氣,如若是個女子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不過就算長得好看也不會是啞巴心動的原因。
啞巴應該喜歡對自己好的人,他從出生到現在,接收到的大多是周圍人的惡意,身邊的人大多利用他、背叛他,甚至有的要殺他。
啞巴喜歡單純善良的人,對他好的人。
眼前的小美人,完美符合。
「那天深夜俺走進一個深山道觀......」
其他的人跟著吳老狗打盜洞,老夫和齊黑瞎在石子那邊,一個不停的說,一個仔細傾聽。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老夫的話也說完了。
齊黑瞎說:「這麼說只是你喜歡啞巴,要和啞巴成親,啞巴沒同意也沒拒絕?」
老夫不滿哼唧:「老婆他會同意的,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俺的!」
齊黑瞎笑笑道:「啞巴他是喜歡你的。」
「什麼?」
「我和啞巴認識很久了,他是什麼樣子的我最了解。他那人雖然看著冷但心是熱的,他對誰都是那副啞巴樣兒,喜歡一個人也是如此,不會浮於表面,他會在無人的角落偷偷關注你,默默保護你。」
「他可能會為了你的安全遠離你,獨自去承擔他的那份責任。他不會說愛,因為那個字對他來說太沉重了。他不該有愛的,張家那種吃人的環境,隔絕了他得到愛的所有方式。」
「美人兒啊,啞巴是黑爺我最心疼的人,他值得最好的東西,你純粹又善良,又喜歡啞巴,對他好,他是喜歡你的,只不過你沒有看出來,旁人也看不出來。他那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你多擔待點,不是你說他是你老婆嘛,你不得多疼疼你老婆是不是?」
齊黑瞎說話沒有了弔兒郎當的語氣,他很認真,墨鏡遮擋的眼睛難以看到他流露出來的情緒。
老夫恍然大悟,他說得很有道理啊啊!
「瞎子,一個月後的婚禮,你必須坐主桌啊!」
齊黑瞎的唇角抽搐:「一個月,這麼快?」
盜洞已經打好了,吳老狗和一些夥計正要下去,他們回頭喊齊黑瞎的名字。齊黑瞎走過去對老夫揮手告別。
老夫大喊:「哎,俺也要下去!」
老夫已經跑過去了,吳老狗責怪說:「騙子你什麼都不會下去幹嘛?」
「上面好無聊的,俺要下去玩。」
吳老狗慎重:「墓穴里機關重重,還可能有吃人的怪物,這可不是兒戲!」
就在老夫要上前反駁時,齊黑瞎搶先回答:「讓他一起去吧,我看著他。」
吳老狗眉頭皺了皺,看了他又看向老夫,最後深深嘆氣。
「騙子你下去千萬別發瘋,出事了我怕護不住你。」
說罷,他帶領他的夥計走在最前方,老夫走在中間,齊黑瞎在最後面。
墓穴里好黑好黑,前面的夥計用電筒照亮前方,老夫跟著他們走。
偶爾回頭,後面太黑,看不見齊黑瞎,老夫怕他走丟了稍稍喊他。
「瞎子?」
沒有回應,後面漆黑一片,齊黑瞎進來的時候還帶著墨鏡,這個人太奇怪了。進墓穴居然帶墨鏡,他看得見嗎?
老夫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正要轉身去找他,猝不及防撞上和他撞個滿懷。
「沒事吧美人?」
「靠!」老夫破口大罵:「你剛才怎麼不回俺,你不隻眼瞎還耳聾啊!」
「想逗你玩罷了美人。」齊黑瞎賤兮兮的,語氣也輕佻。
「去你爺爺的美人,俺是猛男你懂不懂!叫俺子墨,或者是騙子瘋子都成,再叫俺一聲美人,俺就,俺就和你決一死戰!」
齊黑瞎笑而不語,他戴著墨鏡,嘴裡叼了根狗尾巴草,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要是讓老夫看見他這個樣子,定是要和他打起來的,但是俺什麼都看不見,這一片黑漆漆的,齊黑瞎穿的是黑衣服,戴的是黑墨鏡,他整個人和黑暗融成一片,分不清彼此。
他本就屬於黑暗,他與黑暗是一體。
空氣很安靜,一個人在發脾氣,一個人看著那個人發脾氣,直到有人在喊。
「你倆快跟上來!」吳老狗發現有人掉隊,回頭用電筒光照過來,老夫總算看清楚齊黑瞎的模樣了。
還是那副賤兮兮的樣子。
「來嘍!」他略過老夫,往吳老狗那邊去。
老夫死死瞪著他,邁開腿往墓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