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山廟（2）

微微點頭，道士似是同意，沒有多言，最後又飽含深意地望了眼老和尚，隨後獨自一人走到一個離和尚和三人都不近的角落，盤膝坐下。也不見他和另外三人打什麼招呼，就像是沒看到一樣，自己一個人閉上眼睛養神，旁若無人。

「哼，裝神弄鬼！！···」

「小羽！！···」

年輕人略帶惱火的話剛出口，老人的低聲厲喝立即隨之響起，突如其來的低喝登時就嚇了他一跳。回過頭，看著老人鐵青的臉sè，年輕人不禁又對道士生出了幾分不滿，心懷憤恨地罵道：「爺爺！！你看那道士！！明明也是個進來避雨的，又不是此地主人，竟然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真是罔顧方外之名，我看他也就是個不守清規戒律的道士，假道士。爺爺又敬他作甚。」

「你···！！哎···」

指著身旁的年輕男子，老人一幅怒其不爭的失望模樣，發白的臉sè微微傾斜，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不遠處的道士，看到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爺孫倆的對話而『醒』來時，老人不禁暗自鬆了口氣，然後神sè猛地一變，威嚴中帶著幾分jing告地罵道：「叫你平ri里不學無術！！難道你就沒發現那位仙長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被雨淋濕的地方嗎？···」

聽老人這麼說，年輕男子不由得又將目光投shè到那道士身上，這一次的審視多了幾分細心，立時他就發現結果當真如老人所言。明明外面就下著大暴雨，可這裡卻有一個如幽靈似的不會被雨水打濕的人，這等怪異場景對他來講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當時就叫他瞪大了雙眼，面容露出驚駭之態，「爺···爺爺，他···」

指著道人，青年連話都無法說連貫，顯然被嚇得不輕。

「混蛋！！···」

「咚···」

狠狠對著親孫子的腦門上來一下，雖然平ri里自己對這個孫子是寶貝得不得了，但今時不同往ri，在加上這裡又是舉目無親的南方之地，可以說自踏上這裡起，三人就彷彿那被蒙了眼的瞎子，瞎到不能再瞎了，哪有什麼方向可言。所以深曉忍辱負重之道的老人，眼見自己的孫子竟然膽大到指著那個神秘莫測的道士，頓時就被嚇得差點心肝俱裂，提早一步踏入棺材，自然手上的力道也不會小，教訓還是要狠的才能讓人牢記。

「爺爺，···那仙長···是什麼人啊！！···」

垂著腦袋，青年不知是被老人這大力一擊給打昏了，還是因為老人這一下給驚住了，一時間竟沒有反應。只有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目睹自己哥哥被爺爺一頓痛打的女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哎···，這事本來是不應該讓你們知道的，不過既然遇上了，也就說明你們兄妹兩並非無福之人。好，爺爺就將自己知道的一點粗淺東西說給你們聽，你們兩人千萬要牢記這一切，說不定今後你們還有機緣遇上更多的那神仙一流人物···」

老人的話不多，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簡簡單單就將道人的身份道出：這世間有一種人，即是凡人，又是神仙，凡人眼中的神仙，神仙眼中的凡人，他們就是修士，一生只為追求虛無縹緲的長生，縱死無悔，雖千萬人吾往矣。在這條無窮無盡的道路上，他們付出了很多很多，親人，朋友，歲月，歡樂···，可以說他們是在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來向這蒼茫天道換取那只有一線的長生。付出這麼多的代價，他們得到的當然不僅僅只有那只有天地一線的渺茫機會，強大而恐怖的力量亦是讓人欣然嚮往，使人迷醉的無上**，排山倒海，上天入地，點石成金，降龍伏虎···，這種種神奇在這所謂的修士面前不過就像舉手之勞，那麼簡單。

在老人的一番描述下，兩個涉世未深，嚮往強者的年輕人自然是一陣心神搖曳、心生嚮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此神奇的能力超乎他們的想象，雖然年少時他們也曾想過騰雲駕霧，只手握天，但隨著歲月的增長，漸漸的這種妄想已是被遺忘在了腦後，轉而將目光集中在眼前能看到的現實上。但是如今，自己的親爺爺竟然在十餘年後親手打開了他們那一扇早已封閉了的想象大門，一時間兩人自然是驚駭，驚喜交加，以及那濃濃的無法釋懷的不信，畢竟在凡人界活了一二十年，所學、所看皆是和老人口中的修士毫不相干，二者簡直不像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倒像是不同世界的人。

「哎···」

看著兩孫子臉上那震驚、無法置信的表情，久久不能回神，老人不由得仰頭一嘆，大概是觸景生情，眼前的一幕叫他不禁回憶起數十年前的一幕，那是他親眼目睹的一幕，也是一生中永遠無法遺忘的一幕。老人當年有幸，在一處無人的偏遠地方親眼目睹過兩名修士交手，那一站山搖地動，天地亦為之變sè，也是因為這如虛幻般的事實激發了當年還年輕的他，經過十幾年的努力，掙扎，闖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可也因為這份家業導致了現在爺孫三人半死不活的下場。今ri果，前ri因，不曾想到到頭來竟然又遇上了一名修士，如此因果當真叫熟歷俗事的老人嘆噓不已。

就在一老兩少，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山廟又迎來了一個客人，一身潔白長袍，背負三把顏sè各異長劍，衣抉飄飄，飄渺如仙，來人大約有三十歲上下，長的一幅好皮囊，濃眉大眼，相貌堂正，尤其是嘴角微斜勾起的笑容，三分不羈，三分邪異，更有四分俾睨，身具獨特魅力，讓人沉醉，一幅浪蕩劍仙模樣。

來人踏入山廟，先是環目掃視了一遍廟中眾人，當看到中年道士時，他的目光微凝，嘴角的微笑也稍微收斂了少許，左右看完，最後的視線停留在老和尚身上，漆黑的瞳孔一縮，臉上的笑容在無聲無息間全部收斂，轉而換上一副凝重表情。

「喂，和尚，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又是什麼人？···」

「···」老和尚的手微微一頓，木魚聲戛然而止，一旁的道士也似乎有所感應，眼睛半睜而後又悄然閉上，彷彿毫無動作，若一般雕塑靜止不動。「遠來是客，請到裡邊休息一會，閣下的疑問不消片刻便有答案，還請容老衲等上一等。咚！···」

說完老和尚又開始敲響木魚，在風雨交加，雷霆咆哮的夜晚傳盪渺渺佛音，普度眾生。

「嘿···」

嘴角一咧，來人yu抬腳向前的動作忽的一頓，面sè猛地一變，轉頭回眸，鋒銳的目光跨過數十里距離，直視隔了一座大山另外一邊的山林之中，那裡正有一名衣著平凡的青年踏雨漫步前行。天地為幕，雷霆為景，雨水為點綴，那人的腳步不快不慢，似是無懼天地之威，毫不害怕自己會在這片參天之林中遇上什麼災難一般。

就在劍仙的目光投shè到那人身上時，他似乎也有所感，微垂的腦袋緩緩抬起，恰巧在那一刻四目相對，無形的視線在空氣中激蕩起層層火花，發出無聲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