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PART 51
溫熱的水浸泡著疲憊一天的身體,短短一天時間,她好像在天堂與地獄間走了一遭。又或是這短短几個月,就好想看透了全部的人生。
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的希望,相信本就是一種愚蠢。
而愛情,永遠讓人變得更蠢。
一隻手從背後溜過她的肩頭,指尖摸上她的耳垂,輕柔的吻落在後頸。韓念向後一仰,迎上他的目光,那樣澄澈明亮的一雙星目被浴室的霧氣所蒙,韓念看不透那眼中藏著的究竟是愛,還是恨。
泡得又燙又軟的**在水下潤得閃光,他的手掌下移,捏上她柔軟的肌膚,有些急切卻又在扼制,韓念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落在她頸項間的吻也越來越深,那樣熱切,熱切讓她幾乎要相信他對她只有愛。
她反手勾上他的頸項,吻上他的雙唇。他的吻技一向不錯,不過韓念也沒有別人可以與他比較,只知道他的吻向來讓她沉迷。
唇舌相纏,耳鬢廝磨間他呢喃了一句,「臉紅了嗎?」
韓念搖頭,抿嘴一笑,像是笑他天真,又像是自嘲,「你當我還是十七歲嗎?」
十七歲的時候,他們第一次接吻,她紅透了臉,只有在那個年紀,才可能因為一個吻,一個擁抱,甚至一次牽手,就臉紅心跳。
那是在她要去大學報道前,韓念去顧家找他。唐凱剛去世還未過百天,唐亦天和唐亦柔都寄住在顧家,由姑媽唐莉照顧。
那時候顧家的老爺子顧懷山還在,韓念去的時候,他正在院子里和女兒甘願聊天。她抬頭,看見站在三樓陽台的唐亦天一身黑衣,正望著院子里的那對父女,目光深深沉沉。
曾經在韓念眼中總是奪目耀眼的少年,此刻光輝盡褪,一雙眼眸暗得看不見一點明亮。
她穿過廳堂小心地上樓,聽見二樓唐莉同沈艷秋說話的聲音,「唐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韓念還來找亦天,真是不錯。」
她抿著嘴,悄悄地繼續往上走。一直以來她與唐亦天的感情都是那樣的單純,她也一直相信它會永遠單純下去。
三樓客房的門虛掩著,韓念輕輕推開,陽台上的少年還在專註地向下看,並未察覺有人靠近。她慢慢走近,伸手從後面抱住她,小巧的鼻頭頂在他的後背上,涼涼的。
夏末時節,連空氣都是悶熱的,他卻一身冰涼,像是與這個世界都格格不入。韓念一路走來一身都是汗,熱乎乎地就貼在他的後背上。
唐亦天轉過身來,她仰頭沖他嘿嘿一笑,夏天的太陽曬得她兩頰紅撲撲的,鬢角的頭髮都被汗浸透了,粘在耳畔。
「怎麼那麼多汗?」他問她,小香菇想是被煮成一鍋湯似的,騰騰地冒著熱氣。
「我坐公交車來的!」她笑起來,「我發現其實沒有車,做公交也挺方便的!」和他們兄妹熟起來以後,韓念平時的出行基本都是坐唐家的車,再後來是唐亦天開車親自接送她,她確實有很久沒有擠過公交車了,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天。
「怎麼沒打車?」他抬手替她擦汗,他冰涼的指尖摸過她的額頭,舒服極了。
被他觸碰,韓念的臉更紅了,熱得簡直可以煎熟一個雞蛋!明明覺得舒服,卻還是下意識地往後避讓了一分,聲音里都有幾分顫抖,「唐亦天,其實我本來就是做公交車的,所以……以後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和我做公交車吧!我挺喜歡的!」
她知道,如今橫在他們中間的,並不僅僅是家庭現狀的巨大落差,更多的是唐亦天的自尊。而她最喜歡他的地方,就是他的自信,她曾經沒有的自信他給予了她,現在她要把它還給唐亦天。
她的足尖緊張地在地面上划動,「我聽說你打算退學了,還去辦了簽證……」說著臉越來越燙,一路跑來,乾澀的嗓子眼幾乎發不出聲音來,「我會在學校等你的……」
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雙眼,鼻頭上細細一層汗,嘴唇有些乾澀,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猛然拽住她的手腕,韓念抬頭,驚慌的眼神如小鹿一般。
沒有給她任何的準備他就俯身吻了下去,直接而突然,不同於她曾經想象中的那樣浪漫和溫馨。
早在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韓念就幻想如果他親吻自己,應該是怎樣的?她看過很多浪漫的愛情小說,那裡的初吻像春風,像秋雨,像一切輕柔而美好的東西。
可是現實中,唐亦天給予她的這個吻只有熱切,熱切地把心中翻湧的情感宣洩,熱切地想在她身上去取暖,熱切地想告訴自己在這個世界他不是一個人。
外牆又硬又硌,他卻死死抵住她不放,一開始他也很笨拙,不知道完成一個吻需要怎樣的技巧,只是粗暴地壓著她,與其說是吻她,不如說是堵上她的嘴罷了。韓念的手抵在他胸前,那裡劇烈地起伏著,冰涼的身體瞬間就熱了起來,津津的汗滲出棉質的t恤,她的掌心濕熱粘膩。
牙齒磕著自己的嘴唇,很疼,她嚶嚀了一聲,掙扎了一下,伸出舌頭來推他。那滑嫩的小舌觸碰到他乾澀又火燙的雙唇時,他一下就被點燃了,一口含住、硬生生地吮吸著她的小舌,吸得她耳根生疼也不鬆口。
他們都不懂男女之間的情事,她雖然滿腦子的幻想,卻也不知道吻應該是怎樣的,那一瞬間的被佔有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睜開眼,正對著午後的太陽,刺得她睜不開眼。逆光下,他的眉眼不甚清晰,她只能記得那墨如黑夜的眼眸星星點點地亮起。
像是遙遠的星辰,沒那麼明亮,卻更深邃迷人。
那個吻的細節她早已忘卻,留下的記憶里只有他咬破了她的嘴唇,然後他們彼此紅著臉抱在一起,誰也不敢去看誰。
可她無論何時想起,都覺得是那麼美好。因為那個瞬間,她聽見自己心中有個聲音對她說,「韓念,這個人你會愛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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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浴池裡,唐亦天從背後環抱著她,兩人濕漉漉地靠在一起,他試探地了問了一句,「小念,可以嗎?」
「嗯……」韓念似乎還沉浸在那青澀的回憶中,那個單純的時光,還有更單純的他們,是永遠都回不去的過往。
有了她的肯定,他托起她的腰,把她稍稍一抬,有了溫水的潤滑,進去並不艱難,可她像是潛意識裡抗拒,身下緊緊地綳著,才堪堪過半,就讓她皺起了眉頭。
「小念……」他的聲音低沉嘶啞,扶腰的手上移,覆上她離開溫水的柔軟,細細地揉捻嫣紅,一點點讓她放鬆身體。「疼嗎?」
她搖頭,她不是疼,她只是不想,不想與他纏綿,不想帶著欺騙與他親密,可又不得不與他擁抱。
裹著溫水的堅硬推進她身體最柔軟的地方,燙得叫她打了個哆嗦,全身一緊,絞得他再也無法控制住,狠狠地全部沒入。
唐亦天在她肩頭輕咬了一口,壞笑著說,「你要咬死我嗎?」
韓念倏然回神,一瞬間的鬆懈讓他長驅直入,她禁不住叫出聲來。
她發現,她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害怕與他這樣親密無間,害怕自己真的相信他們親密無間,她總是很容易相信他,從過去到現在,她想要堅定,卻總是動搖,想要無情,卻又總是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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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韓念聽著唐亦天的呼吸聲沉穩而平和,她第一次發現,睡眠不好竟也有好處,她甚至不需要鬧鐘,就可以讓自己在深夜醒來。
即使現在白天的氣溫都在二十多度,可夜晚還是挺涼的,韓念穿著單薄的睡衣,掀開被子時打了個激靈,但很快就讓自己適應了這樣的溫度。
她小心地開門走了出去,然後輕輕掩上房門。屋外比屋內更冷,又或許這個她以為可以就此依託一切的家,本就是寒冷的。
如果說韓復周的病對韓念來說是晴天霹靂,那麼唐亦天的知而不告就是盛夏的冰雹。他不僅知道!甚至還有病理報告,還諮詢了路翰飛情況。他比自己更早知道韓復周的腦袋裡有一顆隨時會破裂的動脈瘤,可他卻、沒、有、告、訴、韓、念!
他為什麼不說?韓念也想為他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可是他說,他不會騙她。多麼諷刺!是啊,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呢,如果韓復周可以這樣死去,那麼他既不算違背承諾又可以如願以償。
他給她的愛是一種施捨嗎?看到如今的她,失去一切,最後連父親都會突然離開,她很可憐是嗎?尤其是她還妄想,倘若唐亦天知道一切,他一定不會讓她痛苦。可現實狠狠打醒了她,他知道一切,而他正在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但無動於衷!
他對她說沒事,她就以為真的沒事,他讓她別問,她就真的不問。只是現在她明白了,她不會讓自己有一次傻傻地等待,以為等來的是希望,其實卻是絕望。
擰開書房的門,她摸開屋內燈,瞬間的明亮刺得眼睛生疼。唐亦天的保險柜在第二個書櫥的第三個柜子里,她不僅知道位置,還知道密碼。
paradise頂層休息室的密碼還是以前的,那麼他應該沒有改過任何的密碼,他的所有密碼她都知道,因為一開始那些密碼就是她設置的。
打開柜子,搬開一摞書,嵌在牆內的保險柜還在它原來在的位置,韓念希望,它最好還是原來的密碼。
一串數字按下去,清脆的一聲咔噠,密碼是對的,櫃門彈開,一切和她想象中一樣的順利,可她的心卻狠狠揪了一下。
五年了,他都沒有換過密碼,他想讓她感動嗎?多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