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循環推理
周子安走上前,拿起對講機。
「走吧。」他說,「我們去下一個房間。」
我點了點頭。他似乎對這裡的地形已經很熟悉了。「總感覺,這裡的很多地方你都已經來過了。」
「先大致轉了轉,看了看每層有幾個房間。」周子安說,「你看三四層,都是用鐵柵欄封起來的,晚上的時候看,就像監獄一樣。」
主教學樓一共有十二層,六樓往上是辦公室,五樓是專門給國際部騰出來的。
印象里,我們班也在五樓。天井院是我每天都會經過的地方。
譚鷙瑤,我的朋友。
她也是國際班的,她每天都會路過這裡的天井院,電梯是給校領導坐的,她每天爬上同樣的樓梯,穿過同樣的長廊,敲開同樣的班級的後門。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班上沒有人和她說話,她就看著窗外發獃。下午的陽光以最燦爛的色彩投射進來。她的身影也嵌入光暈之中,漸漸模糊和消散。
我們一同躺在水渠邊的草坪上。
「我以前總是熬夜。心不在焉地刷著各種快節奏的內容,其實我一句話都沒看進去,只是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動著手指,太陽穴持續著緊繃的狀態,卻不會去下定決心放下手機,再把燈關了。」我說,「後來我想到一種方法,把躺在床上的時間變得比白天更精彩。每次閉上眼的時候,就會想象自己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在想象中的畫面里慢慢就睡著了,再睜眼就是白天了。」
「你都做些什麼夢呢?」她問。
我把每天的夢寫成一篇日記,現實生活對於我來說漸漸變成了真實的噩夢。
那麼白天呢,白天在夢境中睡著了。
我看向她,我已經忘了我做過什麼夢了。
如果我還能找到那本日記的話。
她笑了,說:「其實我看過你的日記。」
誰說的准呢。我向著周子安仰頭的方向看去,今天是滿月,月亮只在教學樓頂微微露出一半,房頂用油漆鑲了一層白邊,正中間黑石墨塊的刻度和指針圍成了能轉動的鐘錶形狀。教學樓整個是用紅磚砌成的——也許這裡本來就是一座監獄。
「17號。」
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一段時間內,別人都這麼稱呼我。
周子安接連試了好幾個附近的教室門,但都被鎖上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彷彿在說,要不要用暴力砸開。
「辦公室應該會有所有門的鑰匙。」我對他說。「如果辦公室也上鎖了的話,我們想辦法撬開那一扇門就夠了。」
「撬辦公室的門不怕天亮了被抓嗎?」他問道。
可能是夜晚太安靜了,讓我覺得這裡永遠都不會有人。
「也許這裡不是我記憶中的衡源中學,這所學校看起來荒廢很久了。」我說。「所以不會有人來。」
「猜對了一半。」周子安說,「這裡永遠都不會天亮。」
找到譚鷙瑤真正的死因前,我們會在這片黑暗中不斷往複,周子安一直圍著這所學校轉,還沒有去附近看過,整座城市裡大概一個人也沒有,有的只是關於譚鷙瑤過去的一切的碎片。
如果不小心在城市中死亡,就會失去之前的記憶,換個例子就是在遊戲中死亡后,過去的一切裝備都會丟失。但過去留下的痕迹不會。
所以只要能找到那些痕迹,記憶就可以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