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案情
「苦主帶著棉衣去他店裡找他時,他卻說是苦主訛他,換了棉花。」
九娘道:「這難道不可惡?」
「富裕之家,他送去的便是上等的棉花,綢緞,難道尋常百姓的命不是命?」
九娘目光迎上葉沅的,「大人,他難道不該死嗎?」
「他死之後,夥計散盡,鋪子里的貨物被百姓一搶而空,這就是他的報應!」
譚夫人冷聲道。
「不錯,他該死。」
「我還親眼見過,他從死人身上扒下棉衣,從中取出的棉花,縫成嬰兒的被子放在店裡賣。」
這些所作所為,葉沅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如果可以回到他們死之前,葉沅也會狠狠責罰他們。
但,他們已經死了。
而她要處置,殺了他們的人。
「現在案子已清,譚夫人,我需要知道你的幻術是從何處習得的。」「你和九娘一起殺黃雲龍一家時,老零頭見到了你施展的幻術,還有方才在鋪子里,街上,你都使用了幻術,你出身貧苦,後來又流落青樓直至被譚掌柜贖身帶回溪山縣,幻術,是誰教你的。」
「聖使。」
譚夫人毫不猶豫道:「我加入了梵凈天,成為了神主忠誠的信徒,神使將我收為弟子,教會了如何利用幻術殺人……不,」譚夫人道:「替天行道。」
「殺黃雲龍的那日,我剛學會的地獄小鬼幻象,但覺得小鬼過於小氣,便和九娘一起做了判官的衣裳,將自己隱藏在判官的衣服下面,身隨小鬼,代天行道。」
「周掌柜一家,藏在他們喉嚨間的蟲子是什麼蟲子?你從何處得來的?身上可還有?」
「那叫噬音蟲,專門用來啃噬人喉間血肉的,用這種蟲子懲罰的都是欺騙過世人的人。」
「蟲子乃神使贈與我,一共九隻,周家人用掉我八隻,剩下一隻用在了他的身上。」
譚夫人看向周解。
正在寫字的周解:「……」
倒是要謝謝譚夫人了,如此珍貴的蟲子,都捨得用一隻在他身上。
「說說是如何作案的。」
「那天晚上我以做流光斗篷為由,讓周掌柜等候。」
「為了避開夥計,我特意晚了許多才去,我先用幻術迷住他們,再喂他們吃下噬聲蟲。」
「幻術和噬音蟲集合,即便是他們因為疼痛而叫,也發不出聲音來。」
「我們在柿子樹上發現了男人的鞋印,你作何解釋?」
「這段日子下了雨,柿子樹下泥土鬆軟,我怕留下鞋印,便穿了一雙男子的鞋。」
都對上了。
「九娘,風月樓的死者,你們是如何殺害的?」
「那是聖子雪仙人給的毒,其餘我不知道。」
「你也加入了梵凈天?」
葉沅問。
九娘聞言笑起來,「我的大人啊,您這是被蒙住雙眼了,若是您親自去查一查,看一看就會知道,梵凈天的教眾,多得超乎您的想象。」
她眼神充滿憧憬,「總有一天,梵凈天會掌握朝綱,改變天下。讓這世上,再也沒有貪官污吏,沒有強權欺壓,沒有黑心商販……也不會有如我和意濃一般被隨意買賣,折辱的可憐女子。」
「這就是梵凈天向你們承諾的?」
「不。」
譚夫人認真道:「這不是承諾,聖子和聖女,已經帶領我們做到了。」
稍頓,她平靜的看向葉沅,「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整個溪山縣會被我們清理得乾乾淨淨,不會再有一絲污穢。」
「你們口中的污穢,是為富不仁,為官不廉之人?所謂的清理,便是將你們認為有罪的人,都殺得乾乾淨淨?」
「本該如此。」
譚夫人道:「這個世道本就不平,平民百姓被權貴欺壓,一心為民的清官被栽贓,女子為男人手中的魚肉肆意折辱……神主的出現,就是為了救我們於水火。只要能殺了他們,我們甘願獻出性命。」
「教你幻術的神使在哪裡?」
「他已經走了。」
九娘接話道:「他不止有意濃這一個弟子,還有很多師妹師弟們等著他去教。」
「聖子聖女的住所,你們可曾去過?」
「大人,」九娘微笑道:「不說聖子聖女可能已經走了,便是沒走,我們也不會背叛他們的。」
「他們若是出事,那麼這世間,便再也不會有人願意為我們這等卑賤之人主持公道。」
九娘眸光晶亮。
「黃有龍和周掌柜,在床第之間如同野獸,我每次伺候過他們,便足足幾日不能下床,我早已恨不得他們死!是梵凈天幫了我。」
話已至此,葉沅便知道已經問不出什麼來了。
譚夫人和九娘都視死如歸。
關於案子,關於如何學習幻術,梵凈天是怎麼同她們說的,她們能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但對梵凈天有害的,她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
在她們的心裡,梵凈天,是她們唯一可以看到的公平。
「九娘,你的父親是誰?方才譚夫人說,清官被人栽贓,指的是你的父親?」
「決斷案子的是當今的皇后,大人,能為我的父親翻案?」
九娘譏諷道:「大人敢得罪皇后嗎?」
「如果大人承諾可以為我父親翻案,我便將一切都告訴大人。」
葉沅沉默一會兒后道:「我會盡我所能。」
武皇后權勢甚大,如今雖有陛下在,但已經是雙聖臨朝,皇后甚至要大過陛下。
葉沅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她沒辦法去蚍蜉撼樹,但她會盡她的能力,去查九娘口中被冤枉死的清官父親。
「她可是皇后,大人不過是個微末小官,拿什麼與她抗衡?」
九娘說著,神色已經柔和下來,「大人方才說會儘力的時候,我看得出來,大人說的是真心話。」
「我信大人,也不願大人涉險。」
九娘淡淡一笑,眼神中充滿了無奈。
「我的親人都已經死了,大人無需為已死之人獻出生命,請大人請長久而平安的活著。」
九娘深深一拜。
說完,她忽然伸手拔下青絲上的簪子,毫不猶豫的刺中了自己的咽喉。
鮮血自從她潔白細膩的頸脖間流出,白潤纖細的手腕上瞬間綻放紅梅。
「九娘!」
譚夫人痛苦驚叫,她迅出手售將九娘抱在懷中。
鮮血滴落在譚夫人簇新的披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