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卧槽,要少了
夕陽西下,天邊只留一抹落日紅。
吱……
刺耳的剎車音,讓人汗毛直立,伴隨著重物砸落地面的聲響,騷紅的瑪莎拉蒂被迫降停。
年輕的身體砸落在距車五米開外的煤灰路上,揚起一陣灰茫茫的塵土。
塵土中,他背後的肌肉瘋狂蠕動,極具規律,所幸有衣服遮擋,也就避免了驚世駭俗。
劇烈的疼痛席捲全身,男人掙扎著想要起身,奈何力不從心。
眩暈感一旦襲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半昏半醒地在煤灰路上掙扎的男人,身著洗滌泛白的舊軍裝。
一雙劍眉格外醒目,輪廓分明的五官,讓人印象深刻。
只是高高的鼻樑下,覆蓋著一層鬍子,讓人很難分辨出實際年齡。
「老子今年才十九,不會就這麼英年早掛了吧?」軍裝男心裡默念一聲。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吃力地抬起昏沉欲裂的頭。
此時他的眼睛變得模糊起來,對周圍的景、物都已經視而不見。
只有那股「死也死個明白」的執念,支撐著他,向車頭標誌處看去。
窮山惡水出來的小民,見過最大的世面不過婚喪嫁娶,當那個車標映入他眼帘時,第一時間就跟「糞叉子」聯繫起來,不禁火冒三丈。
「他舅老爺個鎚子,作為靠山屯最強獵人,我丁向南就算是死,起碼也得死在那種「縣長乘坐」級別的好車下,要是被這麼一輛糞車撞死,我……」
這是丁向南最後的意識。
瑪莎拉蒂車門打開,首先落入視線的,是一隻精緻的黑色高跟短靴,和上面那飽滿雪白的小腿,周圍議論聲戛然而止。
隨著短靴落地,一個戴著巨大墨鏡的女子匆忙下車,一雙雙冒著賊光的眼睛,便使勁盯著她。
雖然被墨鏡遮住了大半臉,但她那出塵的氣質,嬌美的身材,特別是黑色高跟短靴之上,那截雪白小腿,黑白相間,分外晃眼。
讓那一雙雙賊眼再也無法移開。
墨鏡女子顧不上這些餓狼般的目光,同時也就忽略了人群中,幾個黑衣人那冰冷、凌厲的眼神。
這幾個黑衣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終日打鷹的他們,今天竟然讓這個被撞的土鱉給上了眼藥。
當然如果他們了解這位土鱉的底細過往,估計就會感慨一聲輸的不冤。
墨鏡女快速來到丁向南身旁,對著這個鬍子拉碴的男人焦急的問道:「喂,你怎麼樣?醒醒啊!」
聲音雖然急促,但如銀鈴般悅耳。
然後她拿出一個在大城市裡,都足以引起羨慕嫉妒恨,在這裡卻激不起半分漣漪的,精緻小巧手機,撥打起急救電話。
於是,她便見證了信號差到連120都打不出去的奇迹。
「哪位好心人能幫我把他抬到車裡?」軟甜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女士,特別是漂亮的女士,她們總能把一些複雜的事情辦簡單。
從撞人到進VIP病房,整個過程,她都記不清有多少熱心人主動幫忙了。
夜幕降臨,林縣人民醫院,VIP一號病房。
墨鏡女伏在窗前桌子上睡的很沉。
她滿頭長發略顯凌亂,遮住露了半張臉,那無限美好的背影,給這寂寥的病房平添一道靚麗。
本就疲勞駕駛的她,在陪護丁向南完成各種檢查后,更加疲憊不堪了。
知道人沒事,只是因應激性自我保護而臨時昏迷,她也就放了心,往桌子上一靠,很快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病床上躺著的丁向南悠悠醒來。
醒來后,他第一時間四下張望,當看到自己的蛇皮袋子,鼓鼓的放在門旁時,懸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這個蛇皮袋子對他可是意義重大,自己老爹和雷爺爺的傷病可全靠它了。
確認好了蛇皮袋子的事,他才有心思注意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一看著實被著實被鎮住了。
媽呀,這是醫院?肯定錯不了,不然哪家不死人連被褥都整成白色?
他環顧四周,又心生疑惑,這麼大的房子怎麼只住一個病人?難道……
丁向南意識到,撞倒自己的那狗日的可能不一般,不過轉念一想,一個拉糞的,就算不一般也上不了天吧。
當丁向南胡亂感慨之時,四個黑衣人在醫院外不遠處,停好車后齊齊下車,向著醫院走去。
這四人面容冷峻,僅僅是走路,就能營造出一種肅殺氣氛。
病房裡,房頂上那長長的燈管發出柔和的白光,把屋裡照的跟白天一樣。
「大叔,您醒了,感覺怎麼樣?」略顯慵懶的聲音,依舊那麼悅耳。
僅憑氣質和身材,就能迷倒一路人的她,現在沒戴墨鏡,露出那張美的毫無道理的臉,俏生生站在丁向南眼前。
山村出來的丁向南,見過最水靈的姑娘,也就是那些不曾經過太陽暴晒,皮膚不算太黑,穿著『時髦』花衣裳的服裝店售貨員了。
何曾見過這種程度的美女。
「你…你……」往常還算口齒伶俐的青年,愣是組織不出一句,用以緩解尷尬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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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這位「大叔」目瞪口呆的盯著自己,雖然兩眼放光,但是目光清澈,透著一股子特有的質樸,完全是一種驚若天人的姿態。
她不由產生一種,不一樣的虛榮滿足感,於是鬼使神差的,半開玩笑道:「我臉上長花了?」
丁向南摸摸鼻子:「沒...那個,不…不好意思,看你長得跟電視里明星似的,有點緊張。」
雖然只是一句毫無修辭的土味話,但是在她聽來,卻比那些優美辭藻更加真實。
具有真實感的讚美,也就更讓人受用。
丁向南的這種樸實的土鱉樣兒,讓她生出來一分好感。
兩個人不再說話,陷入沉默。
女子在想那句「電視里的明星」,心有所感:
原來最美的讚美,不是那些詩情畫意,而是最樸實的人,用最樸實的話,利用略顯緊張的神情,來描述心中的美。
丁向南心裡也不消停:
「這麼一個明星似的女子,怎麼開一輛糞車?最主要的是,她究竟是不是有錢人,如果是,老子訛她多少合適呢?」
要是墨鏡女知道這位「樸實大叔」心中所想,肯定會深層次、多方位的理解到,人不可貌相這個詞語的真諦。
墨鏡女率先打破沉默:「大叔請放心,醫生做過細緻的檢查了,您命大福大,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真的對不起,是我疲勞駕駛,造成了這次車禍,所以我負全責,醫藥費和賠償,全部由我承擔。」
「大叔?」丁向南這才注意到對方對他的稱呼,摸了一下自己滿臉的鬍子,自嘲一笑。
聽對方這意思,對於賠償,自己好像可以任性開口啊,難道是個有錢的主?遇到這種敗家玩意兒,豈不活該自己走運?
想到這裡他面不改色氣不喘:「嗯,雖然我身體沒有啥大問題,但小問題應該不少,最少也得耽誤十幾天的活吧。
我家裡上有八十歲老父母,下有三歲的小兔…小崽子,張嘴伸手全靠我一人,所以這些天的誤工費你得賠給我。」
說這話時,他用餘光小心翼翼的瞄著人家姑娘的臉色。
「沒問題,您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商量一個賠償方案?」墨鏡女略感歉意的說,「由於我還有急事,所以很快就得離開。
不過我請了一個護工,兩個小時后他送完上一個病人就會過來,他會一直照顧您,直到出院。」
丁向南眼珠一轉:「聽說這裡老貴了,反正我身體也沒啥大事,就不用住這裡了吧。」
墨鏡女急道:「那怎麼行呢?最少也得再觀察兩天,對了,費用問題您不用考慮,我交了半個月的。」
聽到費用交過,他的心瞬間放下一多半,起碼不用在賠償里出了。
丁向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麼大的病房,半月得不少錢吧?」
「也沒多少,一萬多點。」墨鏡女是真的漫不經心。
「什麼玩意兒?一萬多?」
丁向南聲音陡然拔高,下意識的撩起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仔細檢查,確認有沒有給人家弄髒。
不怪他如此表現,寧肯走幾十里路,都不舍花幾塊錢坐公交的地方,僅僅住半月就花了一萬多,這在他們心裡,已經堪比現代版龍門客棧。
「姑娘,這也太他么黑了,我啥事沒有,咱馬上就走,你不賠償我都沒關係,別花那冤枉錢,趕緊去把錢退了。」
寧可不要賠償,也不想讓她這個陌生人花「冤枉錢」,墨鏡女再次見證了他的樸實一面。
於是她找了個自認為很低調的理由。
「大叔您放心住,這一萬塊錢不是啥大事,我少出去旅一次游也就是了。」
嘶...
丁向南倒吸一口涼氣,心裡想:我地個媽呀,一萬多就旅一次游?這是遇到地主老財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訛人計劃再次蠢蠢欲動,而且他心裡也略微有了些底。
此時再看這位美女,比剛才更加順眼、更顯「親切」了。
「大叔,對於賠償的事,您有什麼想法儘管提。」
墨鏡女子說出了丁向南聽起來,最悅耳的一句話。
「嗯…,十幾天的誤工費,你得賠我…賠我…」丁向南忍住心裡的興奮,裝模作樣的陷入思考之中。
沉吟了一下,最後一咬牙一瞪眼,狠狠的說道:「兩千!」
聽到他報出的數字,墨鏡女傻了眼,一臉驚愕表情。
丁向南看到她的表情,心裡咯噔一下,「壞了,要多了!」
他趕緊補救:「不是我獅子大開口,實在是…實在是,那個...要不,你出個價?」
「您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兩千實在太少,這樣吧,我這裡現金還剩五千多,都賠給您。」
這次換丁向南傻眼了,心裡再次咯噔一下:「卧槽,要少了!」
不過現實並沒有給他過多懊悔的時間,很突兀的,那四個黑衣人不請自來,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