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肇慶兵敗

自風盟主一行人離開之後，每日，萬朋來客棧都人聲鼎沸，這裡彷彿就是一個小小的江湖縮影。各路英雄好漢、商旅行客雲集於此，他們或圍坐一桌，暢談江湖軼事；或獨酌角落，沉浸在個人的沉思之中，客棧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生機，笑聲、談話聲、杯盞交錯聲此起彼伏，編織成一首熱鬧的交響曲。人們在這裡交換著江湖的最新傳聞，編織著自己的英雄夢，對於那些尋求一夜安歇的旅人，或者是渴望交流武藝的武林人士，這裡，都是他們心中的避風港，也是他們永不落幕的江湖舞台。

特別是那說書人，只要往戲檯子上一坐，便在大堂中展開了一幅幅江湖畫卷。他的聲音，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劃破時空的迷霧，從遠古的神話中提取出一幕幕驚心動魄的史詩，他從盤古開天闢地的壯舉，講到元朝末年的烽火連天，每一個故事，都能讓聽眾的心，隨之而波瀾起伏。大廳的各個角落都擠滿了聽眾，這位說書先生的故事裡，有英雄豪傑的壯志凌雲，也有紅顏知己的俠骨柔情。而那些聽眾，無論是腰懸長劍的俠客，還是身著錦袍的商賈，都在他的故事裡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於是，他們隨著他的講述，或熱血沸騰，或黯然神傷。大多時候，聽客們會跟著他的情緒走，一起激憤地罵那些奸佞小人和昏庸帝王，或者，會替那些保家衛國的忠良叫不平，甚至還評論起歷朝歷代，哪個帝王的妃子最多，殺的忠臣最多……

總之，故事裡，人群激憤，故事外，靜石几人在忙著給客人們添酒添菜，臉上始終掛著熱情的笑容，彷彿這熙熙攘攘的人流，給了他們無盡的活力。宗掌柜幾次出來，都發現大廳座無虛席，望著戲檯子上正口若懸河的說書人，彷彿，他就是萬朋來的一塊招牌，宗掌柜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

這一天，說書先生站在台前，手中大扇一揮，正講述著狸貓換太子的精彩故事，一個身影出現在客棧門口，他沒有說話，只望向戲台。說書先生一眼，便立刻注意到了這位不速之客。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於是，故事中的波瀾曲折，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他慌忙走下台，快步走向那個人，兩人在門口，低聲用靜石聽不懂的話交流著什麼。突然，說書先生的表情由震驚轉為凝重，他的眉宇間寫滿了憂愁。

靜石和大廳的客人們都注意到了，原本熱鬧的客棧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說書人身上。等這位說書先生重新走上戲台，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諸位，剛接到前線的戰報，李定國將軍在肇慶一戰中戰敗了。」

台下一片嘩然，每個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深吸了一口氣，說書先生繼續說道：「今日，我就給大家講講肇慶之戰的始末。李定國將軍，一直被孫望排擠，也正是因為孫李之間日漸明顯的矛盾，李定國進攻廣東，勢在必行。他自廣西的賀縣出發，先打下梧州，隨後進攻廣東，先後攻佔開建以及德慶州，後來又進逼肇慶城下，他準備攻城，當時，清廷潮州總兵郝尚久聞聽李定國大軍要進攻廣東，便割辮反清。那一日，明軍正式攻城，李定國的大軍從東西北三面齊攻，肇慶總兵命令清軍炮箭齊發，將明軍暫時擊退，見強攻無效，李將軍就準備發掘地道，在城北堆土袋為工事，用鳥槍射擊城上的清軍，但清軍反擊得也厲害，他們掘溝阻擊，防止明軍順地道而入，李定國大軍再次被挫敗，由於肇慶清軍守城的人少，逐漸難以支撐，就向廣州的平南王尚可喜求援。尚可喜見整個廣東四處起火，原先的潮州守將郝尚久反叛，知道如果不守住肇慶，一旦李定國這三萬多人和廣東各地的「反賊」連成一片，那自己的下場大概不會比孔有德好看。於是，尚可喜來到了肇慶城，他先是派人在木棉頭設下伏擊圈，以防止李定國的部隊和郝尚久取得聯繫，等一支明軍到達木棉頭準備渡河時，清軍趁著他們渡到一半，突然發動反擊，殺死了數百人，最後硬是把這支小部隊趕回去了，這樣便阻止了李將軍與郝尚久的聯合，如果二人真的聯合起來，郝尚久一旦拋棄潮州，猛攻廣州，那在肇慶的尚可喜就危險了。等了數日，尚可喜下令反擊，東西兩炮台的清軍一起出兵，東面的負責搗毀東北方向的明軍地道，西面的負責搗毀西北方向的明軍地道，但是這地道口可是被把守得死死的，大量的鳥槍配合土袋堆成的工事，想搗毀並不容易，於是清軍將領下令，誰能奪取這兩處地道口的人，就賞銀五十兩！五十兩啊！俗話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多清軍士兵就用盾牌遮蔽自己的頭臉，另一隻手拎著刀，側著身子沖向明軍的工事，殺死那些守地道的明軍，很快，這兩處地道口就失守了，地道口失守之後，清軍又在地道口點火放煙，導致地道里的明軍幾乎無一倖免，最終，尚可喜瓦解了李定國的攻擊。攻城的明軍只得向後撤退，但清軍又尾隨而至，他們在五兩銀十兩銀的賞金下，去明軍的大營里，活捉了數百人，最後，將這些人於城牆之下全部殺害，由此，李定國戰敗西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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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諸位有所不知，李定國將軍決心收復廣東之前，其實，在尚可喜的手下，有位大人曾寫信給他，表示願意裡應外合，共謀大業。然而，戰場上的變數總是難以預料。我們不知道那個人想合作的心意是真是假，但就肇慶一戰來看，主要還是尚可喜的部署起了作用，如果他沒有阻止李將軍與郝尚久之間的聯合，李將軍必然會拿下肇慶，畢竟，在攻城之前，李將軍發動士兵挖掘地道，製造火器，已經很用心了，但此次或許註定是天意，偏偏肇慶守城的清兵反擊得也相當厲害，而一直與李定國將軍有聯繫的鄭成功，在積極北上，未能趕到廣東支援，所以，李將軍的決策沒有問題，挖地道，用鳥槍射擊，也盡心儘力，士兵們也非常勇敢，我想，李將軍真的已經儘力了，肇慶無法拿下，我們真的不能怪他啊。唉！我有些難過，今天，就先講到這兒吧！」

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說書先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悲壯，他起身，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下了戲台。客棧的氣氛頓時變得沉重起來，客人們低聲討論著，有人眼中閃著淚光，更多的，在低頭嘆息。說書先生沒有與任何人交流，他的目光空洞無神，只是默默地走回二樓的客房。靜石一直在一旁註意著，看見他的背影略顯佝僂，突然，心中就有些難過。

晚飯過後，夜幕悄悄降臨，客棧大廳里的客人逐漸散去。然而，說書人卻始終沒有出來，靜石有些擔憂，他找到了宗掌柜，問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宗掌柜也聽到客人們討論李定國戰敗的消息了，他知道說書先生心情很不好，就決定和靜石一起去看望。

兩人來到了說書先生的門前，正想敲門，卻發現，那門並沒有上鎖，屋內，說書先生披頭散髮，目光獃滯，他在紙上似乎寫了一首詩。

宗掌柜與靜石拿起來一看，發現這首詩是為了紀念李定國將軍在肇慶一戰中的失敗和無奈。詩中充滿了悲壯和哀悼，每一句都透露出對李定國的深深敬意！

「戰鼓動肇慶，定國志未休。鐵馬金戈寒，誓將胡虜收。

地道藏機鋒，鳥槍待敵投。尚冀鄭氏援，東西共籌謀。

奈何信未至，孤城困獸憂。戰象驚散盡，鐵騎破軍流。

將軍撤步歸，無奈淚沾袖。肇慶夢難圓，英雄恨悠悠。」

說書先生用顫抖的聲音吟誦著，眼角，流出了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