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講岳飛的故事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萬朋來客棧的每一個角落，給這裡的喧囂鍍上了一層金色。

客棧內，人聲鼎沸，酒香四溢，各路商賈遊客齊聚一堂。他們或圍坐於桌旁，或倚靠在走廊的雕花長椅上，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大廳前方的戲檯子上——一張木桌，一把木椅，桌上還擺放著一壺清茶，茶香裊裊。那說書先生穿一身青色長衫，頭戴方巾，手持一把摺扇，端坐在椅子上。他的眼光炯炯有神，臉上彷彿記錄著歷史的滄桑。隨著最後一縷陽光的消逝，客棧內的燈火漸漸亮了，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隨即展開了今晚的故事。

「話說，在南宋抗金的烽火歲月里，有一場戰役，叫「郾城大捷」，此乃岳飛將軍生平最精彩的一戰。這場戰役發生在紹興十年，那一日，金國的都元帥完顏宗弼，率領著號稱十萬的大軍，氣勢洶洶地直奔郾城而來，企圖一舉摧毀岳家軍的指揮中樞。那岳飛，早已在城中等候多時。他深知，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但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有堅定和決絕。他命令岳雲率領背嵬軍和游奕軍騎兵精銳，出城迎擊！岳飛神色凜然的對其子岳雲說：'必勝而後返，如不用命，吾先斬汝矣！'戰鬥在下午打響，岳雲舞動兩桿鐵錐槍，率精騎直貫敵陣。雙方的騎兵展開了激烈的鏖戰。金兵的後續部隊源源不絕地湧來。岳雲率領的馬軍打敗敵騎的一次衝鋒后，又招致更多的敵騎進行第二次衝鋒，如此激戰幾十回合，形勢逐步發展到與完顏宗弼「全軍接戰」的地步。」

說書先生的聲音洪亮而富有磁性，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深深的吸引了。他手中的扇子，隨著話語的節奏輕輕擺動，彷彿在指揮一場無形的戰鬥。說到激昂處，他的聲音高亢激越，如同戰場上的戰鼓，讓人熱血沸騰；說到悲壯時，他的聲音又顯得低沉哀婉，如同深秋的寒風，讓人心生悲憫。

客棧內的聽眾們，個個神情專註，隨著故事的起伏，他們時而露出緊張的神色，時而爆發出一陣喝彩。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一位來客，打斷了說書先生的話，他匆忙起身，和來者小聲說著什麼，客棧內，眾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但他們已經不好奇了，因為這種事常常發生，而且，最近越來越頻繁了，只有門口的靜石明白，這是前線的戰況在變，來傳遞消息的人，一定也非常著急。

果不其然，說書先生目送來客走後，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返回戲台，而是匆忙向後面的西廂房去了，靜石便意識到，他是要找什麼人，便輕聲與黃姑娘交待幾句，也跟著跑過去。

來到西廂房，尚若心在聽到說書人的第一句話后，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凝重了，靜石感覺不妙，忙找來了宗掌柜，幾人將門關上，這才說起話來。

「孫望竟然與李定國開戰了，雖然他失敗了，但這是個不好的苗頭啊！」宗掌柜顯得有些擔心。

而尚若心立刻就想到了暗殺孫望一事。「我看，悟空他們肯定是失手了！糟糕，為何兩人到現在還沒回來？難道都被抓了？」

宗掌柜搖搖頭，道，「不可能，慧空的旋風腿和霹靂掌他們不可能攔得住，絕對能救得了悟空。論內功，我所有的弟子中，慧空是最好的，他只是性子急了點。不過，上次株洲一戰受傷后，他的確改了很多，我想，大概是悟空受傷了，慧空在幫著療傷，路上耽擱了。」

尚若心也覺得有可能，便點點頭，接著，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經歷這次暗殺，孫望知道有人要對他下手，你們說，他挑戰李定國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靜石想了想，道，「那我們暗殺他，豈不是害了李將軍？」

說書先生也有此意，他立刻不滿的道，「唉，早知道，你們就不該去暗殺他，要暗殺也最好一下子成功。現在，他跟李將軍打起來了，對整個戰局不利啊！大清皇帝要知道了，不笑死才怪！」

尚若心若有所思，停了一會兒，嘆氣道，「我現在擔心的是，他會投降大清！」

說書先生和靜石都猛然抬起頭，顯得有些驚愕，只有宗掌柜沒說話。

「大師，您覺得呢？」尚若心問。

宗掌柜便道，「他已經敗給李定國了，而且還輸的毫無顏面，這兩年好像也沒打過什麼勝仗，在軍中的威信一降再降，南明永曆帝對他也不信任，事到如今，他還有路可走嗎？」

聽到這話，幾人都沉默了。

「那怎麼辦啊？」過了一會兒，說書先生著急了，他抓著頭髮使勁的撓，

「我們上次書信提醒過他的，會不會好些呢？李將軍會不會有所準備？」

尚若心顯得有些無奈，「我們提醒他，只能讓他在心理上覺得不唐突，但是，他的很多軍事計劃和南明軍隊的情況，一旦被孫望出賣給清軍，他也沒辦法應對的。這種事，對李將軍來說，肯定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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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再次陷入沉默，說書先生變得愁眉不展，他感到自己很無力，前段時間，南明軍連連戰敗，現在，假如孫望再來搞破壞，那抗清之戰還能堅持下去嗎？如果不能，李定國的心裡該有多失落啊！想著，他的目光就在尚若心和宗掌柜兩人臉上尋找著，卻找不到一絲希望的答案，最終，只得踉踉蹌蹌的出了門……他還要回到戲台，接著講那個故事，不管怎樣，他堅信，李將軍一定會堅持抗清到底，而他，也要將岳飛抗金的故事講完……

此時，外面的天黑了，客棧大廳燈火通明，每個桌上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菜。有油光發亮的東坡肉、金黃酥脆的叫花雞、碧綠清爽的時令蔬菜，還有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滋補湯品。客人們圍坐在桌前，一邊舉杯暢飲，大快朵頤，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戲台上，說書先生正繪聲繪色的講著岳飛抗金的故事。

「岳飛令其子岳雲率輕騎攻入敵陣。金軍出動重鎧騎兵'鐵浮屠'作正面進攻，另以騎兵為左右翼，號稱'拐子馬'配合作戰。岳飛遣背嵬親軍和游奕軍迎戰，並派步兵持麻扎刀、大斧等，上砍敵兵，下砍馬足，殺傷大量金兵，使其重騎兵不能發揮所長。岳家軍中的勇將楊再興，突入敵陣，打算活捉金兀朮，殺金兵數百人。雙方從下午激戰到天黑，金軍大敗！」

說完這最後一句，說書先生表情凝重，他彷彿看到了李定國將清軍打敗的場景，手中扇子一合，便從容的走下了台。大廳的客人們說說笑笑，並沒有太關注他，不過，走到二樓，卻看見靜石早在那裡等著他，正要發話，靜石將他一把拉入房中，道，「先生，我家掌柜的說，你最好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再講岳飛的故事了，他擔心有清兵來，……」

說書人顯得很詫異，「上次，不是你們建議我講的嗎？」

靜石又道，「我家掌柜的擔心，孫望投降，他手下有的人也會投降，那你和你的那位同鄉會不會也被他們出賣呢？一旦清軍找到這裡，他們會抓走你的！」

說書人就生氣了，「清兵為什麼要抓我？我講岳飛的故事，怎麼就惹著他們了？」

靜石便著急了，「先生，這些人本來跟我們老百姓就不講道理的！留得青山在啊，先生，等李將軍勝利了再講，也不遲啊！」

說書先生還是無法接受，靜石眼看勸說無望，便回去通報了宗掌柜。

「為今之計，我們只有暗中保護他了！」尚若心無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