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器
那女子峨眉一挑,不甘示弱道:「你這人,我扔我的石頭你釣你的魚,與你有何相干?」
「嘿,這話說的,你扔石頭把魚都嚇跑了我還……」話還沒說完,於非突然覺得魚竿傳來一股大力,連忙收心用力挑起魚竿,從力道上來看這魚還不小。
然而這魚似乎在暗中較勁,不管於非怎麼拉怎麼拽,身體幾乎和地面呈四十度角,但就是拉不上來,反而自己被拉到了河邊。
見於非滑稽的模樣,女子嗤笑出聲。
和水中的魚較量片刻,於非察覺到魚竿的力道漸漸減弱,心中一喜正打算全力一搏,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根竹制的魚竿應聲而斷,於非眼疾手快往前一撲抓住斷掉的半截魚竿用力繼續往上拉,心裡暗罵不已,這丫的竹魚竿就是不如鈦合金的魚竿。
眼看就要上鉤,於非卻覺得有些體力不支,正猶豫要不要放棄之際,忽覺得魚竿一輕,回頭就見方才那女子抓住魚竿的末端,竟然幫了一把。
兩個人的力量自然強了很多,那魚掙扎了片刻終於力怯,嘩啦一聲被釣了起來。
只見鱗片泛著白光,那魚的長度竟有半條手臂一樣長,劃出一個弧度,啪嘰摔到岸邊,不甘心的撲騰著。
於非抱起一塊石頭往魚頭上一砸,魚就不動了。
於非走過去抱著魚掂了掂,感嘆道:「這魚可真肥!」
那女子聞言撇了撇嘴,道:「前幾年這裡剛打過一場仗,河中浮屍萬餘之眾,魚能不肥嗎?」
「這裡打過仗?」
女子點點頭:「本……咳,郡主娘娘就是在這裡把韃子趕到鎮北關外,雖說勝了,但大乾的將士也傷亡巨大。」
見女子似乎有些神傷,於非望著懷裡的魚一時默然。
女子望著河水沉默片刻,喃喃道:「大乾數百年來,韃子一直虎視眈眈,動不動就南下掠奪,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如今大半江山落入敵手,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於非把魚放進桶中,聞言冷笑道:「韃子也並非沒有弱點……」
女子詫異的望過來,淡淡道:「願聞其詳……」
於非想了想,他是見過靖王府的侍衛配備火銃的,便開口道:「韃子所怕的,無非就是火器。」
君不見,強如後世的上帝之鞭,在強大的熱武器下,還不是直接蔫了?血肉之軀碰到重炮與機槍,就是壓倒性的屠殺,只不過以如今大乾的科技,火器僅僅只是個雛形而已。
「火器?」女子搖了搖頭道:「火銃裝填緩慢,梅雨天氣火繩若是受潮就無法使用,用來守城還行,野戰還不如弩箭來的方便。」
聽她這麼說於非心裡有了底,看樣子這個世界的火器還停留在火繩槍的時代。看在幫忙釣魚的份上,於非決定讓她長長見識。
「若是不懼雨水,而且能連發呢?」
「連發?」女子看於非的眼神就像看瘋子,末了苦笑一聲:「你這人過於異想天開了,若火銃能不懼雨水且能連續發射,我大乾還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於非望著湛藍的天喃喃道:「現在是做不到,也許千年後能做到……」
「痴人說夢!」女子哼了一聲,正要拂袖離這痴人遠些,於非卻忽然嘆了口氣,把斷成兩節的魚竿撿起道:「連續發射的火銃現在是做不到,不過我倒有個讓火銃不依賴火繩的法兒。」
女子腳步一頓,抱著手臂輕蔑的望著他道:「說來聽聽,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麼大論。」
「我大乾百姓平時做飯點火,用的是什麼?」於非問道。
「這和火銃有什麼關係?」女子被他不著邊際的一句話弄的一頭霧水。
「當然有關係,而且是大有關係。」
女子想了想道:「用的是火摺子?」
於非搖搖頭:「除了火摺子呢?」
「那就只能用火石引火了。」
「若是把這火石運用到火銃上,利用這火石撞擊迸出的火花引燃火銃葯池呢?」
女子先是皺眉苦思片刻之後,眼睛越來越亮,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這就走了?
望著女子快步離去的背影於非有些意猶未盡,我還沒說火帽槍呢。
……
……
河堤上,一輛寬敞豪華的馬車靜靜的停在路上。
方才和於非大談火器的女子急沖沖跑了過來,身穿甲胄的侍衛見狀,以為有什麼危險,連忙迎了上去,抽出腰刀警惕的望著女子身後道:「怎麼了郡……小姐?」
女子手腳麻利的爬上馬車,急哄哄的道:「沒事,速速回府,把軍中負責製作火器的工匠全給我請到府中,速速去辦!」
「喏!」那軍士翻身上馬一勒馬韁,快速向城中而去,其餘的騎士則護送著馬車緊隨其後……
車廂中梳著雙丫鬢的丫鬟見女子身上衣服濕了一片,白色的長裙也有些臟,就拿著手帕過來給她擦拭,有些好笑道:「小姐呀,你這是摔倒了嗎?」
女子低頭看了看,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沒問那書生叫什麼,正想讓手下去問,又想到那書生似乎經常在河邊釣魚,以後應該還有機會見到,就又坐回軟榻上,捏了一把丫鬟鼓鼓的小臉,神秘一笑道:「本小姐方才抓了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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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小姐哪裡會抓魚?」
……
……
於非收起漁具,望了一眼桶中的大魚,心滿意足的回了城。
剛走到衙門,就見曾岳快步走過來對道:「大人可回來了,方才有人來報官,說是城南一棵大柳樹下挖到了死屍。」
死屍?於非眉頭一皺,問道:「是誰發現的?」
「聽說是有戶人家想把樹砍了,結果挖到一半發現死了個人。」
於非把魚交給後院的婆子,帶著曾岳和孫關以及縣衙的差人向著城南走去。
等來到事發地,只見一棵兩人難抱的大柳樹下圍滿了來瞧熱鬧的鄉民。
於非正想叫隨行的差人把人群驅離,一旁的曾岳卻率先開口道:「把這閑雜人等通通驅離!」
縣衙的差人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人走過去吆五喝六的把人群與案發現場隔離開來。
於非意味深長的看了曾岳一眼,沉默著走到大柳樹下。
曾岳心中得意,暗道雖說你名義上是縣太爺,可也別忘了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而你又是什麼身份,別真把自己當成了縣太爺。
樹下的死屍已經被人拖了出來,用一塊麻布蓋著,於非蹲下身子揭開麻布的一角,只見那死屍早已潰爛,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長相。
嘆了口氣,於非站起身道:「先把屍體帶回衙門讓仵作驗屍,另外這塊地是誰家的?」
這時候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走過來,哭喪著臉道:「回大老爺話,這地是小人家的。」
於非看了他一眼,對旁邊的差人吩咐道:「把此人,以及柳樹旁邊的幾戶家主都給我抓回縣衙。」
那矮胖中年人聞言,頓時面如土色,一屁股癱坐在地,被兩個差人架著肩膀給拖走了。
一時間圍觀的百姓人人自危,多作鳥獸散……
很快一行人帶著一干人等回到縣衙,仵作驗過屍之後,對於非躬身道:「大人,已經驗過了。」
「可知此人死於何時?」
仵作皺著眉頭沉吟片刻,開口道:「據卑職推斷,此人死了有一年之久,致命傷乃是利器刺入胸口而亡,從體態牙齒上看,應該四十餘歲。」
於非點點頭回到縣衙大堂,一敲驚堂木,望著堂下所跪三人喝道:「爾等姓甚名誰?還不從實招來!」
堂下此時跪著三人,均被驚堂木嚇得一哆嗦,連忙自報姓名,原來這三個人都是大柳樹旁的三戶人家,其中兩個是本家親兄弟,一個叫陳棟,一個叫陳梁,另外一個就是要砍大柳樹的矮胖中年人,名叫張元。
於非哼了一聲問道:「你們之中是誰殺了人,從實招來!」
「冤枉啊大人,我們都是本分人家,哪裡敢殺人啊?」
「是啊大人,我們冤枉啊!」
三個人被嚇得面如土色,連連喊冤。
於非沉思片刻,心裡就有了計較,他站起身怒道:「都不招是吧?來啊,把刑具都給本官抬上來!」
曾岳一聽要抬刑具,想必是要動大刑,看了一眼在門外瞧熱鬧的百姓,慌忙湊近低聲道:「大人,這麼多百姓面前,若是用大刑只恐屈打成招。」
於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本官自有道理,曾師爺就莫要過問了,速去把刑具抬上來。」
見那幾個差人依舊猶豫,於非怒道:「還不快去!難道要本老爺親自動手不成?」
見縣令大人都這麼說了,堂上差人只得前去獄中搬刑具。
一盞茶的時間,縣衙里的幾種刑具整整齊齊的抬到了大堂。
府衙門前圍觀的百姓紛紛驚嘆出聲,有些膽小的甚至不忍再看,早早的離去。
陳氏兄弟哪見過這種陣仗?見那刑拘上未乾的血跡嚇得兩眼一翻,兩兄弟齊齊暈了過去,張元雖然沒有暈倒,卻也嚇得尿了褲子,一時間整個縣衙大堂都是騷臭味。
於非捂著鼻子,擺擺手道:「把三人暫且關入大牢,明日再審!」
衙門外的百姓見沒熱鬧看了,也紛紛離開。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曾岳見左右無人,便皺眉道:「這麼做未免失了民心。」
於非呵呵笑笑道:「不嚇嚇他們,又如何會招呢?」
說著起身離開的大堂,留下曾岳陰沉的望著他的背影。
回後院的路上於非低頭想著案子,看那三人的表現,兇手應該不在其中。
他嘆了口氣,看來只能按設想的那樣,先給他來個打草驚蛇了。
慢悠悠的回到後院,就見徐媽端著個竹筐走了過來,這徐媽就是於非雇的那幾個婆子里的其中一個,年齡雖說近四十了,但卻有那麼點徐娘半老的風情。
見到於非過來,徐媽笑著道:「大人,您釣的那條魚可真大,只是半條就炸了一大筐。」
聞著魚香味,於非忍不住從竹筐中捏了一塊嘗了嘗,不禁豎起了大拇指,贊道:「徐媽這手藝不錯啊。」
「大人過獎了,就是鄉下人的手藝。大人喜歡就好。」
於非又捏了兩塊道:「回去的時候,這些魚徐媽帶回去些,我自己一人也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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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好意思?」
「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徐媽不用客氣。」
「那奴婢謝過大人。」徐媽喜滋滋的行了一禮。
「去忙吧,別忘了把魚頭燉湯。」
「知道了……」
望著徐媽雀躍的背影於非笑了笑,回身去了房間。
晚上喝了魚湯之後,於非就早早的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推敲案件的細節,漸漸睡意上涌,緩緩睡去。
翌日;
隨著差人威武的吆喝聲,縣衙再次升堂。
經歷了一夜的牢獄之災,三人都顯得神色萎靡,聽得驚堂木一響這才像是回過神來,磕頭如搗蒜直呼冤枉。
「行了行了,你們既然不招,那便回去吧。」
回去?三人面面相覷,都摸不準縣太爺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不過本官還有一個條件,你們不招,兇手還是要抓,限你們三天時間在牧北城問出兇手自證清白,否則,別怪本官無情。」
「這……」張元一臉為難,苦著一張臉道:「大人,小人要怎麼找啊?」
「這我不管,就看你們的造化了。」說完,於非一拍驚堂木,對一旁站著聽差的差人道:「除去三人枷鎖,讓其自去,不得阻攔!」
縣老爺的話自然沒人敢忤逆,當著這麼多人面,站在一旁的曾岳和孫關也不敢說什麼,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破綻。
差人們把三人的鎖鏈一去,就把人給趕了出去。
接下來的三天可就熱鬧了,張元、陳棟陳梁兩兄弟那是到處奔波,見人就問,很快大柳樹下發現死人,縣太爺正在抓捕犯人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全城的百姓都在議論。
靖王府;
郡主的貼身侍女秋月端著一個銅製臉盆上了一棟精緻的小閣樓,推開房門,見策北郡主還躺在床上,不禁無奈的嗔怪道:「小姐呀,這都日上三竿了還睡呢?」
床上女子把頭一蒙,語氣慵懶道:「好秋兒,再讓我睡一會,這幾日快累死本宮了。」
秋月把臉盆放到架子上,一邊擰著毛巾一邊嗔怪道:「小姐也真是,好好的為何整天呆在南苑看鐵匠打鐵呀?」
「事關重大,我得盯著啊。」
秋月也不管自家小姐同不同意,直接揭開被子把郡主娘娘扶了起來。
策北郡主懶洋洋的靠在秋月身上,閉著眼睛享受著丫鬟的洗臉服務。
秋月一邊溫柔的用濕帕給郡主擦著臉,一邊碎碎念道:「派下人盯著就是了,你這樣整天睡那麼晚,身子會熬壞的。」
「行了行了,小妮子還管起我來了?」
秋月嘟著嘴,服侍自家小姐穿衣,埋怨道:「都怪那個書生,自從小姐回來后就心事重重的。」
策北郡主笑了笑道:「怎麼能怪他呢?若是火銃真能不依賴火繩,本郡主還要賞賜他呢,就是不知道那傢伙叫什麼。」
見自家小姐皺眉沉思,秋月撇了撇嘴,一邊給坐在梳妝台前策北郡主梳頭,一邊說著最近城中的八卦。
「聽說城中挖到了死人,新來的縣太爺正抓兇手呢。」
「抓到了嗎?」策北郡主下意識的問。
秋月搖搖頭:「沒呢,不過這縣太爺讓挖到屍體的人家自己找兇手抵罪呢。」
策北郡主黛眉微皺:「這不是胡鬧嗎?」
「誰說不是呢,最近城裡都傳開了,都在說這個事呢。」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忽然閣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片刻之後,一個長的和秋月一模一樣的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
「怎麼了?」見自己的胞妹如此,秋月連忙問。
「秦王殿下又來求見郡主,還嚷著見不到郡主就賴著不走。」
策北郡主把梳子扔到桌上,語氣淡淡道:「那就讓他待著吧,明明有自己的封地,還整天呆在我府中成何體統?」
「可,可要怎麼回他呀?他還在後院門口等著呢。」
「就說我不在,告訴侍衛,誰敢放他進后宅,斬!」
春風心中一凜,連忙點點頭,慌慌張張的又往樓下跑去。
……
……
「您知道死的那人是誰嗎?」
「不知道?」
張元失望的嘆了口氣,轉身離開,這話他都問了不下百遍了,那是見人就問,見到城中的狗都恨不得問上一句,可讓張元絕望的是,這問了兩天了,眼看縣老爺給的期限將至,卻還是毫無頭緒。
想到縣衙那花樣百出的刑具,張元就不寒而慄,連忙加快了步伐,詢問下一戶人家。
縣衙內,於非處理著公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了身旁站著的差人問道:「張元、陳氏兄弟找到兇手了嗎?」
那差人是縣衙里的捕頭,名叫方雲霆,聽縣老爺問話連忙躬身道:「回大人話,並未找到。」
於非點點頭,放下瓷杯道:「本官要你去做一件事。」
「大人您吩咐。」
「讓弟兄們辛苦一點,帶人到城中南門和東門埋伏,若是有人出城就給我抓到縣衙里來。」
方雲霆雖然一頭霧水,不過既然縣老爺吩咐了那就得去辦,答應一聲,抱拳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