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人類的慾望
阿焱忍不住問:「大師,連您也不知道,我們可怎麼去找啊?」
普巴嘉措淡然笑道:「莫急,那些地方實在是太過兇險了,我會跟你們一道去的。雖然我也不知道它們的確定位置,但有上神在,自然也就有了路引。」
一聽普巴嘉措會和他們一起去,穆宸和阿焱臉上剛起來的愁雲立刻被吹得煙消雲散。他雖看似是個小孩,但十巫的力量他們可都見識過,那日他一到,巫姑也不願與他糾纏,可見兩人在伯仲之間。
普巴嘉措看了眼窗外:「今天雖說還早,但馬上出發恐怕過於倉促,不如各位也都回去休息一下或者四處走走,我們明天一早啟程。」
大家對這個安排都十分滿意,尤其是阿焱,既然來了北京,總要去走走看看,哪怕只有一天時間也是好的。
離開普巴嘉措的院子,大家就開始商量接下來去哪裡逛逛。
阿曼一副嚮往的神情,反正對她來說都是新鮮有趣的地方,孟瀟瀟則是一臉寡淡,看似沒太大的興緻。阿焱在八達嶺長城和故宮博物院之間糾結。最後穆宸看他太過磨嘰,就定下了去故宮博物院。
邢子非為他們做嚮導,帶著他們步入紫禁城。
陽光傾灑在硃紅色的宮牆上,金色的琉璃瓦光芒璀璨。
走過一間間殿宇,這些曾經的權力交織之地,如今卻只剩寂寥。精美的陳設、華麗的裝飾,似乎都在默默訴說著歷史的滄桑變遷。
穆宸莫名有些感懷,想起李煜的詩句: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亭台樓閣依舊,只是人事已非。曾經的繁華與榮耀,都已化作歲月的痕迹。
12月底了,北京的天氣已經非常寒冷。一陣風吹過來,穆宸緊了緊外套。他站在太和殿外遠眺,目光隱約有些迷惘。
「這就是人類追求的終極權利。」
穆宸詫異的轉過頭,看見孟瀟瀟站在他身邊,冷冷的說道。
她的眼神裡帶著不屑,甚至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味道。
穆宸迴轉頭繼續眺望遠方,他淡淡的說:「我以前讀過羅素的《權利論》,他認為慾望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權力欲,一種是榮譽欲,而榮譽的主要獲得方式就是權力。」
孟瀟瀟稍稍眯起眼睛,她圈起雙臂,似乎並不喜歡穆宸的這個論點。
隔了一會兒她說道:「所以人類就是為了這兩大慾望才會有那麼多的掠奪、戰爭和殺戮。」
穆宸的臉上略過一絲惆悵,孟瀟瀟說得沒錯。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的這兩大慾望,的確會用盡手段、不惜代價。這一代代的政權交替、歷史變革,這極目遠眺下的萬里江山,不都是無數獻血換來的嗎。
他不禁想起了山西臨汾的萬人屍骨坑,雖說最終換得了大秦帝國的統一,但卻埋下了多少累累白骨。
他長出一口氣說:「是啊,這是一個很複雜很矛盾的問題。人類因為慾望而變得自私、殘忍,可恰恰也是因為『慾望』,才推動了人類社會的發展和繁榮。
羅素在《權利論》里就討論過人和動物的區別在於,人有無盡的慾望,而慾望的來源是人類無盡的想象力。
他說,動物只有需求而沒有慾望,而人不一樣,人在滿足了需求之後,還產生了進一步的慾望。蟒蛇吃飽就睡覺,直到食慾再起的時候才會去捕食,獅子在捕獲了大型動物之後,吃飽了也會把剩下的食物分享給其他同伴,這並非獅子友善,這是出於動物的本能,它們的本能是滿足需求。
所以這是不是也是任何事物都存在的正反兩面性。」
孟瀟瀟靜靜聽著,她微微皺起眉,沒有與他辯駁,而是問:「你的慾望是什麼?權利?還是榮耀?」
穆宸一愣,他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他似乎從來沒有哪一種很強烈的慾望。權利、地位、金錢甚至榮譽,他好像沒有對其中任何一項抱有幻想。可是這似乎不大合理,所有他學過的接觸過的知識都告訴他,人類必定會有慾望。
不過至少他現在有了……或許孟瀟瀟就是他心靈深處唯一的慾望。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耳根發燙,清了清嗓子答道:「總是有的吧,只不過沒什麼太過強烈的慾望……所以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孟瀟瀟突然看著他,一本正經的問:「愛情也算是慾望嗎?」
穆宸看著她的眼睛,緊張得默默吞咽了口口水。
他莫名覺得慌亂,只能用非常學術性的方式來回答:「從原始利益的角度來講,愛情也是一種權利。能獲得配偶是權利,獲得多個或者出色的配偶也是榮譽。」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的回答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忙辯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指有多個配偶很好,是指從原始或者遺傳學的角度來講……」
他一直是一個沉穩嚴謹的人,講話三思才會出口,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語無倫次過。
孟瀟瀟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他講的是什麼,只是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等他說完,突然沒頭沒尾的問:「為什麼最近都叫我孟小姐?」
穆宸愣了兩秒鐘,一時沒回過神來,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因為……顯得比較尊重。」
孟瀟瀟皺起眉頭:「為什麼要那麼尊重?」
「因為你在他們眼裡都是高高在上的半神,如果我直接稱呼你名字的話,會顯得太過親近,不合禮貌。」
「那我在你眼裡是什麼?」
孟瀟瀟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細長的眼睛在纖長的睫毛下顯得神秘而朦朧。
穆宸全身都有點僵硬,臉頰滾燙,背上在冒汗。
「朋友。」他簡明扼要的吐出兩個字。
孟瀟瀟繼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一句話不說的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后又停下腳步,側過臉說:「還是叫我名字吧,我不喜歡聽你叫我孟小姐。」
說完就翩然而去,就像失去神魂前的每一次離開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