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宛寧宮大火還原
世間就是這樣,留情多生苦,不留卻心傷痕,自古相愛止於相愛人,人生的來去匆匆也就瞬間罷了。
穆爾楦跪在承陽殿外,整整一夜。
次日的清晨,前來的程公公急忙從承陽殿出來,看著已經跪了一夜的穆爾楦。擔心的勸道:「楦嬪娘娘還是回吧,皇上是不會見你的,你瞧這天氣,要是弄不好,可傷了身子,娘娘還是請回吧。」
穆爾楦依舊跪著,低著頭,不言不語,只求見皇上一面。
那程公公繼續說:「娘娘,皇上昨天已經去過壽陽宮了,太后的旨意,皇上也道不了一二啊!娘娘還不是回吧」陳公公很是擔心,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娘娘跪在承陽殿外不肯走。
穆爾楦稍稍抬頭道:「勞煩程公公為本宮再去通報,希望皇上下旨撤免德妃的罪,不然本宮……便長跪不起。」
「這......娘娘,你別為難奴才了,皇上如今正在忙於國事,此事……太后已經下旨,聖旨難改啊。」
穆爾楦不再說什麼。依舊跪著,程公公無奈,只得反身進了殿內去了。
天空飄著小雪,地上已經濕了,涼意傳在她膝蓋上,透涼了全身,穆爾楦寒顫起來,卻始終不肯起身。
身子本來就弱的她,這一跪,怕是要好些天才會好了。
如此,只求皇上的一道聖旨,救了她那苦命的寧姐姐。
而今日,太后就已經親自前往敬德宮,而在太后後頭的一個太監,依舊如同當年,端了一杯酒。沉澱了不少了迷。
這一天,寧梭一早就已經到了正殿,一人坐在正殿內,而那席帘子也被她撤了,就連遮在臉上那塊淡紅的面紗也摘落了。
就在方才,她寧梭,坐在鏡子前,看著七年未見的自己,淡淡的看著,不言不語,許久,才扶著自己那塊傷疤,微微的笑了。
她問:「容顏,真的是女人的苦嗎?」
景兒說:「在景兒心中,兩位主子都美。」
兩位主子,指的乃是寧梭與寧玉。
她說:「景兒,我走後,你記住,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桓姐姐,如果有必要,就想辦法將她送出宮。」
景兒已是一個淚人,忍著心中痛,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顧桓貴人,絕對不會讓桓貴人受一點兒傷。」
桓貴人,原名,楊桓,安遠縣人氏。普通女子出生,乃是前德妃寧玉的紅顏知己,在寧玉死後,不知何故瘋癲,被下旨打入冷宮了。寧梭進宮后,便一直照顧著桓貴人。
她寧梭也就放心的笑了,看著鏡子,想起自己昔日的容顏,究竟算什麼?到現在,還不是空殼一副。
慈園太後進到敬德宮,面無表情,難得的冷酷。
德妃看著她進來,也未起身行禮,今日的寧梭,沒有面紗,卻還是公主的高貴,是啊!她本是柯達卓的二公主啊!
太監攙著太後站在下面,慈園太后抬眼看著她,而寧梭,也一樣看著這個害了自己姐姐,害了自己的女人。
寧梭玉指一繞,竟笑了,慢慢起身,踏著輕柔的步子,踩著那鋪滿紅毯的階梯慢慢走了下來,那一身大紅色的長袍上印著的鮮紅的鳳凰和牡丹,栩栩生動,妖艷動人,就像高高在上的女子,妖嬈百媚。臉上抹了淡淡的紅粉胭脂。可臉上的傷疤還是隱隱約約顯見,但是她寧梭,實屬美人。
她強忍著身上的每一處痛,端正姿態,顯得沒有一點病痛。
慈園太后望著他走近自己,一邊看著她身上穿著的那一身鳳凰紅袍,有些動怒,這鳳凰服豈是人人都可穿,而一邊慈園太后心裡想著,這個女人為何今日如此,不是說已經病入膏肓了嗎?為何看上去似是沒有任何事。
寧梭走到太後面前,笑了起來,說:「太后,您說,臣妾這一身衣裳可好看。」寧梭問的竟是天真,擺動了身上的鳳凰服,繼續說:「若是姐姐還在世,或許……已是這鳳袍的主人了,我想姐姐穿起這身衣裳來定會比誰都好看,對嗎,太后?」
慈園太后默然,臉上依舊不見一絲波動,看著笑得無真的寧梭,雙手緊握抱腹,道:「若是你姐姐還在世,怕今兒站在這兒與哀家說話的就不是你了,你姐姐寧玉之死乃是因為腹中孩兒慘死,不幸一屍兩命而至,德妃你如今又何必在哀家面前提起,而又多生事端呢?」
寧梭哼笑了起來,踏著步子繞著慈園太後身邊走了起來,說:「是嗎?難道太後果真忘了?罷了罷了,時隔多年,只怪臣妾不中用,不幸被奸人傷了臉,染了風寒病,只得待在這敬德宮整整七年之久,不能替姐姐報了深仇,讓那罪人依舊高高在上,享得滿春榮華。」寧梭走到慈園太后的背後就停了下來,看著那太監手裡端著的一杯酒,便自然的笑了。
慈園太后也不板過身子,依舊高雅的挺著那把身子骨,帶著點傷沉之氣道:「德妃說的話,哀家就全當誤聽,不過宮中害人之事,德妃竟沒有半絲悔過,哀家身為太后,就要整理後宮,把那烏煙瘴氣一掃而盡,今日哀家來此,是為了賞你一杯酒,為德妃你餞行。」
「臣妾何德何能,竟然讓太后親自為臣妾餞行,臣妾真是雖死猶榮,臣妾死後,定會在陰曹地府為太后祈福,望大臨百朝興戴,希太后……福壽安康,永享太平。」寧梭彎腰向慈園太後行了一個大禮,放才起身。
那紅鳳袍漣漣,捲起一扇怨恨,這一拜,乃天地方,人心圓。
慈園太后緩緩轉身,看著依舊笑臉滿面的德妃,看著她,慈園太后心中已將那笑容裝入了心。
「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為了我們大臨,哀家當年所做,對得起大臨列祖列宗,對得起開國先皇「智元皇帝」,更對得起哀家這顆心。」
簡短一句話,字字為他人,為他人,害其人,究竟是對是錯。
寧梭笑著,所謂緣故,竟是這樣。
端起酒杯,笑一笑,一飲而盡。
滿天白雪,慢慢落下,散在殿內。染白了那一身鳳凰衣。
她眼中,是柯達卓的佛樹山,是流河邊。還有一個男子,在那個地方等了她生生世世。
杯子落了地,碎了一片。
滿天白雪,慢慢落下,散在殿內。染白了那一身鳳凰衣。
她眼中,是柯達卓的佛樹山,是流河邊。還有一個男子,等了生生世世。
杯子落了地,碎了一片。
得知太後去了敬德宮的消息,穆爾楦從承陽殿外匆匆趕去敬德宮。就像寶兒離去那天一樣,心裡難受,走路都顛顛撞撞了。
穆爾楦來到敬德宮外,太后剛好離去,她穆爾楦瞬間就已經淚散眼眶,不敢朝著這裡頭走上一步,穀雨攙著她,一步一步走了進去,正殿處,杯子散在地上,一片破碎。她看見了寧梭站在裡面,一身紅色的長袍衣裳。看上去,竟然是那麼的孤零。
寧梭背對著穆爾楦,不知道此刻的寧梭,究竟在想些什麼?
穆爾楦輕輕喚道:「寧姐姐。」輕的那麼小心翼翼。
寧梭聽到,轉身,依舊溫柔的笑著。道:「爾楦,你來了。」
「太后賜酒,寧姐姐你……」
「酒盡入口,俗塵事,也罷了。」寧梭嘴裡念著,那毒酒在口中,不醉,卻是苦。
穆爾楦雙膝無力,若不是穀雨攙著,怕早已經;落地了,可她穆爾楦鬆開穀雨,朝著寧梭走了去,道:「若是真有來世,爾楦希望寧姐姐……出生在尋常百姓家,一生平淡,不入紅塵,與心愛之人……一起觀日落,看晨光,白頭廝守。」穆爾楦傷情,容不得半點感傷,稍稍觸了心裡的線,便落淚。
寧梭只說:「我這輩子,最開心的,就是在錦江那一年,陪在元翰身邊,還有認識你小爾楦,若真有來世,我一定認識你,今生,我與你們穆家錯過太多,我柯達·寧梭起誓,願我們柯達卓部落的神主保佑穆爾楦,希望她今生無痛病災,終有一日……不再有女子之痛。」
那一瞬間,穆爾楦的淚可是何其的多啊!
她說:「爾楦,我跳一支舞給你看,用這風袍……跳最後一支《流觴舞》。」她笑著,真的很美,很美。
這一輩子,了了。
穆爾楦說一字,說:「好」。
她穆爾楦只得淚散苦中笑。
殿外落滿了雪,積在地上,十分的閃眼,寧梭穿著大紅風袍,雪中舞,凄凄慘慘,冷風徐徐,涼透了心。撫著紅袖,揚在寒冷的白雪中。
她的舞,看的穆爾楦心醉,那麼美的一支舞,那麼美的一個女子,卻始終逃不過啊!
那支《流觴舞》,乃是前朝宮庭舞里用來祭奠亡者靈魂的舞,希望世人忘卻世俗,一切安好。
寧梭像是獲得了自由,美得像一隻蝴蝶,白雪上的一縷紅,鮮艷嫵媚,舞得靈魂生顯,神情里,彷彿是一曲終將完結的故事,到了最後的一個點。
她的一生,真的困在了這個宮殿里,日日抬眼,只是一片天空,與那孤單為伴,這些年,她是怎樣度過的呀?換做誰,這寂寞,怎麼忍受?
鵝雪殘
鳳凰欲涅槃
恐已為時晚
毒酒烈
心內已無憂
望卻瑤池笑
她,依舊是那年在錦江的寧梭,穆爾楦的寧姐姐。
寧梭手握著穆元翰所贈的匕首,看著它,像是見到了穆元翰,那男子,在她的眼中。她的嘴角是一抹極其好看的笑容,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的歸宿,她緊緊的握著那把匕首,她將它,刺入了胸膛。那瞬間,血濺在白雪上,染紅了那白色的厚雪。
她說:「若死,也要死在他懷裡。」
命已,紅落白雪地,殘了一地血。
那紅,染了白。
倒地那一瞬間,她依舊笑了,著著紅裝,倒在白雪堆,刺眼心痛,這一天,終於,可以離開了。
她寧梭,仍然手握那染著鮮血的匕首。
元翰,對不起,這輩子,我們無緣相見了。來生,再見。
柯達·寧梭的故事到了如今……也算完了,她的這輩子,在猶豫與等之間停留了很久,無論是傷是喜,總之,她從這高聳的紅牆中,終於……是走了出去。
柯達·寧梭,柯達卓部落二公主,史書記載:大紅鳳凰,血濺白雪美人殘,孤落殤,唱絕西山別。
美人美人,斷了一生美。
錦江窗外,小巧美人捧著文書,另一女子站立,身影落在夕陽之下。
那女子捧著書念道——夕陽眼
百暮耳
碧蓮香水檐
孤落落
斬紅顏
相思何來露
小巧美人歡喜道:「寧姐姐你念的詩真好聽,爾楦長大之後也要像寧姐姐一樣會作詩。」
女子道:「等爾楦長大了,寧姐姐怕是就趕不上小爾楦了。」
小巧美人樂了,說:「要是爾楦和哥哥一樣是個男子,爾楦一定要當大將軍,到時候,就不念詩了。」
女子笑了,在她鼻子上輕輕滑了一下,說:「那爾楦你可要記住了,若是做了男子,就要保護心愛的女孩,不讓她受傷,不讓她哭,更不可以……讓她自己一個人。」
穆爾楦記得,這番話,乃是哥哥對寧姐姐所說。
身為男子,不可讓自己心愛的女子,一個人。
(有讀者問,為什麼穆爾楦不覺得奇怪,寶兒說的寒花羽的種子神馬的,穆爾楦怎麼就不去查呢?明明就是有問題啊!呵呵。。放心哦,不是這本書矛盾。也不是作者忘記延續矛盾,到後面穆爾楦就會突然想起來寶兒說的話,一切都會寫明白的。)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不會。」
「尤箏,你真的恨傻,你真的以為自己這麼做,就可以安穩的坐在你現在的位子嗎?別忘了,早晚有一天,你也一定會像我現在這樣。」鄭妃咬著牙狠狠的說。
但是尤箏卻哼笑了起來,看著雪中的鄭妃說;:「你以為自己還會看到那個時候嗎?」尤箏的目光緊緊的扣在了鄭妃的身上,說:「今日,就是你最後一日了」
尤箏的話帶著難以壓住額沉穩之氣,彷彿對於她來說,讓阻礙自己的人去死,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但是她沒有想到一直以來就畏懼死的鄭妃,一直以來,在尤箏的心中,鄭妃就是一個愚蠢的人,可是現在的鄭妃卻是一臉的淡定,完全是出乎尤箏的意外的。
反而那鄭妃的臉上卻帶著她自從進宮以來最真切的笑容,她的目光依舊是看著這片正在下雪的天,就像是融化進去的白色,那麼的鮮亮,那麼的多愁。沒有猜得到她的心中現在在想些什麼。
尤箏說:「看來你已經知道的結局了,不過……我有必要告訴你,這一次,沒有任何人下旨賜你死。」
「我知道。」鄭妃將目光放在了尤箏的身上,她沒有任何的驚訝,沒有任何的恐懼,就在尤箏進來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知道的自己的結局,她知道,尤箏是不會留著自己的,這樣具有威脅的一個人,尤箏是不會讓她存在的。鄭妃說:「箏貴人,你放心吧,待我做了鬼,定不會與你尋仇,不過你要記住,我會一直等你,早晚有一天,她也會來陪我。」
「是嗎?那麼就要你失望了,因為我……不會那麼快下去陪你的,你還是好好和麗妃一同為伴吧。」說著便抬起頭啊看著天空中下的雪。說:「今日這場雪,就當做最後一場吧,箏兒就不打擾了,箏兒一看準備了熱茶,鄭妃好好品茶,那熱茶,那……可是菊花茶。」尤箏說完,嘴角便微微上揚了起來,如今的尤箏,已經是滿頭的白雪了。
就在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便轉身,才走了幾步,就被身後的鄭妃叫住了,鄭妃問:「你明明喝了那杯有滑胎葯的茶,你為和會沒事。」
聽到身後那個女子的疑惑,尤箏停了下來,她知道,那鄭妃是一定會問的,過了好一會,箏兒轉身,看著鄭妃說:「你難道不知道,若是連續喝了五天以上的菊花茶,身子骨一旦受寒,就算是喝了滑胎葯,只要及時傳太醫開藥,就會無礙。那天,我就是故意在你面前喝了菊花茶,可是你聰明,就連我給你的提示都不知道,這不是你傻嗎?落得今天這種地步,完全是你自己找的,你放心,你等死了,我會告訴皇上是你自己不甘被軟禁,自己服毒自殺了。」這番話,尤箏說的很認真,她看著鄭妃身子,卻是在顫抖。
那一天,尤箏離開了鄭妃的寢宮,那一杯有毒的菊花茶已經慢慢的變涼了,在雪中的鄭妃,將自己身上的披衣慢慢的脫了下來,那單薄的身子就這樣露在了大臨北風之中,這般的冷,終是比不過她心的冷。
這一天,還是來了。
不管她怎麼樣的逃避,還是躲不過,她自以為聰明,可是到了最後,自己還是輸了。
她忘不了自己進宮的那段時間,她承認,祈楨不愛自己,但是她承認,那段時間,是自己最開心的日子,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後宮深深,沒有爾虞我詐。在那個時候,只有不斷的笑聲,和溫暖的愛。
她忘不了麗妃,那個自己這輩子,恨過,也愛過的女子,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就這樣去誤會麗妃這麼多年,直到麗妃死,自己也來不及說一聲謝謝,和一聲對不起。
這一天,當鄭妃轉身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柔離,她看著那個倒在的女子,那個這些年一直就陪在自己的身邊的柔容,這個時候的她,都已經忘記了流淚了,只是那雙眼已經紅了,這凄涼的地方,已經成了這般人去樓空了。
鄭妃邁著步子,走到了殿內,她的身上,儘是那白白的雪花,那細細的睫毛上也是沾了雪花,可是一進來便已經化了。
「娘娘,茶就快涼了,還請娘娘趕快飲用。」尤箏帶進來的一個小太監對著鄭妃說。
但是鄭妃卻沒有理會,她走到了倒在地上,難受之極的柔離,她蹲下身子,將還在不停抽搐的柔離撫在了自己的懷中,柔離的雙眼滿是眼淚,看著鄭妃,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那張嘴,張張閉閉,就是說不出話來。
鄭妃看著她,臉上露出了慘苦的笑,她說:「放心去吧柔離,你要記住,來生,千萬不要再回到這個地方,來生,好好活著。」終於,鄭妃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淚,她撫著柔離的臉,別過自己的頭,她感覺到,自己懷中的這個女子彷彿是在掙扎的邊緣,過了好久,才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鄭妃不敢看她,真的不敢,她將柔離慢慢的放了下來,緩緩站起了身子,看著那公公手中的一杯茶,苦苦一笑,走了過去,慢慢地伸手端了起來,那被茶,果真是涼了,在她的指尖流串著冰冷。
「真是可笑,原來不管自己如何,還是換來了一杯毒酒。」看著自己手中毒酒,她大笑了起來,終於是將自己的手中的這杯酒喝下去了。
這一天,大雪還是不停的在下,只是那一天,起了風,很是冷。
這一天,大臨皇城的鄭妃逝世。
來不及的所有,就這樣的結束了,來不及的所有,還是來不及。
鄭妃離開了,是因為不甘,在自己的寢宮服毒自盡了,沒有人知道這背後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只是最為傷心,卻是慈園太后,這鄭妃乃是她的親侄女,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慈園太后突然吐了血,倒在了床上。
而祈楨,心中過多的,只是懷念,從鄭妃進宮的那一天起,他就從來都沒有愛過那個女子,從來都沒有。
聽到這個消息的姜皇后,正在佛堂之中,當雅兒著急的跑進來說的時候,那一陣陣的木魚聲只是停了一下,便又繼續響了起來,閉著雙眼,表情之上沒有任何情緒,那木魚聲,在她的耳邊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從這個冰冷的長春宮傳了出去。
就在冷宮裡,納吉陵已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嘆氣道:「究竟是為何?難道一定……要這樣做不可嗎?」
采青問:「貴人為何這樣說?」
「知道真相的人已經慢慢的被她害死了,不過多久,或許連我,也會成為其中一個。」納吉陵的聲音中沒有害怕,只是她可惜,尤箏做的事情,卻沒有人知道了。
采青聽納吉陵說著這般沮喪的話,趕緊說道:「娘娘可不要這樣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是采青,若是換做你,你會留著我嗎?」
「啊」納吉陵的話讓采青頓了,若是換做她,她是否也會將知道自己事情的人全部滅口?答應是是,她一定會這樣做,可是采青想了想,回答道:「可是娘娘,當日箏貴人說過,不會殺你的。」
是啊,采青還記得當日尤箏來冷宮的時候說的話,她是不會殺納吉陵的,是不會的。
但是納吉陵卻笑了,她看著如此天真的采青說:「采青,人會變,何況是人的話。」
人會變,何況是人的話。
人心難測,誰也不會知道將來的會發生什麼,將來,其實就是自己的命啊,是上天的安排啊!
納吉陵說:「千萬不要相信,更加不要相信女人,女人,永遠都是可怕的,永遠都是不可接近的。」
「娘娘,那……你後悔嗎?」采青帶著小心的口氣問。
「後悔?」納吉陵細聲的念了起來,走到門口,迎著迎面而來的那股冷風,她寒顫的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看著采青,輕輕的搖著頭說:「采青,本宮從來都沒有後悔過,這輩子都不會。」
采青驚住了,她問:「為何呢娘娘?」
「因為我學到了好多。」納吉陵說:「認識了爾楦,爾楦仍我知道,什麼叫**,什麼叫做情,也是她告訴我,人生,其實就是命。」
這個時候,納吉陵的腦海中,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那個只有她,和穆爾楦夜晚。
那一日,穆爾楦說:「人的一生,總是在得與失之間選擇,沒有人……可以逃過這一劫。」
這就是命,人的命。
納吉陵說:「我也知道,原來自己真正愛的人,一直就心中的那個人,直到來到這裡,我才那麼更加堅定了。」
納吉陵說:「我也明白了,有些人,不光是看表面,有些人,就是這樣的隱藏著,讓我們迷惑了起來,也讓我們,不斷的遠離了起來。」
納吉陵說:「突然覺得,在這個地方,雖是冷,但是很好。」
祈楨十五年六月末。
這一天,穆爾楦早早的便起來,見外面的雪還是下個不停,就推開了窗戶,躺在軟榻上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雪。輕聲的嘀咕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下到頭。」
大臨,終年寒雪紛紛,一年四季,總是布滿了大雪。
穆爾楦看著窗外的景象,有些繚亂了眼,想起小的時候,總是和爹爹說想要看雪,可是每每都不得實在,反倒到了這都城,日日夜夜都是雪。
這一幕,果真是好看之極。
珠落算盤
盤盤潤滑
此女子
身躬為央
豈連波瀾江
縱使一攬月
在穆爾楦正入迷的時候,只聽門外景兒叫了一聲:「不好了。」隨後便著急的跑了進來。
穆爾楦坐起身子,朝著景兒問:「怎麼了景兒慌慌張張的。」穆爾楦知道景兒向來就不會那樣的慌張,一下子,把穆爾楦自己都緊張起來了。
景兒連忙說:「剛才麗妃娘娘派人把咱們宮中的宮女們都調到了她的宮裡去了。」
「為何?」
景兒搖了搖頭,也不明白。
穆爾楦倒是也想不明白了,這麗妃若是對自己有恨,如今自己已要求皇上將自己禁足,算是一個教訓了,怎麼又捲起一番風雨了,穆爾楦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總覺得心裡慌得很。見穆爾楦像是在尋思著什麼,景兒探了探,問道:「娘娘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不知道,總是覺得什麼事請要發生一樣。」穆爾楦帶著不肯定的語氣說道。
然而景兒也追問下去,擔憂的說道:「奴婢倒是擔心那個麗妃是在伺機報復娘娘您,娘娘可要小心才是。」
「景兒,這幾日,你還是好生注意著。」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景兒說完,神色落下,似乎有話要說一樣,有不知道怎麼說。
穆爾楦瞧見景兒心裡似乎藏著話,便問:「怎麼了景兒。」
半響,景兒才回答說:「娘娘,寧玉主子……這幾日怕是就會到柯達卓了。」
聽到這個消息,穆爾楦一下便喜了,臉上露出了笑顏,喜說:「寧玉姐姐總算是可以回家了,她也總算是解脫了,希望以後,她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在柯達卓生活。」穆爾楦心裡小小的激動了一番,可見景兒神色便是有些不悅,便問:「怎麼了景兒,寧玉姐姐可以回家,你不應該高興嗎?」
才問完,景兒突然就跪了下來,含著眼淚說:「寧玉主子如今出了定音寺,是奴婢一直盼望著的,可是奴婢不能陪在寧玉主子身邊,奴婢真的不知道,寧玉主子今後的生活會如何。娘娘,奴婢有錯,沒有完成主子的遺願,陪在寧玉主子身邊。」
這一次,穆爾楦沒有趕緊的將景兒扶起來,她只是慢慢的躬下身,將她慢慢地扶了起來,並說:「景兒,你已經做得更多了,相信寧姐姐泉下有知,也會了願的,你不要再自責了,現在,你應該高興才是。」
景兒眼淚淌著,狠狠的點了點頭,說:「是,奴婢是應該高興才是,娘娘,千言萬語,奴婢只能說一聲謝謝。」
穆爾楦不言,只是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之後,穆爾楦也沒有說什麼。便讓景兒出去了。
待景兒出去,穆爾楦又躺在了軟榻上,這一躺,便睡著了。
也不知是做了一個什麼夢,穆爾楦只是覺得很長很長,當她被一聲聲厲聲叫喊聲吵醒的時候,才醒來,一醒來,她就匆忙的往門外走去,卻聞到股嗆鼻的煙味,看著外面,竟是一片的透紅,只聽見有人不斷的在叫喊著,穆爾楦四處一看,心裡慌了,那透紅一片竟是一縷縷上升的火苗,在宛寧宮裡燒了起來。
穆爾楦趕緊朝著正殿跑了去,卻發現正殿已經著了火,燃燒到了房梁,穆爾楦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她退著步子往後退去,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這個時候,景兒與穀雨突然看見了穆爾楦,趕緊跑了過來。
「娘娘,你沒事吧。」景兒擔憂的問道。
穆爾楦不知道是為眼前發生事情嚇到了還是怎麼了,眼神緊緊的盯著那燃燒的大火,久久沒有說話,景兒與穀雨對視一眼,心想許是穆爾楦被嚇到了。
兩人趕緊的攙著穆爾楦往外跑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只聽宛寧宮幾個宮女面色驚恐,眼看那大火就要燒過來了,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到了大門處,眾人簡直嚇得雙腿發軟,那大門竟然被一把大大的從裡面給鎖住了,任憑大家怎麼敲打,就是打不壞。
景兒急了,回頭看了眼那衝天的大火,趕緊朝著宛寧宮僅有的那幾個宮女說:「你們快把門打開呀!」
其中一個宮女急道:「這鎖那麼堅硬,根本就打不開。」
然而穆爾楦看著那一把緊緊鎖住大門的鎖,心裡是又痛又失望,她不怕這熊熊的大火,她怕的是,是那放火之人不是別人,而是尤箏。想到這裡,她已是淚流滿目。
箏兒,你真的如此狠心嗎?真的不顧我們的情意,一次次的暗算我嗎?
穆爾楦涼透了心,那般痛,誰人知道。
就在大家想要怎麼把鎖打開的時候,又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喘著氣說:「後門不知道怎麼了,上了鎖,這可怎麼辦啊。」
這個消息,無疑是讓所有的人都冷了心。而這個時候,大火已經蔓延了過來,那嗆鼻的濃煙味也瀰漫在整個宛寧宮裡。那些宮女們被這嗆鼻的煙味熏得喘不過氣來。都開始垂著自己的胸口躺在了地上。
穆爾楦也被嗆的呼吸困難,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而一旁的景兒和穀雨也是快要倒下的人,可此時,穀雨卻突然拉住穆爾楦和景兒往後門那裡走去,景兒不明白,艱難的開口問道:「穀雨,後門已經鎖了,你帶娘娘去哪兒做什麼?」
穀雨沒有說話,還是朝著那個已經被大火淹沒的地方走了去。
到了後門口,穆爾楦已經昏厥過去了,景兒無比的擔憂,她不想穆爾楦想寧梭和寧玉一樣,落得這般下場。而這個時候,穀雨幾乎是沒有了任何的力氣。她走了一面牆前,將擋在前面的那些草扒開了,那草的後面竟然是一個狗洞,景兒是高興有激動。
穀雨說:「景兒姑娘,你趕緊帶著我家小姐出去吧。」說著從自己衣服里拿出一塊一支金釵交給了景兒,繼續說:「這紙紫玉金釵是太后賜的,你拿著這支金釵出去之後,就帶著我家小姐離宮去吧,再也不要回來了。」說道這裡,穀雨已經哭成了淚人。
景兒拿著那支金釵,問她:「那穀雨你呢?」
穀雨凄慘的笑了笑,拉著景兒的說:「只有小姐死了,小姐就會安全的,穀雨只求小姐一生平安,就已經足夠了。景兒姑娘,就當穀雨求你,一定要到小姐離宮,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了,好嗎?」
景兒瞬間驚住了,這女子,是要代穆爾楦去死啊,只為了成全穆爾楦,一生自由。
就在景兒呆住的時候,穀雨已經將穆爾楦穿在外面的那一身衣裳和頭上的釵子全部換在了自己的身上,看著暈厥過去的穆爾楦,穀雨的眼淚就這樣嘩啦啦往外流著。
小姐,穀雨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遇到小姐你,小姐你待我如親生的姐妹一般,是穀雨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能夠陪在身邊,看著你寫字,看著你念詩,幫你推鞦韆,陪你一起來大臨皇城,是穀雨一輩子都不敢奢望的。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小姐你,你就說我很傻,是啊!穀雨真的很傻,可是穀雨知道,在小姐的心裡,穀雨一直是聰明的。
那一刻,穀雨的臉上,帶滿的笑容,能夠為穆爾楦而死。是她最開心的事情,她終於可以穆爾楦做一件事情的,她知道,穆爾楦一生,都在渴望著自由,所以,她要滿足她,幫她拿到屬於自己的自由。
大火很快就已經燒到了這裡,在大火之中,一個女子,笑的很美。
她說:「小姐,你終於是自由了。」
可是她不知道,穆爾楦離開這個牢籠之後,還是回到了這個滿是傷痛的地方,她要的,就是一個公道。
那場火,燒了很久,待那大門被打開的時候,已是一具具的屍身,讓人何其不心痛。
她穀雨,是甘心的,她留下的,就是穆爾楦的衣服和戴在頭上的金飾。
那一刻,穆爾楦死了,徹底的死了,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穆爾楦,究竟是去了那裡,只知道,那個被禁足的女子,已經死在了這個宛寧宮。
可穆爾楦留在那柱子上的一個「謹」字被沒有被燒到。
世人傳頌的大「謹」宮在一日,永久的留在了這個世上,被世人牢牢的記住。
穆爾楦慘死,終於是落下,她的傷,她的悲,隨著那燃燒的大火全部毀掉。
那一年錦江,一個笑容美麗的女子,盪著鞦韆,念著詩。
沒有任何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