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重陽

第162章 重陽

婁中貴起身將炭盆挪出殿外,回來時小心稟他。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說朕睡了。」

「太子殿下一連多日來面聖,陛下即便惱怒皇後娘娘,可是稚子何辜。」

司馬策從地上起身理了理衣裳,順便撂下一句話。

「太子見朕,必定問及皇后,你讓朕再緩幾天。」

婁中貴略一思忖,也是這個理,又出殿去回了太子。

「小殿下,陛下昨日病症剛剛見好,今夜喝了太醫助眠的湯藥,奴婢剛才一去瞧,您猜怎麼著,陛下已經許久沒這個時辰睡過了。」

小太子本來忐忑,現下聽婁中貴一言,馬上高興起來。

到底還是孩子,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如此,那就勞煩中貴悉心侍奉,改日本宮給你帶賞。」

婁中貴忙朝他打了個躬:「那敢情好,奴婢可就盼著了……」

……

這日重陽,陛下照例在宮中設了重九登高宴。

宮中沒有山,所謂登高,也只是陛下攜一眾臣子們登上賞心亭俯瞰一下建康的街景。

而後便是陛下賜宴、賜絳囊,盛茱萸以系臂。

圖個辟邪驅晦的意思便罷。

只是賜宴仍舊典制繁縟,幸而太常寺的署下已經能獨當一面,易禾大部分時間可以閑坐飲酒。

酒過三巡,公西如在她身側提醒:「大人,該去侍宴了。」

易禾心中有些沉悶。

侍宴本就不是必須,除了朝會和外使的宴席,只要陛下不下旨,尋常宮宴她是無須侍宴的。

只對公西如應了句:「無妨,今日又不是重宴,想必陛下不要人侍奉。」

公西如壓低了聲音:「下官也是這個意思,但是方才陛下瞧了大人好幾眼,大人不妨去御前支應片刻,免得聖上怪罪。」

易禾聞言,偷偷朝殿上瞧去。

果然見司馬策正有意無意地瞟她。

思量片刻,只好起身前去。

她垂著頭將菊花酒給司馬策斟上,又侍立於身後。

趁著殿下的臣工們酒興正酣,司馬策悄聲命她:「你略往前一站。」

易禾依令向前邁了一步,正在布菜的婁中貴悄悄下了階。

「那日的事,你還氣朕么?」

易禾一邊替他又斟滿一盞,一邊回話:「微臣忘了。」

「這便是氣話。」

「微臣不敢。」

司馬策抬手將酒飲下。

「你若不能原諒朕,朕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易禾不看他,只盯著一角桌案規矩回話:「陛下言重了,微臣只盼陛下聖體安康,開枝散葉,以前的事微臣就當沒有過。」

司馬策輕聲應道:「好。」

易禾將酒盞擱了,行了禮便退至殿下。

……

宴會行到尾聲,忽有軍報傳來,車騎、特進二將在北地大敗匈奴,不日便可班師。

大殿之上一片歡愉之聲,紛紛恭賀陛下大安。

司馬策瞧著也是高興,一高興就飲了許多。

婁中貴一時勸過幾回,又礙著君威不好太多嘴,只瞧著他一盞一盞喝下去。

知道怕是又要折騰到半宿。

果然及至罷宴,陛下已經喝得腳下虛浮,被兩個宮人一左一右攙回了含章殿。

殿內,他剛喝完醒酒湯就大吐了一回。

好容易等他闔了眼,婁中貴這才輕悄悄地將門掩了出去。

天爺保佑,總算是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婁中貴起夜,忽然聽到殿內有些動靜。

怕是陛下半夜酒渴要茶喝,便披了衣裳想進去伺候。

殿內八方燭已經熄了,只剩一對燭釺燃著。

昏昏悠悠的燭光下,他看見陛下在榻上坐著。

一直坐了許久。

婁中貴看得兩眼有些泛酸,又悄悄退了出去。

剛回到殿外的值房,聽得門外一簽擲下。

夜半丑時。

他知道,興許他再也忘不掉今夜這個情景了。

天子在暗室之中,無人之時,將頭埋於膝上,哭得不聞聲響。

……

此後的許多時日,陛下彷彿變了個人。

按部就班地上朝下朝,批奏疏。

按部就班地召人議事,讀書習字。

甚至連冷落多年的後宮,也每五日必去一次。

從四妃到才人,不拘家世學識,排隊一樣的依次侍寢。

確確實實做到了雨露均沾。

太後娘娘高興得什麼似的,每逢陛下去請安,都笑得合不攏嘴。

「把你給乖的。」

只是唯獨在解除皇后禁足一事上,陛下始終不肯鬆口。

太后深知張皇後向來不是個規矩人,如今她父親豢養府兵的事已經滿朝皆知。

陛下命人賜他一死,朝中也無有太多人過問。

所以些許勸過兩次,也就不提了。

……

這日,同婁中貴一同當值的宮女突然在殿外問了句:

「中貴,奴婢彷彿許久沒見過易大人來御書房議事了。」

婁中貴同她共事多年早已熟稔,此時伸手敲了敲她的頭。

「偏你有眼色。」

「那自然,好歹奴婢也是御前大宮女……只是可惜奴婢一身做點心的好手藝,易大人不來,倒沒機會再做了。」

「你茲要做得了,興許旁的臣工也能有口福嘗上一回。」

宮女撇了撇嘴:「他們……不值,奴婢只想做給陛下和易大人。」

「再說了,中貴不稀罕奴婢的手藝,陛下還稀罕呢,這些年除了易大人,陛下也不輕易賞人。」

婁中貴想起這事,也不由揚了揚嘴角。

這宮娥做點心十分精緻可口,而且做得特別有癮。

易大人長久地不來,陛下就長久地不叫點心,她就尋不到機會下廚。

因而向他抱怨。

此刻他想到竟然有人會因為不能做活而不高興,只覺得十分逗趣。

因而笑問她:

「你這位御前大宮女也三十好幾了吧?怎麼,以後打算老死宮中?」

「盼著出宮的都是想要嫁人的,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我在宮裡又體面又有錢,出去幹嘛?」

婁中貴叫她這番說辭說得有些緩不回神來。

「你確定不出去?」

「是啊,跟中貴您在御前就個伴兒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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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牆腳的女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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