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捷徑

天空上激烈的打鬥引起了狐狸們的注意,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圍觀。有個別膽大的、尾巴條數比較多的，自恃法力高強，不畏懼那灼灼爆發的仙氣,冒著被誤傷的風險升入半空中,打算近距離地觀摩,獲得第一手資料。

這些個別狐狸們看到,那隻亮閃閃的大鳳凰被一位霸氣神君拖走後,他們的帝君就和另一位本族上君摟抱在了一起。

有人驚呼，「帝君怎麼和男子這麼親近？」

餘下眾狐紛紛嘆息，有些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還有些對，相視間會心一笑，私底下拉住的小手握得更緊了。

九縝的氣喘勻了,回過頭瞪七寶，冷聲道，「你抱夠了沒有？」

「啊？」七寶還在死死地箍著他，不讓他再撲上去和焦鳳打架，這麼搭眼敲過去，月朗星稀，天地間好一派和煦！「哈，嘿嘿。」七寶鬆開了手，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九縝轉過身來，問他，「還打嗎？」

七寶愣了下，口氣軟和地威脅他，「用帝君的身份打開通道讓我們過去，我發誓，以後不再隨便帶人進來了，行嗎？」

九縝正要出言譏諷，一股腥甜之氣湧上喉頭，他強行將其壓制了回去，寒著臉沒有吭聲，降下雲頭落到地面上，留給七寶一個清冷高傲的背影。

七寶站在半空中吹小風，總覺得他好像看到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怎麼想不起來了？他低下頭去看，恰好看到九縝的白袍子衣擺揚起，一瞬之後他進入了房間，房門緊閉。

帝君離開了。

看熱鬧的狐狸們紛紛散去，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處兒討論：

「什麼嘛，還以為帝君這麼多年不娶妻是因為那個呢？沒看到么，分明是那位上君死纏著我們帝君不撒手，抱得那麼緊幹嘛喲。」

「是啊，我們帝君貌美如花，自然要有更貌美如花的母狐狸來相配。」

「那位上君生得也不錯，看起來也是我們一族的呢。」

…………

九縝獨自坐在床上，左側肩頭上滲出的血液將衣衫暈染了一大片。他解開衣服，肩膀上有一條羽毛形狀的傷口，很深，還在不停地淌血。

那隻死鳥，別再犯到我手裡！

九縝沉著臉給自己療傷。方才他與焦鳳打架時冷不防被七寶咬住尾巴，被焦鳳鑽了空子，受了他一翅膀。

傷口癒合的很慢。焦鳳是精純的火鳳，重生后仙力大增，又是拼了全力反擊。而九縝法性偏涼，這會兒只覺得氣血翻湧，身上熱得厲害。

除了那一次，他還沒有這麼不舒服過。

房門突然響了下，九縝喝問道：「誰？」同時掩上了衣服。

七寶快步走過來，一把揪住了九縝的衣服，「九縝，現出你的原身來我看看。」

九縝冷笑，「好大的口氣，本君的仙身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七寶盯著他墨綠色的雙眸，聲音有些顫抖，「你讓我看看，你的尾巴……」

九縝不動聲色，揮開他的手，繫上衣帶站起來，「七寶，這帝君的位置你想要，就堂堂正正過來搶。你我之中爭鬥，無非就是有一個的皮毛掛到大黑石上晾風……」

「閉嘴！」七寶看他還顧左右而言他，猛地將他推倒在了床上，俯身下來按住他，「整天叨叨叨，老子不稀罕帝君的位置，你給我老實點！」

七寶空著的手上聚齊了一團光暈，一根黃金繩咻地從他衣袖裡鑽出來，將九縝捆得結結實實的，同時，那團光落到九縝身上。

九縝的耳朵漸漸拉長，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發生變化，頃刻間化成了一隻，額，體態嬌小的九尾小白狐。

「我知道捆仙索困不住你，」七寶雙手掐住小白狐滾圓的腰把他抱起來，「先封住你的法力，老實點，把你的尖牙從我手上拿開。」

小白狐的四條腿上都套著個金色的圈兒，那是捆仙索幻化成的，能暫時封一下九縝的力量，不過時間也不長。

七寶把九縝按在腿上，抬起他的屁股，開始認真地數他的尾巴，「一，二，三，……」

七寶數來數去，都是只有……八根。沒有錯，他怔怔地摸著九縝那些蓬鬆的大尾巴們。方才在天上時，他就覺得不太對勁，不過當時一片混亂，他也沒工夫細想。現在他終於想到了哪裡不對。

九縝先前一直在掙扎，用小尖牙啃他的手。被揪住尾巴數數后反倒安靜了下來，拉著狐狸臉冷冷地注視著七寶。

「數清楚了沒有？」九縝怒道，「把你的手從我尾巴上挪開！」

七寶心痛地問道，「誰傷了你？你的尾巴怎麼少了一根？」

九尾狐的尾巴與鳳凰的翎羽，龍族的龍珠一樣，都是精元所在，殘缺或是受到損傷，本身就會困損很多。尤其是九尾狐，尾巴一旦殘缺，就是短壽的徵兆。

「不用你管。」九縝從他腿上跳下地，那四個小金圈驀地從他腿上滑落，頃刻間他又變成了白衣飄飄的青丘帝君。

七寶在他身後幽幽地說道：「九縝，你我雖然天生仙種，法力深厚，可你也要惜福，不要隨便找人挑戰，有些上古妖獸，連爹爹都不會輕易碰觸，你好自為之。……我不跟你打了，我是九尾，你只有八條尾巴了，勝之不武……你就當積德行善了，幫我們打開去蓬萊的通道，多做些功德事，說不定就跟焦鳳一樣，掉了的尾巴還能長出來。」

九縝的氣血翻湧地更厲害了，他快步離開了房間，再呆下去，他會被那個傻狐狸氣死!

「帝君，帝君，」看到九縝，有個小仙童一溜煙地跑過來，「大黑石外有倆人要進來。」

九縝眼神一寒，還敢來？他正要開口，就聽旁邊九凌的聲音傳來，「讓他們進來。」

小仙童看看不知何時出現的九凌，再看看九縝，遲疑了。

九縝寒著臉走開了。

九凌笑眯眯地沖那小仙童招招手，「你過來。」

小仙童傻傻地湊過去，九凌舔了舔尖牙，「你說，不聽話的孩子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我就去請他們過來。」小仙童受到了驚嚇，兔子樣絕塵而去。

九縝回頭怒視九凌，「這帝君你來做好了！」

九凌走到他身邊，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小子，關鍵時刻彆扭什麼？他們都是你大哥得救的機緣，你老子給你個台階下，你踩著下來就是了。」

九縝冷哼了聲，嫌惡地後退兩步，「別靠近我，一股奶腥味。」

九凌笑得很滿足，負手而立，「唔，九棠今天親了我很多下，為父真開心。」

焦鳳和許軒總算從大門被堂堂正正地領了進來。焦鳳剛一進帝君府邸的大門，迎面一座巨大的照壁上的狐狸們都騷動了起來，他們好奇地打量著焦鳳。

焦鳳站在照壁前，渾身冒彩光，「你們這些走獸，是否被本宮的仙氣所折服？」

照壁上的小狐狸們齊齊沖他撅起了屁股，大尾巴一搖一擺的，好像在說「不」。中央的大白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又卧在了花叢中。

焦鳳額上滑下三道黑線，隱忍道：「本宮不與爾等一般見識。」

許軒提醒他，「您老在別人的地盤上好歹低調一些？」

焦鳳老實地跟上去，跟許軒商量，「你和七寶多催促下那隻狐狸，眼下煉月失去龍角元氣大傷，麒犴送他去養傷，我知曉酥酥的機緣在何處，就能儘早幫助她。……當然，霜華君，本宮也很期待你與七寶趕快恢復仙身，儘快歸位，方是正道。」

許軒帶著焦鳳鄭重地拜見九縝，正廳里，三個互有成見的男人拉著臉，在僵硬的氣氛中完成外族人藉助青丘的儀式。

九縝剜了焦鳳一眼，「算你們走運，今夜有雨，金烏乍現時通道便能開啟，等著吧。」說完，他已徑自離去。

「狐狸好大的架子。」焦鳳揉了下哭得紅腫的眼睛，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給自己端了杯茶水。

「你是焦鳳嗎？」

門外，筱白和文苑已經偷看許久了，那個穿著大紅色織錦衣袍，渾身亮閃閃，有著一張清逸絕塵面孔的男子，真的是焦鳳嗎？只看身形，筱白還不太敢認，可他一開口說話，就聽出來了。

如清澈泉水流淌的清麗聲音，正是焦鳳的。

焦鳳放下茶杯，「正是本宮。」

筱白走進來，中途被許軒拉住攬進了懷裡。筱白高興地恭喜焦鳳，「你成功了！真好看，酥酥呢？酥酥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焦鳳沉默了，低這頭不吭聲。那顆佛珠靜靜地掛在胸前，那麼微弱的一點點氣息，幾乎都要感覺不到了。

許軒把筱白拉到一邊，把酥酥與焦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怎麼會這樣？」筱白的眼淚簌簌地落下來，「酥酥為了焦鳳死掉了是嗎？」

「不哭不哭了啊，乖。」許軒將她抱進懷裡，「她還會回來的。焦鳳來追我們，就是要去蓬萊那裡找尋酥酥降生的機緣。」

「可是，」筱白抹著眼淚哭道，「酥酥再回來不知道還要多少年，我以後還能見到她嗎？」想起可愛活潑的酥酥，筱白心裡就非常難受。雷火天劫，打在身上得多痛苦啊！酥酥還那麼小……

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許軒幫筱白擦擦眼淚，「不哭了，我們回去后，多多幫助焦鳳，好讓酥酥早日投胎。」

「我……我能幫到什麼嗎？」筱白哽咽著問道。她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躲在一邊……

「我們回去后，幫酥酥立一個牌位放在佛殿中，讓她每日接受人間香火供養，也是一種幫助她修補魂魄的方法。」

「嗯，」筱白點頭道，「曹州城外的山上就有個大寺廟，我回去就去捐錢，給酥酥立個最好的牌位。」

九縝站在長廊里，望著天空里細細的銀絲。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了，看來，七寶的機緣真的是到了。他細長的眼睛瞥向走廊另一頭，那裡，霜華那個莽撞的神君正在小意哄著他的夫人。七寶，你還是早日死心吧。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到夜空開放泛白的時候，九縝把許軒他們都召集在了一起。

九縝一揮衣袖，天上突然出現了一座仙山。

「蓬萊老兒的窩！」許軒咬牙道。他與七寶在蓬萊仙人這裡碰過不少灰，這老兒神神叨叨的，什麼不在走過多少路，而在有沒有有緣人。許軒握緊了筱白的手，有緣人在此，這老兒再敢推脫，他一定要他吃點苦頭。

那座仙山只是道虛影，卻也是真的通向蓬萊的捷徑入口。九縝袖手側立到一旁，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文苑身上，「你這小小的凡人，也要去嗎？」

文苑忐忑地問道，「在下能去嗎？」

九縝移開目光，沒有吭聲。他也不知道，這個凡人一路跟著他們，進入青丘，也算是有仙緣。

文苑：不能嗎……桑心！

「去吧。」九縝淡淡地說道。他話音剛落，太陽的第一道光輝降落到了地面上。

天空中的仙山突然光芒大盛，一道光柱投射下來，將許軒，七寶，筱白，文苑，焦鳳全部籠罩住。

七寶不放心地囑咐九縝，「少說刻薄話，多多積德行善。」

九縝冷著臉背過身去。

光芒倏地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歸於平靜。九縝望著東方冉冉爬升的太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七寶，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