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六章

86 第八十六章

天上地下一片肅殺的氣氛。七寶匆匆趕到天庭,及時攔住了天帝的腳步,「天帝,圍剿蒼湛是否還要再商討一下?筱白只是一介無辜的凡人,如此與蒼湛陪葬,實在太不公平了。」

此時的天帝也是一身戰袍,他眉宇間掛著刀鋒之色,「公平?這個凡間女子本就不該出生。霜華因為一碗水而降麒麟片送給那婦人,違背天命,讓她成功降生。知道蒼湛為什麼能侵入凡人的體內嗎?不僅僅因為她是霜華的女人,而是因為她是至陰體,乃是天生孕育魔物的容器。不在蒼湛未成氣候時將其滅掉,屆時生靈塗炭,蒼生遭罪,你,忍心嗎?」

七寶跪了下來,「請天帝三思,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或許,或許還有別的什麼辦法!」

天帝長長嘆了一口氣,親手將七寶扶了起來,「如果有一點辦法,朕也不願意去傷害一個弱女子。蒼湛的血腥你我都親身經歷過……」

蒼湛幾乎是所有生物的仇人。不僅禍害三界,就連青丘剛出生不久的小狐狸們都被害死不少。就在七寶愣神的功夫,天帝已經帶著人下界去了。

七寶在原地呆愣了會兒,突然拔腿狂奔起來。

天帝親自坐鎮,自然也驚動了青丘。寶珠這些天一直心神不寧,老是吵著要把七寶叫回來,九凌費了好大勁才勸住他。這會兒,九凌將寶珠催眠,讓她睡下,出了門攔住了九縝,「你要去做什麼?」

九縝冷著臉道,「七寶又要干傻事了,我要去阻止他。那麼一個魔頭,有什麼好可惜的?」

九凌搖搖頭,「七寶可惜的不是蒼湛,而是被他侵體的筱白和霜華。」

九縝不耐煩地道,「那女子已然成魔,直接滅掉不就可以了?」

九凌拍了拍他的肩膀,「九縝,如果七寶成魔,別人要滅掉他,你會同意嗎?」

「這……這怎麼一樣?」九縝一愣,而後惱怒地質問九凌,「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九凌搖頭,「三界的事情我們本不該管,可這次事關你的未來。爹爹不攔著你,但你不要去阻止七寶,你要儘可能地去幫助他。不管用什麼方法。」

九縝別過臉去,「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九凌嚴肅地說道,「你欠七寶的恩情,一定要還。爹爹雖然如你所願,幫忙斬斷了你們之間的運勢線,讓你的運道不再受七寶的影響。可欠下的債一定要自己還。」

九縝仍在嘴硬,「我欠他什麼了?他欠我的也很多啊。我暗中幫了他那麼多次。」

「聽爹爹的話,」九凌囑咐他,「七寶想拿什麼,就幫他拿到。」

九縝看著他,「爹爹,你一直都知道七寶也是九尾狐吧。」

九凌的狐狸眼快樂地眯了起來,「你終於發現了啊。爹爹隱瞞的好辛苦。」

「那為什麼……」

九凌摸摸他的頭,「你不是想做帝君嗎?我的七寶單純又善良,肯定玩不過你。爹爹要在你咬斷他脖子之前把他趕出去才好。」

「你真多事。」九縝刺了他爹爹一句,身影瞬間消失不見了。

天庭上,七寶氣喘吁吁地在爬一根擎天巨柱。柱子橫貫整個九重天,流光溢彩,美輪美奐。這根巨柱叫天地軸,天和地由它分開,被它撐起。

七寶要去拿天地軸頂端的天壤。天壤凝聚天地精華,天界傳言說,萬事萬物都從天壤里成長出來的。天壤那裡,是開始的結束,結束的開始。

天地軸上滑溜溜的,七寶又不能靠法力飛上去,爬的氣喘吁吁的。他要試一試,依霜華的性子,肯定不捨得把筱白交出來,至少,給他一個希望,給筱白一次機會……

他好不容易爬到頂端,立刻被一道金光彈了出去。七寶被震得吐了口血,踉蹌著連連後退,腳一滑差點又掉下去。

大結局4

天地軸的頂端好像一個大前盤子,最中央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土壤,和凡間的土壤一樣的樸實無華。可七寶看到它,心裡就充滿了盎然的春意,當然,還有濃濃的敬畏之情。這種看一眼就想跪倒的衝動他還真是頭一次有。

七寶連續試了幾次,都沒辦法靠近那一小抔土之後,只好恭敬地跪了下來,「小仙若非十萬火急,也不會私盜天壤,求天神通融。」

「哼,」一個莊嚴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一聲聲直接鑽進七寶的心窩裡,「一個小小的神仙為了一己私慾,竟然想盜取天壤,好大的膽子!你以為,天壤是你想盜,就能盜?」

七寶震驚地抬起頭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可那種威壓卻無處不在。傳說中的天神真的存在?九重天一直流傳著關於天神的傳說,據說是天神創造了這整個天地,他的脊柱化作了這根天地軸,護佑著天地萬物。

七寶恭敬地磕了三個頭,「求天神大發慈悲!天神明察秋毫,一定也知道,筱白是很善良可愛的姑娘,她落到如此地步,實在是很可憐。小仙只是想請天神給她一線生還的希望。」

周圍一陣寂靜,七寶試探地喊了聲,「天神?」

「唔,我在。」天神道,「你繼續說。」

七寶愣了下,著急地抓耳撓腮,怎麼辦,他要繼續恭維?想來想去,七寶決定顯出自己的誠意,他搖身一變化出原身。九尾的金毛狐狸,是天地軸剔透的彩色光芒映照下,顯得格外美麗。

七寶趴伏在地面,不住地對著天壤的方向叩首,「請天神大發慈悲,天神有什麼要求,七寶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天神又是一陣沉默,再開口時聲音不再那麼莊嚴,顯得年輕了許多,「小狐狸,你的毛生得甚好,毛色也純凈。」

「……謝天神……」七寶急得一身汗,他在這裡耗費了不少時間,不知道霜華和筱白怎麼樣了。

「咳,小狐狸,」天神道,「生生死死本就是命,你又何必執著?你們的情啊愛啊,這會兒看起來很重要似的,等過個萬兒八千年,再重的情也淡了。再說了,拿到天壤又有什麼用?真的灰飛煙滅了,我都沒有辦法。」

「求天神成全。」七寶不住地磕頭。

「哎,罷了,別再磕了,把毛磕壞了都不美了。」

「天神大人,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七寶猛地回頭,看到身後走過來的九尾白狐,驚詫道,「九縝!你來這裡做什麼?」

九縝邁著輕巧的步伐,妖媚的狐狸眼微微眯了起來,「我來,自然是瞻仰天神的威儀的。」

天神在一邊自言自語,「金毛小狐狸美艷,銀毛小狐狸冷峻,毛都很好摸的樣子。」

「天神,」九縝慢慢地向中央靠近,頭優雅地伏低了下來,「小仙願用一條尾巴來換取天壤,您看如何?」

天神又沉默了。過了會兒,他的聲音重新響起,「那好吧,小狐狸,你走進來我瞧瞧,哪條尾巴更好一些。」

「不行!」七寶攔住九縝,「要給也是我給,你走開,別摻和我的事情。天神,我願意給你一條尾巴,兩條也行,全都拿起都可以。」

「唔,」天神悠然道,「那你們商量下好了,我不貪心,好毛有一條就夠了,做個圍脖什麼的。」

「你真是瘋了,為了個凡人要把自己的尾巴全都獻出去,愚蠢至極。」九縝訓斥七寶。

「你不也是一樣?你用什麼立場把這麼重要的尾巴交出去。」七寶不由提高了聲音。

九縝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七寶,七寶怒視著他,兩隻狐狸的鼻頭靠得很近。九縝碰了碰他的鼻頭,「蠢貨,我是為了還欠你的恩情,省的你老覺得自己幫了我多大忙似的。」他話音剛落,周身銀白色的光芒大盛,一條尾巴從他身後升起,徑直飄向了天壤上方。

「九縝!」七寶喝道。

九縝不理他,與天神商量,「這條是我正中間的那條尾巴,最大,樣子最漂亮,毛色最好,天神喜歡嗎?」

九縝的大尾巴到了天壤上空轉悠了一圈,就倏地不見了。

「唔,很好,柔軟無比,還比較香。那就拿一點吧。」天神道,「救不了人不要來找我退貨。」

七寶變成人形,蹲在九縝面前,「怎麼樣?」

「我好的很。」九縝高傲地說道。

「別嘴硬了,」七寶怒道,「少了中間的尾巴,你能不能化成人形還兩說。……我現在趕時間,你等著,我到時候把你的尾巴換回來。」

他取了薄薄的一層天壤,路過九縝面前時,猶豫了下,半蹲下身子抱了抱他,「快回青丘去,讓爹爹好好保護你。」

天神望著七寶匆匆離去的背影,評論道,「小狐狸,你哥哥很愛你啊。……你好純情,還會臉紅!」

「閉嘴。」九縝呲牙。

凡間,大批神將壓境,將筱白與霜華所呆的木屋包圍的密不透風。

「你要怎麼做呢?」筱白望著他,笑得甜美又邪惡,「會把我交出去,還是讓我走出去,被天帝直接擊毀神元?」

霜華望著已經完全被蒼湛控制的筱白,表情沒有太大的波瀾,「你跑不掉的。」

「筱白」猖狂地大笑起來,「是嗎?霜華上君還真是狠得下心,要親手殺掉妻兒?」

「我只能這麼做。」霜華冷冷地看著她。

「那你為何不動手?」

「我相信筱白,我的筱白……雖然愛撒嬌,怕受苦,卻一直是很堅強的好孩子,我要跟她告別。」

「筱白」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隨及又笑起來,「好,我等著。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天帝駕到!」門外突然響起了神官的高聲報唱聲。

「筱白」猛地破窗而出,「霜華,要本座坐以待斃,你想得美!」

霜華緊跟著跳了出去。

天帝早有準備,知道蒼湛聽到他的消息會失控,他仰頭長嘯一聲,驀地化作一條蒼龍,騰入空中,封死了蒼湛逃脫的所有道路。

「蒼湛,這次你沒有退路了。」天帝威嚴的聲音響徹大地,「我的優柔寡斷釀成了今日的慘劇,今日,就讓我親手了結你。」

「不行,住手!」霜華攔在了天帝與筱白面前,「天帝」

「霜華,她的身體和意志都被蒼湛侵蝕,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朕早點動手,可以讓她早一刻擺脫痛苦。」

霜華抽出長劍,指向了天帝,「再等等,天帝,再給我一點時間。」

天帝望著他,眼中滿是悲憫,「霜華,你一出生天命就為你批過命格,道你有一道情劫。今日蒼湛伏法,你的情緣也該了斷,歸位之後即時帝座,三帝共治的時代是屬於你們的。閃開,不要逼朕對你動手。」

「我……」

「霜華小心。」天帝一聲低喝,一條金龍長劍出現在了他手中,他徑直向正要偷襲霜華的「筱白」揮去。

劍身即將劈到筱白身上的時候,卻被一隻玄色長劍隔開了。「我做不到,」霜華將筱白摟住,「我下不了手。」無論他上一刻的決心有多麼堅定,看到筱白的那一刻,他還是不忍心。這世上只有一個筱白,沒有了,就真的不會再有了。他真的好恨,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

天帝氣得握著劍的手都在顫抖,「你瘋了!」

霜華低頭看懷中的筱白,驚訝地發現,她眸中的黑色正在迅速褪去。「霜華——」

「筱白!」霜華欣喜若狂,將她緊緊抱住,「是你,真的是你!」

筱白的眼淚簌簌地掉落下來,「霜華,對不起。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傻瓜,沒有的事。」霜華捧住了她的臉,用舌尖舔去她的淚水,「再讓我想想,會有辦法的。」

筱白的用力地吻住了他,霜華把劍扔掉了。兩人唇舌糾纏,吻得難解難分。

天帝搖頭嘆息。

半晌,筱白的唇瓣稍稍與霜華分離些,「霜華,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我愛你,很愛很愛。別再為我受傷了。……天地都可以從無到有,我一定有機會回來的,相信我。」

說著說著,她的眼神里又瀰漫上了黑色,她使勁搖了搖腦袋,「霜華,求你了。……我,我要不行了。」

天帝提醒他,「她已經沒有自己的意識了,霜華快動手!」

「筱白」察覺到了不對,一把推開霜華就要逃跑。

霜華雙手舉起了那邊玄鐵劍,周身因為靈力匯聚而形成了藍色的漩渦,「斬—,破—,滅—!」

三道光刃接連擊中了要逃跑的「筱白」。她的身影在一片耀眼的藍光中扭曲、變形,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

結束了……

天帝鬆了口氣。蒼湛本性屬水,極難徹底消滅。而仙元是水靈種的霜華,在屬性上完全壓制他,只有霜華親自動手,才能夠將蒼湛徹底消除。

「霜華,霜華我來了!」七寶高舉著手中的錦盒,「我拿到了天壤,我拿到了!」

霜華獨自站在神將們的包圍圈中。

「轟隆隆——」雷聲滾過,大雨傾盆而下。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數千年,天地間一派祥和景象。

七寶穿過蟠桃林,一路上來往的小仙女們都向他屈膝行禮。他微笑著與她們打招呼,漸漸地越走越深,桃林深處是天庭禁地,尋常小仙不能隨意進入。

「霜華,今天要不要下界走一圈?」他遠遠地就喊道,「整天呆在這裡悶不悶啊!」

霜華正坐在一棵桃樹後面,他手裡捧著一隻天青色的小瓷盆,裡面是一層薄薄的土,土壤的下面是藍色的液體。

「今天不去了。」霜華望著他手裡的小瓷盆,那目光深情到不忍直視,「她好像有了點動靜。」

七寶蹲在旁邊看了看,一晃過去五千多年了,他每天都滿懷期待,卻也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那個,霜華,」七寶抓了抓頭,「我明天就要上誅仙台了。天帝也真是的,拖了這麼久才定我的偷盜天壤的罪。我大概要在人間輪迴幾世才能回來,你一定要去送送我啊。」

霜華終於肯抬眼看他了,「這麼快就定了?」

「是呀,天帝說讓我去就去,也不給緩衝的時間。」七寶的目光掃過霜華手裡的小瓷盆,結結巴巴地說道,「霜,霜華,你看到沒有?」

「什麼?」

七寶說不出話來了,顫抖的手指指向那隻瓷盆。

霜華低頭去看,一小團稀薄的霧氣從土壤里慢慢地升起,漸漸的,漸漸的,化成了一個只有大拇指高矮的小姑娘的模樣。她很脆弱,身形忽隱忽現,在瓷盆里來回地飄蕩。

「這是……她嗎?」七寶屏住呼吸,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聲音大點就把她吹散了。

「是,是她!」霜華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走,去找天父。」

天帝看到霜華瓷盆里的小人影兒,長嘆一聲,「竟然真的養出來了,著實不易。」

「天父,我該怎麼做,她,她才能回來。」霜華急切地問道。

天帝沉吟片刻,「她只勉強有了一絲氣息,還太脆弱,若要凝化成形,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這樣吧,七寶明天要下界歷劫,你也一起去,帶上筱白,讓她隨你轉世輪迴,積攢人氣,早日幻化出一魂一魄,也好早日頭胎,重塑□□。」

「我要怎麼帶著她?」

天帝走到瓷盆前,伸手將那一團氣息握了出來,讓霜華靠過來。「這種隨身攜帶著她潤養魂魄的方法比較耗費法力,你到了凡間,身體上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化,要好好適應。」天帝說著,將霜華的衣領拉開了些,將那團氣息推進了他的鎖骨處。完成後,那裡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六角霜華的枚紅色印跡。

翌日,誅仙台上,霜華眸子里的神彩讓負責斬斷仙根的行刑官都不忍動手了。老實說,數千年的那場禍事,霜華上君與那位凡間女子也實在是凄慘。那凡間女子與魔頭蒼湛一起灰飛煙滅后,上君傷心難過,天庭里整整下了一千年的雨。那種透骨的悲涼真是令人心酸。

後來,上君不再一味痛苦,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將自己的仙元引出來一部分與天壤混合,終日捧著一隻小瓷盆。據說,今日總算有了點成果了。

「咔擦咔擦」兩聲,行刑官親手將兩位上君推入了凡塵。

「呦,已經完事了啊。」焦鳳溜達了過來,想看的熱鬧沒看到,有些可惜。

「小仙見過太子殿下。」行刑官恭敬地行禮。

「免了,」焦鳳一眼看到了誅仙台上的天命冊子,隨手拿起了翻了翻,「霜華和七寶的命還不錯嗎,兩個都是貴公子哥,還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焦鳳隨手將天命冊子袖到了衣袖裡,微笑著拍了拍行刑官的肩膀,「辛苦你了,好好乾吧。」

行刑官很激動,竟然被高貴的太子殿下拍了肩膀!

焦鳳袖著手進了自己的宮殿,將天命冊子攤開在書桌上,拿起了一隻毛筆,「讓本宮來看看,給七寶那隻小狐狸改個什麼命好呢?做公子哥真是太幸福了,不如還是做狐狸吧,人間的狐狸可沒青丘的狐狸值錢哈哈!讓你整天吃雞,替我們羽族報復一下……」

焦鳳奮筆疾書的身影逐漸模糊,許軒、筱白和七寶三人從過去中出來,兩兩相望,彼此都沒有說話。

許軒看著筱白,「想……起來了嗎?」

筱白點了點頭。

七寶咬牙切齒,那個該死的焦鳳!

筱白撲進了許軒懷裡,「霜華,我都記起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許軒珍惜地抱住她,「真好,真好!」

大結局5

清風吹散了迷霧,蒼翠的林木重新映入眼帘的時候,筱白髮現自己又站在了上山的石階小路上,正前方是文苑氣喘吁吁攀爬的身影。

可是,身邊沒有了許軒,更沒有了七寶。

文苑躬下身子休息,扭過頭來催促他們,「許公子,七寶仙君,筱白,快來,前面就到蓬萊仙人的宮殿了,特別美——」

「特別美——特別美——」

山裡四處響起了迴音。

筱白在原地靜靜站了會兒,朝文苑揮揮手,大聲喊道,「就來了!」

她不知道霜華與七寶是何時記起那段往事的,從過去的自己與霜華過夜后,她的腦海中就有了對這些事的印象。原來,自己灰飛煙滅之後的五千年寂寂時光里,霜華是那樣度過的。

和霜華在一起后,她雖然開心,也很忐忑,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於他而言不過是永不止境生命中的一瞬。可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畢竟跟霜華好像塵世普通一樣度過那麼美好的時光。

可如今,她看到了他的眼淚,他的痛楚,他為了她所做的一切犧牲。霜華,我該用多少愛才能回報你對我的萬分之一?

文苑往筱白身後使勁看,「許公子和七寶仙君呢?」

筱白笑道,「我們先走吧,他們有事去辦,一會兒就回來。」

「哦,那好吧。」文苑不明所以,摸了摸頭,「焦鳳公子也不見了,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人了。」說完這句話,他的臉騰的紅了,小聲咕噥了兩句,提氣,重新拾級而上。

九重天上,仙樂陣陣,時不時有成群結隊的仙君們著正裝華服去東宮太子殿賀喜。焦鳳殿下重新歸位,實在是件可喜可賀的大事。

焦鳳負手站在客廳中,端的是威風凜凜。見過的仙友們都紛紛稱讚,焦鳳殿下下界經歷一番,果真穩重了不少。

一臉憨厚的雪翎大哭著衝進來,跪倒在焦鳳腳下使勁抱住他的大腿,「殿下,殿下您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好想你啊啊啊——!」

焦鳳正與雪翎上演主僕情深,突然間,九重天上金光大盛,緊接著,一道瑩藍,一道金黃的光柱先後衝破雲霄,到達了天庭。

眾仙湧出客廳去一探究竟。

「真是不得了,今天真是個吉祥的大日子,三位上君竟然同一天歸位!」

「是霜華和七寶!」

「霜華老弟,七寶老弟,別來無恙啊。」長鬍子太白笑容滿面地率先迎上去。這兩位歷劫之後再歸位,即是僅次於天帝的帝座,更是未來新君的左膀右臂。太白眯著眼睛,暢想未來三帝共治的時代,天地之間必然更加和諧美好。

霜華與七寶微笑著與眾仙友一路寒暄一路來到了焦鳳的客廳門口。

「你們兩個,不許搶我的風頭!」焦鳳跳腳怒斥道。

霜華與七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擼起了袖子,「上!」「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焦鳳猛地後退了兩步,「你們倆要幹什麼?哎呀,住手,啊——住手!」

眾仙友驚詫而興奮地看到,剛歸位的三位上君便廝打成了一團,哦不,確切地說,是兩個揍一個。

塵土飛揚過後,方才還衣衫華麗的焦鳳殿下被打成了一顆爛桃子。

「混蛋,」霜華騎在他身上,又給了他一拳,「竟然亂改我們的天命冊子,要不是你,我做許軒的這一世就該想起來和筱白的一切,我們早就能做夫妻,用得著大老遠跑去蓬萊?賤鳳凰,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七寶上去補了一腳,狠狠踹在焦鳳的屁股上,「破鳥,老子做凡間狐狸也照樣有滋有味。原本老子在凡間該娶上一房一妾,正好養只狐狸崽子,你還我的小狐狸!」

焦鳳淚流滿面,目光懇切地看向霜華,「冤枉啊,本宮只是在天命冊子上改動了下七寶的,讓他做不成人做狐狸,其他的一筆都沒有動啊。誰知道你得罪了誰,讓自己這麼命運多舛!」

「少廢話,揍他。」七寶也撲了上去。

三位上君衣冠不整地扭打在一起,眾仙友圍觀了一陣,看夠熱鬧后搖頭嘆息著離去。

天帝這邊,從鏡子里看到焦鳳被打,天後很是憤怒,「啊,真是不中用,身為一隻鳳凰,竟然打不過霜華和七寶,揍他呀兒子,使勁反擊……!你可是重生的鳳凰,不枉你娘我配合著麒犴演戲,把自己的鳳凰木搞成那個死樣子。」

天帝看看興奮地滿臉通紅的夫人,很是無奈。

天後看過癮后,終於想起了一位娘親的本分,「哎呀,焦鳳的臉都被打腫了,太可憐了。蒼臾,你為什麼不告訴霜華他們,那天命冊子又不止焦鳳一個人動過,是青丘的那隻小白狐把七寶在下界的紅線全部扯斷了。」

「嗯,我這還沒來得及說嘛,誰知道他們對焦鳳的怨念這麼大,剛入天庭就去揍他了。」天帝微微眯起眼睛,捋了捋剛續起不久的鬍子。

「那是誰改的霜華的命運?」天後托著腮興緻勃勃地圍觀鏡中的影像,「原本這一世他與筱白該白日飛升的。」

天帝望了望天,「唔,不可說呀不可說。」

蓬萊宮殿里金光閃閃,地面上都是一塵不染,裡面的陳設非常的奢華。

只是,偌大的宮殿里很是空曠,筱白和文苑在大殿里逛了一圈,竟然沒有一個人在。

「不知道蓬萊仙人何時才能回來。」文苑爬山累得夠嗆,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筱白又四處看了一圈,「文苑,我去後院里瞧一瞧,有情況再來叫你。」

「好吧。」文苑道,「在下實在是累得動不了了。」這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在山寨里時,他上山下山從沒覺得累,今天這山路出奇的長,差點沒把他的兩條腿跑斷。

筱白從正殿東側的小門進去,走過長長的迴廊,穿過一個圓形的拱門,終於來到了後院。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要來這裡,要見什麼人。

後院里繁花似錦,正中間架著一座鞦韆,有個穿著白色錦袍的小童正坐在上面晃悠。

筱白慢慢地走近他,越靠近越覺得眼花繚亂,明明是衣衫素凈的小童,卻讓人覺得他衣衫上有著七彩流光。大熱的天,小童的脖子上還圍著一條白毛的圍脖。

「你來了呀。」小童仰起臉看向筱白。

看清小童的面容,筱白一下愣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孩童,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他絢爛的衣服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了。

「你是……」筱白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蹲下。這個小童生得漂亮可愛,不過眉宇間卻好像很滄桑似的。

「唔,」小童在鞦韆上晃來晃去,「我大概就是你們要找的蓬萊仙人吧。」

「謝謝你。」筱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

「真是大膽。」小童呵斥道。

筱白柔聲道,「我覺得你很眼熟,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小童白嫩的臉有些泛紅,他低頭盯著自己鞋尖上綴的明珠,「唔,或許以後會見到吧。」過了會兒,他抬起頭來,帶著幾分好奇的表情仔細打量筱白,「我自己一個人呆得太久,很是寂寞,所以在天命冊上稍稍動了幾筆,叫霜華把你帶來我看看。唔,現在看起來還不錯。」

筱白覺得他說話很有趣,而且,不知怎麼的,她老是想摸摸他,抱抱他,甚至是親親他。

小童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唇邊一個小梨渦若隱若現,「恩准你再摸下我。」

筱白站起來,躬下身子抱了抱他。

「你走吧,人我也見過了,還算滿意。」小童揮了揮手。

一瞬間,爛漫的花朵,可愛的小童,金光閃閃的蓬萊宮殿,全都遠去。筱白回神,發現她竟然坐著來時的馬車上。

「啊啊啊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前面突然傳來文苑驚恐無比的聲音。

筱白過去看,發現文苑正渾身僵硬地坐在前面,手裡還持著韁繩。他們的身後,是標記青丘地界的大黑石。

「筱白……」文苑看著她,都快哭了。

筱白倒是比較淡定,坐在文苑的身邊,接過他手裡的韁繩,「那我們就回家吧。……駕!」

馬兒拉著他們快速而平穩地向著大草原前進。

天庭上,霜華、七寶和焦鳳的廝打已經由純肢體升級為法術混戰。

焦鳳一個人對兩個,很是狼狽。「喂,你們瘋了,說了不全是我弄的!」

霜華揮劍向他砍去,「死鳳凰,跟著我們一路蹭吃蹭喝,還好意思對我們冷嘲熱諷,去死吧!」

七寶向他扔火球,「真是卑鄙無恥的羽族,竟然這般落井下石。你禍害我就罷了,霜華等了筱白那麼久,你還硬生生拖了她又一世。」

焦鳳比竇娥還冤!

「霜華帝座,霜華帝座——」雪翎在混戰圈外面大聲喊道,「天帝讓我告訴你,你家夫人懷孕了,正在去文國的路上!」

七寶只看到霜華的身影一頓,然後,就不見了。

「哈哈,」焦鳳沖七寶做鬼臉,「看到么有,霜華一聽見他夫人的事就跑了,你還要打嗎?」

七寶挽袖子,「當然,我要好好出一口惡氣。」

雪翎又喊,「七寶帝座,你娘親喊你回家吃飯啦!」

「噗——」的一聲,七寶也不見了。

焦鳳望著空落落的周遭,竟然,還覺得,有那麼幾分……寂寞。

筱白與文苑路上沒怎麼停歇,不過三天就穿過了大草原,來到了文國的邊境。誰知道,守城的衛兵看過他們的通關文牒之後,臉色一變,大聲道,「來呀,逃跑的狀元在此,快把他抓起來!」

緊接著一隊兵過來,將驚慌失措的文苑架走了。

喊人的那個衛兵將筱白打量一番,「你是否參與過這位在逃狀元的逃跑計劃?」

筱白不明所以,怔怔地搖了搖頭,「這是怎麼回事?」

「我與夫人只是路上偶爾遇到文苑公子,搭載他一程罷了。」馬車裡傳來男子醇厚且有磁性的聲音。

然後,車簾晃動,許軒搖著摺扇從馬車上下來了,玉簪束髮,錦袍黑靴,端的是英俊不凡。他走過來,親昵地摟住了筱白,「沒想到,這位公子竟然是金科狀元,真是失敬失敬了。」

「哼,」那衛兵道,「是不是還不一定呢,還要聖上願不願意寬恕他。好了好了,快進城吧。」

許軒指了指馬車上放的一隻包裹,上面還夾著一封信,「這些是文苑公子的行李,還請官爺代為轉交,煩請官爺轉告狀元郎,萍水相逢,就此別過。」

進了馬車,筱白緊緊地抱住了許軒,「霜華,你總算回來了!」

「嗯,」許軒把她抱到自己身上,「真抱歉,因為教訓焦鳳,差點忘了時間。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害怕?」

「有,」筱白親親他的嘴唇,「怕你不回來了。」

兩人的目光如融化的絲糖一般膠著在一起,筱白親吻著他,一隻手漸漸地下滑。

沒想到,許軒竟然推開了她。她眼裡帶著水,不解又委屈地看著他。「筱白,」許軒輕輕咬著她的耳朵,「現在還不可以,你懷孕了。」

筱白立刻呆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又是哭又是笑的,「是真的嗎?」

「嗯,」許軒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這次,你肚裡,可是個不得了的小傢伙呢!」

筱白的臉色變了變,「這次,不會再有問題了,對嗎?」

「我保證,這次絕對會保護好你和孩子。」

「……霜華,那一盆是什麼?」筱白指著桌上一個小瓷盆問道。

「那是,養你的玉瑤盆。」

「我是說,盆里的樹枝是什麼?」

許軒咳了一聲,「還記得我們在姜城遇到的茶神嗎,這個,是他的原身。你還記不記得,五年前你大病一場,險些喪命。」

筱白點了點頭,「記得。因為落水受了涼,高燒了好多天,」她親了親他的下巴,「後來有個道士將我治好的,還為我算了姻緣,讓我嫁給你。」

許軒颳了刮她的小鼻頭,「那個道士是我變得。你這麼脆弱,只靠著一縷精魄投胎成人,沒有與我成親就夭亡的話,我怕是再也救不了你了。茶神的原身有固本培元的作用,我借用了樂正璋的原身,好不容易才將你的情況穩住。……不過之後,大概是法力損耗過多,或者是天命冊的作用,我把這一切又忘記了。」

「那,那我現在……」

「你現在的情況以及穩定了,」許軒寬慰她,「而且,有了身孕,你的魂魄會漸漸地重新凝合。」

「那就可以把茶神的原身還給他了?」筱白問道。

許軒嘆了口氣,「是啊,終於可以還給他了,我總算把你牢牢抱住了。」

「霜華,七寶去哪裡了?」

「唔,他回家吃飯去了。」

行到曉風鎮的時候,許軒帶著筱白來到湖邊。

銀禧淚流滿面地從湖裡出來見他們,「嗚嗚,霜華你終於回來了,找到可以救我子都的寶物了嗎?」

許軒將茶神的原身拿出來收進乾坤袋裡,將盛著天壤與他部分仙元的小瓷盆遞給他,「將裝著子都的芳華珠種進這裡面,每天為它輸送靈力,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

「謝謝你,」銀禧難道如此正經,「霜華,你真是我和子都的大恩人。」

「不客氣。」霜華微微一笑,更緊地拉住了筱白的手,「銀禧,要有耐心一點,你的愛人一定會再回來的。」

離開曉風鎮后,他們繼續上路。筱白開始出現了妊娠反應,每天吐得都很厲害。許軒帶著她在一個小村莊里歇息了大半個月,才重新上路。

這期間,霜華先行去了姜城,將樂正璋的原身還給了他。回來后告訴筱白了一個好消息,「那個彪悍的女城主又生了一胎,這次是個男孩。她已經發現了樂正璋的身份了。」

筱白正卧在床上喝一碗紅糖水,她咽下一口,好奇地問道,「那姜城主有沒有很生氣?」

許軒攤了攤手,「生氣也沒有辦法啊,已經這樣了。」

「天庭還會懲罰茶神嗎?」筱白有些擔心。

許軒點頭,「所以,樂正璋只是把他的原身又小心藏了起來。他打算守著姜城主過完這一世,再回天庭領罰。好了,不說別人了,過來讓我摸摸,今天孩子乖不乖?」

筱白微笑著看許軒把耳朵貼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乖兒子,爹爹又規劃了一條山清水秀的回家之路,事情都辦完了,接下來我們就遊山玩水,輕輕鬆鬆回去。」

馬車轆轆聲中,他們又啟程了。

下一個春光明媚的時候,他們終於回到了曹州城。

馬車在城門口停下接受檢查,許軒先行下車,將小凳子放好,伸手去扶抱著嬰兒的筱白,「小心點兒,注意腳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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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裡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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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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