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郎歸
「陳姐姐!」周庭霄再也看不下去了,跳下椅子去制止她,但毫無作用。
「石公子你既無官身也無功名,本身而言與陳姐姐並無尊卑之別,她的跪你受不得!」
見陳瑰意正在妥協,石公子哈哈笑了:「怎麼會並無尊卑之別?我家上三代都是官宦,她家上三代呢?都是悍婦?」
陳瑰意的指甲深深攥進掌心,但她沒有再開口回懟,只是將雙膝一點一點地逼近地面……
砰!
「石公子!」廂房門被驟然拉開,一隻骨瘦修長的手緊緊抬住陳瑰意的臂膀。
手的主人喘著大氣喊道:「你爹找你有事!」
她另一隻手還拽著個渾身是傷的男子。
石公子臉色一變:「我爹的貼身小廝?周立寒,你對他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他自己摔下馬,暫時癱了而已。」周立寒冷冷一笑,「說吧,你們大人找他龜兒子有什麼急事?」
那小廝面色如豬肝,幽怨地望向石公子道:「公子,大人讓您立即回府,這門親事作罷,不得再提。」
「怎麼回事?你去找我父親了?」石公子滿面不可思議。
周立寒仍在笑,但比方才的冰冷多了一絲勝利之意,「是啊,談條件談攏了嘛。」
「周立寒!你終於來了嗚嗚嗚嗚嗚。」陳瑰意抱緊那條胳膊,眼淚當即崩不住奔涌而出。
「鬆開,外頭一堆人看熱鬧呢。」周立寒扒開她低聲說,「別是你清白沒毀在姓石的那裡,毀在我手上就搞笑了。」
果然,石公子眼瞧廂房外許多人聞聲來看熱鬧,登時借題發揮:
「我就說陳小娘子為何對我如此決絕,原是早已同周總旗互通情意了啊!不罔陳小娘子如此深情,周總旗也為了你四處奔波,甚至不惜苦苦哀求我父親來制止我啊!」
「陳醫娘待我恩重如山,陳妹妹與我更如至親兄妹。我為她的終身大事保駕護航,乃是分內之事。」周立寒哼笑一聲,鋒利的眼睛直視著他:
「至於石公子說的什麼......我苦苦哀求令尊來制止你——你最好祈禱事情真是這樣,日後你可千萬別來求我。周庭霄你傻站那幹嘛?還不快帶你陳姐姐出來!」
什麼意思?日後可千萬別來求他?石公子心下一沉,正思索著再說些什麼,周立寒已經帶著一弟一妹風風火火離開了茶館,留下圍觀群眾面面相覷。
「發生了什麼?陳小娘子為何與石秀才獨處在一廂房?」
「不是獨處,她帶了人的。那小仙童昨日在街上見過,是周郎君的漳城弟弟!」
「周郎君的弟弟陪陳小娘子來見石秀才?為何?」
「好像是石秀才想娶陳小娘子,但他們廂房裡好像一直在吵架誒......」
「想娶個頭,怕不是想強迫吧。」
……
任憑吃瓜群眾如何言說,走了的三人都聽不見。
「兄長,你的馬呢?」周庭霄四顧問,「方才你帶來了石縣丞的小廝,你說他摔下馬——」
他的話音在顧見她的右臂時戛然而止。
周立寒的右袖子破了一大片,露出裡面大片血跡粘著灰塵碎石子。
不僅右臂,她那出門時本就略顯潦草的發冠此時潦亂更甚,散了好些碎發飛揚空中;衣服除了右袖子也髒了好些地方,像在地上來回打滾過似的。
「馬沒了。」周立寒聲音聽起來淡淡的,但很飄,似乎生怕聲音沉下來就觸碰到某些情緒。
「什、什麼馬沒了?」陳瑰意預感不好,「路上發生了什麼?」
周立寒道:「晚點再說,你先帶周庭霄回醫館,我還有點事。」
肯定和她的馬沒了有關,陳瑰意忙道:「你要馬么?我的給你騎,我帶你弟走回去。」
「好。」
周庭霄望著她背影喊:「兄長,你的傷要不要先......」
話音未落周立寒已經消失在拐角,去茶館後面的馬廄把陳瑰意的馬給騎走了,不知去向。
周立寒去了縣衙。
堂上已經有人在等著了,是一位運送建盞的婦人。
她的牛車被周立寒的馬撞翻了,滿車建盞碎了一地,所以來縣衙告了。
縣令不認識周立寒,但也算有所耳聞,得知此人被告到自己這裡頓時感到難辦,連忙派人通知樂台。
他登堂入座,拍了下驚堂木問:「原告,陳述一下發生了何事?」
婦人道:「回大人,就是捱運東西去給店家,路上碰到這個騎馬的小子,本來要相互避讓,他的馬突然發瘋,直衝捱撞。本來捱避開嘞,但牛被他後面載的那個人的紅衣領嚇到嘞,然後也發瘋,把整車的建盞都掀翻嘞。本來捱想當場說清,這小子卻說有急事,直接把那個紅衣領的男人拖走嘞,讓捱到縣衙來等他。」
縣令無語,搞半天原來是這個周小子自己要來的。
「被告,你可有辯駁之處?」
周立寒顯得異常平靜:「沒有,原告所言屬實。周某隻想問大人,先前被抬過來的馬,仵作可有驗出什麼異常?」
縣令略顯尷尬:「慚愧,我區區縣衙的仵作驗不了牲畜,已經派人去請你們樂千戶帶錦衣所的仵作來了。」
周立寒嗯了聲,「那就勞煩諸位陪周某稍等片刻了。」
縣令問:「原告方才提到,事發時與你同騎馬的還有一位紅衣領男子?那他為何不隨你來?」
周立寒似乎冷笑了一下,「回大人,他是石縣丞的小廝,我只是順路送他去東街茶館找石公子而已,更何況馬的主人又不是他,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她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但這樣的說法卻能令縣令對石縣丞產生不滿。
連正七品錦衣衛總旗都乖乖來縣衙陳情,他區區一八品縣丞的小廝在擺什麼譜?
誰給他擺譜的底氣?
不滿完,縣令又意識到一件事。
「周總旗,你如此堅持要驗你那匹馬的死因,」他眯著眼問,「與那小廝有無干係?」
周立寒垂眸,「有無干係周某不確定。周某能確定的只是,那匹馬我自養七年,溫順無害無病,對於路上避讓其他車輛的情況並不陌生,絕不可能無故發狂,突然衝撞阿姨的牛車。」
縣令若有所思點頭:「既然如此,來人,去縣丞家傳那小廝來。」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