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兄長的腰好窄
見其中一個人影微微點頭,彭守備又問:「你前天獵狼前後,可有碰上什麼人和事?」
「這個……就是碰上兩個外地男的,」周立寒摸著下巴回憶道,「好像他們在找一個小——」
彭守備突然打斷她的話,大聲追問:「是獵到狼之前碰到他們,還是之後碰到他們?」
這個問題問出來,周立寒感覺到,屏風後面的兩個人散發出更明顯的殺氣。
「那肯定是獵到之前啊。」周立寒有些失去耐心,逐漸暴躁:
「一提這個就來氣!要不是那兩人非要刺破我的麻袋,把我抓到的倆狐狸都放跑了,我也不用多費事獵頭狼了!您看,為了獵狼,我臉破相了都——」
她指著自己昨日打獵的擦傷,非常氣憤地說。
彭守備很想趁機給她個大鼻竇,但餘光看見屏風后的人搖搖頭。
他便又問:「那既然你已經獵一頭了,昨夜為何還去獵?況且為何只賣了一頭,前夜那頭去哪了?」
「前夜那頭當然是昨天就賣捱啦?」何屠戶忽然說,「昨天有一大夥人來捱飯館聚食,捱家牛肉不夠,就……就燉了那頭狼,充作牛肉嘞。」
這時外頭來了幾個兵,領頭的進來稟告道:「啟稟大人,並無發現。」
彭守備便收了劍,瞪了周立寒最後一眼,惡狠狠道:「你最好發誓你說的是實話,行了,滾回你的錦衣所去!」
周立寒指了指白玉佩,眨眨眼:「既然這東西也是我打獵所得,那能不能還給我?」
「你在想屁吃!」彭守備呸了一聲,這東西不得呈上去用以做個交代!
周立寒又指了指地上,「那何屠戶……」
彭守備像看垃圾一樣瞥了眼何屠戶,「看到劍都能嚇成這樣,虧你是當屠戶的!滾,都給我滾!」
於是周立寒拉著何屠戶離開守備府,並把人載上馬,送回城東一家名為「矮古子小吃」的小飯館。
何屠戶剛出來還一副嚇破膽驚魂未定的模樣,但走得離守備府越遠,他的膽和魂就回來的越多。
等膽和魂全部歸位后,他突然一個大鼻竇呼向周立寒。
周立寒早有預料,上身一撇側翻下馬,躲過了一記能打碎城牆磚的大鼻竇。
「周龜孫出息了啊,搞事還敢拉捱墊背?!」何屠戶也砰地跳下馬背,掄起拳頭爆聲大罵:
「看捱不替你姥爺管教你!得虧捱賠本收了你的狼,你倒好,還反送捱吃劍頭,還要捱幫你圓謊!」
沒錯,前夜周立寒只帶回了一塊狼頭,除了狼牙,當然沒什麼好賣的,並沒有拿去給何屠戶。
所以何屠戶後來解釋說,前天那頭狼是被自己昨天燉了,拿去充作牛肉,純屬幫她瞎掰——當然,既然他敢說昨晚有一大夥人來,那應當是確有其事,只是究竟用沒用狼肉的區別。
周立寒一邊躲他,一邊賠笑:「何爺您聽我解釋啊,我真不知道那勞什子玉佩啊,我怎麼可能知道呢,這是個意外……」
何屠戶看著其貌不揚,還很矮小,倒真符合飯館幌子上的「矮古子」。
但周立寒知道,這位矮古子屠戶的拳腳有多致命——據說三十年前和姥爺做戰友時,他獨身赤手空拳能反殺五個大刀壯漢。
「少說屁話,吃拳頭!」
「別別何爺,我把那頭狼的錢還您,就當謝謝您幫我,還有連累您的賠禮唄~」
「一頭狼就想打發捱?起碼得三頭!」
「您不才說收狼賠本呢?」
「不給?那吃拳頭——」
「給給給給給。」
一老一少終於達成和解,周立寒送他進了飯館,眼看天很晚了想蹭一頓吃的,到底沒敢。
正要灰溜溜地走,忽然背後有塊東西砸了過來。
她忙反手接住,發現是一包熱乎的鹵豬腳。
「周龜孫,捱勸你一句。」何屠戶正色望著她,「那玉佩的主人,能扔就扔。」
「已經扔不了了。」周立寒搖搖頭,「現在扔,大家都得死。」
經歷了非常充實精彩的一天,終於不用快馬趕路,她便騎著馬兒慢慢晃悠回家。
已是夜裡亥時,沿途鋪子早都打了烊。
幸好何屠戶給了包豬腳,不然今天兩頓沒吃,剛晉職就餓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終於晃悠到家門口。周立寒栓了馬,進了屋,裡面沒有點燈。
她轉動書架上的機關,打開密室門。
「沒事了,快去睡吧。」
密室很小,只能一人站著。
周庭霄顯然站了很久,走出來時搖搖欲墜,周立寒扶他坐下,點燈。
「你今天是不是又遇到那些人了?」他望著火苗邊神色疲怠的「兄長」,啞著嗓子輕聲問。
周立寒給他倒杯已經涼了的水,「沒事啊,他們以後不會再來了……哦,那塊玉佩我沒能拿回來,你就當送我了吧。」
「他們拿走最好不過。」周庭霄卻道,「要讓他們拿去復命,證明說我已經死了。」
「沒錯,而且他們應該去紫金山那邊,找有沒有符合你大小的遺骸了。」周立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雙手合十,「找到就走了。」
周庭霄聞言卻面色一變,「你不會是——」
周立寒搶過話:「放心,我沒殺小孩。」
蒼天大地,她只是從錦衣所的義莊里取了份三年都無人認領的小孩屍骨,摻上周庭霄被刺殺那晚穿的衣服碎片,昨夜順道帶去紫金山了。
應該可以被那些追殺者找到,並以為是被狼吃剩下的。
應該不會被冤魂纏身吧,她也是為了救人啊。
「……,」周庭霄沉默了很久,並沒有因為聽她說沒殺小孩而輕鬆多少。
他沒想到,短短兩天,這個曾與他毫無關係,甚至被他連累的兄長,已經為他做了這麼多。
「你不要感動,老子只是為了自保。」周立寒淡淡道,「今天賣了狼,還晉了職。本要請你吃頓好的,但賣狼的錢又要賠出去了,而且剛晉職就有很多事。」
頓了頓,她看向飯桌上已經洗乾淨的空碗,還有一旁裝著水的盂,便知道這小屁孩能按照她交代的辦法過活了。
她把話說完:「所以接下來幾天估計都顧不上你,但我會早上出門前就把三餐都做好,水也燒好,你就照著今天這辦法,分餐熱著吃。明白?」
周庭霄默默凝視著她,沒有回話。
周立寒與他四目相對半晌,不曉得他什麼個意思,就起身拿衣服去沖個涼。
忽然一雙小手環住了她的腰。
「兄長,」天煞的弟弟忽然有些鼻音,「你真好。」
周庭霄本來都要掉眼淚了,但抱住周立寒的雙臂緊了緊,發現——
「兄長,」他吸了吸鼻子,又奶聲奶氣地說,「你的腰好窄誒。」
周立寒:「……!!!」
「滾滾滾,甭占老子便宜。」
她扒開小屁孩的手,把人丟床上,「快點睡,等我洗完看見你沒睡著,你就今晚都別睡了!」
撂下話就拿著衣服和裹布走出裡屋。
沒走兩步又倒回來,兇巴巴道:「睡床上,不許睡地鋪!」
周庭霄望著她氣沖沖走出去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兄長凶歸凶,但是在為他好呢。
比從前家裡那些人,表面和善友愛,背地裡卻要治他於死地,要好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