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缺鈣怎麼辦
第一百零二章
真真回去后就發現父親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這一關進去便沒了任何動靜,連著好幾天都不曾出房間,僅是用膳也端進去一點點。真真不知他出了什麼事情,但直覺告訴他,這一定跟那天外出有關,而且跟他爹爹的消息有直接的關係。
但是那日父親見了誰,真真一點都想不起來,感覺從頭至尾他都在他身後跟著,並沒有與誰交談。
真真沒有去吵他父親,答案該來還會來,不該知道的時候問也白問。於是這幾日獨自在府中習字練劍,偶爾叫了下人跟著騎馬去那日的街上溜達幾圈,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每次回府都有些小失落。
九王爺在房中閉門不出四五天,最後終於開門出來,剛好看到房前比劃劍的真真,他避過劍鋒扣住真真手腕,不費力就卸了他的劍,放在一旁,雙手撫著他的肩,「父親想了好幾日終於想明白了!」
真真微微皺眉,認真的看著父親,「爹爹的事情?」
「是!父親這就去給你把爹爹求回來!」
真真還是皺眉,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眼神卻充滿了質疑。
九王爺不忍心看他這樣,這麼小的年紀這麼老成的樣子,成熟的有些太早了,內疚更增加了一份,他捏捏他的臉,又摸摸他的頭,「父親一定給你把爹爹求回來,一定!你在家乖乖看家,幾日也好,等父親回來。」
「嗯。」真真淡淡點頭。
九王爺沒怎麼收拾東西便離開九王府,真真站在那裡看著,表情一直僵硬,絲毫沒有波瀾,似乎九王爺的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不痛不癢。
九王爺則一路直奔端木府,到了門口,將馬安置在一旁,也沒拍門,也沒通知裡面,對著大門噗通一下跪下去,然後就那麼不聲不響的跪在那裡,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院子里都不知道有人沒人,一點響動都傳不出來,安靜的很,九王爺在院子外也很安靜,但卻引來不少圍觀的人。
到了快中午阿全出門,看到這情形立刻縮回腳,砰的一聲又將門關上,九王爺心道有譜。
午膳九王爺沒有吃,他就一直跪門口,下人送來些水他喝了,喝完繼續跪。
一直到了晚上,也沒見端木睿出來,天寒地凍,九王爺就算披了兩層禦寒的衣服,此時也忍不住的哆嗦。為了不生病,為了能有體力繼續跪這裡求睿兒開門,九王爺叫來馬車,晚上直接休息在馬車中。
第二日沒見睿兒出門,九王爺繼續跪在門前。
早晨還沒有幾個圍觀看熱鬧的,下人阿全偷偷拉開一條門縫往外看,九王爺還是跪在昨天的地方,他趕緊回去祠堂內告訴一直跪在牌位前的端木睿。
端木睿聽了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跪那裡。
阿全離開祠堂,快到午膳,他得去監督兩孩子趕緊回屋子洗手。
這時安安卻藏在院門邊,院子並沒有人守門,端木睿也沒有買守門的下人,只是隨手關門,順便插上門栓便可。
這門栓平平打開沒問題,安安藏在那裡給望風,平平趁機偷偷溜出門口。
他看到跪在門前的九王爺,有些謹慎的一寸寸往過挪。
九王爺從門口有響動就開始注意這邊,直到平平露出半個身體來,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至於撲上去抱著這傢伙,再給人嚇著。
「來,過來。」九王爺跪在那裡軟軟的悄悄地說著。
平平左看看右看看,見沒有什麼人,又壯著膽子往前挪了一步。
九王爺一摸身上,什麼好吃的都沒帶,於是又沖跟他僅一步之隔的平平招招手,「伯伯好渴,能不能麻煩你賞我碗水喝?」
平平聽了馬上縮回門內,安安趕緊關嚴了門,再上了栓,「他說什麼?」安安急切的問。
「他說要水……」平平努力的平靜著自己緊張的情緒,「給么?」
安安猶豫了一下,「給吧,別讓他渴死了。」
二人主意一定,決定回府中偷一杯茶給這個可憐的人。
剛好到半途中被阿全抓住,他們無奈只得跟著阿全去用午膳,至於門外那個可憐蟲,等下午小爺有了時間再去賞水。
九王爺在門外跪著等平平的水,擔心若是離開這裡去吃東西的話,那小傢伙們回來一看他不在了著急,於是忍著飢餓繼續跪在門邊,沒想到等來那杯水時,已經是下午的時候了。
他從平平手中接過水一口氣喝光,意猶未盡的還抹抹嘴唇,「請問小公子可是這府里的?」
「正是!我姓端木,單名一個平,我妹妹單名安。」平平一點都沒有害怕,竹筒倒豆子似得一下子就招了。
九王爺皺皺眉,心裡默默擔心著,但表面並沒有顯露出來,「你們爹爹可是端木睿?」
「正是正是!」就連安安也從門縫中露出腦袋來一起追著回答。
「我是你們爹爹的故交,能否放我進去找你爹聊天?」九王爺又擔心,還憋著笑,這就是他的一雙兒女,眉眼間像極了睿兒,還有那時不時漏出來精靈古怪的神態,簡直跟睿兒一模一樣。
「我爹沒空!」安安搶著回答。
「對,我爹爹沒空!」平平也不甘示弱的補充道。
九王爺做出為難的撓頭樣,「這可怎麼辦?你爹爹去哪兒了?」
他天沒亮就開始跪這裡,這院子也不記得有後門,睿兒是何時離開的?
「我爹爹就在祠堂里跪著,跪了好幾天了都!」平平找靠山似得下意識的就想往九王爺這邊靠,安安卻及時拉住他,「我家有很多人,你抓不著我!」
九王爺被逗笑了,他趕緊解下腰間玉佩遞給安安,「我不是來抓你們的,我就想打聽點消息,你們說你們是這府中的人,我不信,若是我問的問題你們能答上來,我才信。」
平平安安一臉不服氣,「問就問!」
九王爺笑著問,「你們爹爹叫端木睿,對不對?」
平平安安連忙點頭,這時安安早已不知不覺出了院子門,站在平平身邊。
「那我問你們,你們爹爹在祠堂做什麼?不能騙我哦,我可看的清清楚楚,騙我一點你們就不是這府中的人了。」
兩個小鬼猶豫了一下,安安馬上道,「我爹爹每日在祠堂跪著,裡面有外公外婆的牌位,還有大伯的牌位。」
「跪了幾天了?」九王爺聽到有端木夫婦的牌位,心裡咯噔了一下。
「以前不這麼跪著,就這幾日開始整天都在祠堂。」平平也搶著回答。
九王爺連連給他們豎大拇指,「回答的真不錯,那你可知你爹爹近日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么?」
平平安安互看了一下,然後一起看著九王爺,眼神中充滿了迷茫,那個問題他們沒明白。
九王爺想了想,「你爹爹近日是否提過一個姓方的人?」
兩人這下明白了,趕緊搖頭,「沒有沒有,爹爹從來沒有提過什麼姓方的人。」
安安卻接著說,「咦?這不是爹爹的玉佩嗎?怎麼在你手裡?」她舉著九王爺的玉佩問。
平平趕緊湊過去看,「對這是爹爹手裡總是不停摸的那個。」
九王爺眼中一亮,「你們認識這玉佩?」
「當然認識!爹爹每日發獃的時候都拿在手中不停的摸,都不讓我們摸一下,這幾日更是不離手,從早摸到晚!我有一次偷偷拿來摸了摸,還被打了……」平平告狀。
九王爺聽得哈哈直笑,「那你……」
「少爺小姐!你們怎麼自己就出來了!」下人阿全突然從門內衝出來,不等九王爺說完雙臂抱著平平安安便躲回府內,十分害怕似得重重關上院門,九王爺又被一個人留在外面。
九王爺搖搖頭,有些擔心這院門。
今日好在有他,倘若他日來了用糖人騙孩子的,他們兩個被騙走這可怎麼辦?
九王爺越想越擔憂,索性也不打算回府了,冷了餓了就進馬車內躲躲歇歇,躲一會兒接著出來跪著。
端木睿跪在祠堂,門外的動靜他從阿全那兒得知后,便禁止了平平安安走出房門。
他已在這裡跪了好幾天,試圖清除心中的魔鬼,但那日真真的樣子不停的出現在他面前,看似成熟,懂事,但他回味起來,真真過的一點都不開心。
他覺得心疼,覺得愧疚,對不起他,他想將真真要回來,但想到真真看著他就是看著一個陌生人的眼神,端木睿又有些猶豫,要不要去打擾他的平靜。
端木睿認為自己還算做決定比較果斷的人,但一涉及到真真,他就不停的猶豫,覺得怎麼做都不對,怎麼做都不是最好的。
但是面對著爹娘的牌位,端木睿不知拿門外那個人怎麼辦才好,將真真要回來,必然要跟那人打交道。
一個祠堂里,一個門外,兩人一起跪著,誰都不動。
直到晚飯過後,下人阿全去收拾廚房,端木睿還在祠堂,平平和安安被命令去房裡呆著不許出來。
雪還沒有化,晚飯後外面早已天黑,但是被雪照的一點都不黑。平平安安偷偷對了個眼色,兩人像往常一樣走到房門口,開門關門,故意造出響動,人卻沒有進去,一起溜牆邊偷偷去了院門那裡。
院門輕輕一響,九王爺抬頭往門縫看。
果然沒多會兒就冒出兩顆小腦袋來,東看看西瞧瞧,看晚上街道也沒有什麼人,阿全也沒跟來,便閃出來湊到九王爺身邊。
九王爺趕緊敞開袍子將兩個傢伙裹進來,只見平平伸手進衣襟掏了半天,摸出兩個包子,還熱乎著,「給你,快吃!別讓我爹爹看到!」
九王爺卻瞬間紅了眼,他的肚子正餓的難受,接過來一點都沒客氣,幾口吃下肚,最後噎著了猛拍胸脯。
「要麼我們回去給你偷點水?」安安問。
九王爺搖搖頭,趁機將平平安安僅僅摟住。
「好暖和……」安安摸摸袍子里的皮毛,「這毛毛真棉。」
「狐狸毛,下次父親給你們拿過兩個來。」九王爺琢磨著府中若是沒有,就跟哪個兄弟要一點過來。
「不要!」平平拒絕,「爹爹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
九王爺沒說別的,給兩個傢伙暖了半天,就將他們往門裡推,「趕緊回去吧,明日一早來看我,當心回去晚了被你爹爹發現挨揍。」
平平下意識的摸摸屁股,「那你還跪著?」
「嗯。」
「為什麼?」安安問。
「求原諒。」九王爺說。
「爹爹的?」平平拍拍他的肩,「放心,我爹爹可好騙了,跟他撒個嬌他就原諒你!」
九王爺沒忍住哈哈一笑,順勢將兩人推進去,關了門。
門外再次恢復安靜,九王爺腿已經麻的沒法動了,他扶著地身子一歪,呲牙咧嘴的先坐在那裡,睿兒幾日沒出門,他知道睿兒在想著什麼,那些也正是他所想的,但那又怎麼樣,關屋子裡四五天早已想明白了,正如方老闆所說的,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活著的人依然活著,天各一方,誰都顧不到誰,不如放下一切,好好珍惜現在的。
但睿兒也許還解不開那個心結,所以他會一直在祠堂跪著,而不是見他一面。
九王爺揉夠了腿,一瘸一拐的進去馬車裡歇著。
既然睿兒還沒解開心結,他就一直陪著跪,直到他解開為止。
又一個早晨,平平安安已經習慣性的給他送水和吃的出來,不管端木睿知不知道,總之沒人攔著他們,但他們依然偷偷摸摸,擔心被看到了后挨揍。
九王爺吃過喝過,將兩個娃娃摟在袍子里,「你們爹爹還跪著?」
「嗯!」平平點頭,「還在祠堂里,不過這幾日不是跪著了,是在祠堂里坐著,伯伯您也坐著唄。」
九王爺摸摸他們腦袋,「看在咱們認識一場的份兒上,幫我個忙好么?」
「好哇!」安安立刻答應,「爹爹告訴我們要經常幫助別人。」
九王爺一笑,「幫伯伯帶話進去,問問你們爹爹想不想真真。」
「真真是誰?我爹爹為什麼要想真真?」平平安安聽到陌生名字很感興趣。
「真真是個大哥哥,你去幫伯伯問,以後就能見到他了。」九王爺拍拍他們。
「好!」兩人領命,轉頭就往院子里沖,比賽誰先到祠堂。
「你就是這麼往回求人的?」九王爺身後突然傳來真真的聲音,很冷很平靜,還有一聲嘆氣。
九王爺看他,「嗯,你爹爹有心結,父親要賠罪。」
「笨!你這裡跪著,」真真沖門裡一揚下巴,「他知道?」
「知道。」九王爺問,「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問個人就知道,」真真走上前,「你不去跟他談談,怎麼和好?」
九王爺看看院牆,也沒說話,睿兒怎麼是談談就能消氣的,若是隨便哄一哄,他也就不會與他分開這麼久,躲著他一個人生活。
真真上前叩響院門,下人阿全出來開門。
真真遞上自己的名帖,「我想見你家老爺,請他出來吧。」
九王爺就跪在後面看著真真,看他從始至終都義正言辭,不假顏色,那嚴肅不像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該有的樣子,但他也能感覺到,真真強硬的表面下其實很緊張,真真不由得握住腰間刀柄,這種小動作正是他消除緊張的下意識的舉動。
沒出片刻院子里突然響起急匆匆的跑步聲,接著噗通一聲響,真真站在門口沒動,九王爺卻挑挑眉,從這聲音來看,不是那下人的,就一定是睿兒的。
果然端木睿呼的一下快速將門打開,看到真真卻瞬間又停止了一切動作。
周圍的所有都被冰涼的空氣凝固住了,就連端木睿的眼神也一樣,凝固在了真真身上。
他再次看著真真,這麼近的看著他,心跳如雷,緊張的手都不知往哪裡放,他鼓足了勇氣抬起手來,想要摸摸真真的臉龐。
真真也正式回看著他,「我父親在門口陪著您跪了好幾天,您為何連門都沒開!」
端木睿的手停在半空中,他聽出來了真真話語中的怒意,不僅是為了九王爺被關在門外,更是對他的不滿。
他面對著真真的質問,居然不知該怎麼回答,解釋覺得蒼白無力,不解釋,真真再問,「我……」他提起一口氣,對著孩子一時間啞了口。
真真直直的看著他,「太后說,當初你不要我了!」
端木睿一直緊繃的弦瞬間斷裂,真真的話就像他腰間的刀,直直刺進他胸口,疼痛不見血,卻無法反駁,他用力將真真擁進懷中,死死的摟著,不能解釋,因為那是實話,他內疚,對不起真真,面對真真的質問總是覺得矮了一截,做什麼都理虧。
他只能趁機抱緊了真真,一遍遍的重複「對不起。」看著很矯情,但端木睿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辦法跟真真道歉,讓真真明白當初那個決定並不是不愛他了。
「所以我父親這麼求你,你還不見他?」真真沒有抱他,也沒有推開,他被埋在他胸前,說話聲音有些低。
「見!見!爹爹是覺得沒臉見你,所以才不敢見你父親。」端木睿趁沒人注意將臉上眼淚全抹乾凈,「說當年身不由己也沒用,但爹爹一直都沒有忘了你,真真,你能原諒我么。」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能原諒我父親么?」真真身板直直的挺著,從來放鬆過,足見從小教導有多麼嚴格,或者說現在他有多麼緊張。
這個問題卻讓端木睿猶豫,「這……」
「同理!」真真言簡意賅。
端木睿知道了他的意思,真真不能原諒他,就如他不能原諒九王爺一樣。
真真等端木睿放開他,直接後退到九王爺身邊,「父親,」他並沒有看九王爺,「請隨我回去。」
九王爺並沒有起來,真真卻徑直離開,頭也沒回的往前走,九王爺看看端木睿又看看快速走開的真真,真真步履很急,姿勢很僵硬。
他終於起來,踉蹌幾步追上真真,並肩陪著他一起往前走,並沒有說話。真真的情緒很不穩,九王爺從他拚命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真真往前沒走幾步,並沒有搭理旁邊的父親,突然他被人從後背一推,接著雙臂箍在他胸前,他又被端木睿牢牢抱住,這讓他很意外,很驚訝,也很失控。
一股巨大的酸楚從心底湧出,那股藏了多少年的委屈和不滿,還有羨慕突然膨脹,到他瞬間無法控制。
「別走,跟爹爹回家!」端木睿聲音顫抖,但卻一點都不容反駁。
真真從太后那裡學來的不將情緒表露出來的法子再也不管用,他發出「吭吭」的聲音,端木睿能感覺到他胸膛起伏很大,但他沒有放手。
「哪兒都不許去,就跟爹爹回家!」他攔腰將真真抱起,七歲的真真已經很有份量,端木睿又增加一胳膊,枕著徹底橫在他胸前以趴著的姿勢被他抱著,面朝下。
腳步毫不猶豫,端木睿態度很堅決。真真借著微微的顛簸,偷偷釋放著快憋炸了的情緒,他一路「吭哧吭哧」的小聲哭,還能看到滴落在地上和爹爹鞋上的眼淚。
「放聲哭出來,是爹爹對不起你!」端木睿抱著他聲音也不穩,不知是哭了還是累得,真真看不到。
但真真卻因為那句話,忍了這麼久的情緒再也不能控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這一發不可收拾,想收回去也沒有那麼容易,他被抱著從街道哭進了府中,又哭進了端木睿的卧房,接著哭著被放在床上,脫去外袍,蓋著被子,被端木睿摟在懷中。
端木睿輕輕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這神奇的安撫了真真,他漸漸收聲,但還止不住的抽泣。
「這樣才像孩子,哭累了就睡會兒,爹爹陪著你。」端木睿躺在他旁邊,頭抵著頭。
真真聞著這股好聞的氣息,莫名的感到心安,雖然還有怨氣,但不知有什麼慢慢從心底滋生,一直裹著他的強硬的外殼很想卸掉,能隨便哭隨便笑。漸漸困意來襲,眼皮沉重,竟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端木睿見他呼吸綿長,輕輕給他掖好被角,起身走到外面,九王爺一直守在門口。
「去旁邊那房間,我想跟你談談。」端木睿看了他一眼,沒等他同意便直接走在前面帶路。
九王爺跟在後面道,「我想去給他們磕個頭。」
端木睿腳下一頓,接著慢慢轉身,帶著九王爺往祠堂走去。
九王爺上了香,磕了頭,跪在地上沒起來,他看著牌位,道,「當年爹娘曾經囑託我照顧好你們,我沒有做到,是我的不對,我也要向你道歉,爹娘一定不願意看到你一個人這麼辛苦,不然他們在天之靈定會怨我,也不安心,睿兒你能否再給我一次機會,也算是給真真一個答覆。這幾年真真過的很好,但他不開心,我看的出來。」
端木睿就站在九王爺身後,他沉默不語。
九王爺繼續道,「你不用原諒我,我會用後半輩子來求你原諒,但真真太可憐,還有平安兩個小傢伙,若爹娘看到,他們也肯定不同意你剝奪屬於他們的東西。」
端木睿依舊沒有言語,若不是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九王爺甚至懷疑他已經不在祠堂。
「這次出征本來沒想著活著回來,結果活著回來了,本來以為你們都不在這世上,結果你們都活著,你不知道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是什麼感覺。如果讓我拿後半輩子換這個消息也願意,前些年我做的不好,我想從現在開始彌補,請你給我這個機會,彌補你,彌補真真,還有平平安安。」
端木睿終於開口,他說的很輕,像是擔心吵到了爹娘的睡眠,「談不上彌補,我也有責任。」
「那……」九王爺一時間摸不清端木睿的態度。
「我想將真真接過來,我來養,他們三個也有伴兒,你繼續過你的王爺日子,擴充你的府邸,你會有你自己的子嗣,繼承你的衣缽,以後互不干涉。」
「我不同意!」九王爺一口回絕,「這裡有我三個孩子,為何一個都不給我!若你恨我,你打我便是,我都忍著絕不還手,但你不能剝奪孩子的父親。而且不能照顧你,我也沒臉見你爹娘,剛我向爹娘保證,一定好好照顧你們。」
「別自欺欺人了!」端木睿垂眼盯著一直跪在那裡的九王爺,「你能這麼做,我不能。」
「自欺欺人的是你!爹娘已不在世上,你這般折磨自己是為何,若是放下心結,爹娘也會很開心,若你一直這樣,爹娘會怎麼想?你不能自私到連孩子和爹娘都不顧。」
「你沒資格說我!」
「我一輩子都不會有資格,所以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再次失去你跟孩子。」
端木睿沒有繼續,他轉身出去,談判失敗。
九王爺又磕了三個頭才也跟著離開。
真真不知睡了多久,只覺得鼻子很癢,他睜開眼,兩個胖嘟嘟的臉出現在他眼前,離得特別近。
他頓時綳著表情,一副「誰敢造次就給我跪下」的樣子,生人勿進的氣場,嚇得平平安安立刻縮到牆角。
「你們是誰!」真真盯著這兩個圓嘟嘟的傢伙們。
兩個傢伙互相看看,安安豁出去了指著真真,「大哥哥!」
平平也試著說,「對,那天還我們銅錢的大哥哥!」
真真也想起來了,「你們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們家啊!倒是大哥哥,你怎麼會睡在爹爹床上?」安安好奇的問。
真真頓時冷了臉,先前還感覺睡得很不錯,渾身哪兒哪兒都舒服,心裡也充充實實的,突然間像是收到了冷落,本以為將會屬於他一個人的東西卻冒出來其他人跟他搶,事實上只是他得到了別人不要的一點點施捨而已。
「我只是借住一下,這就走!」真真起來自己披了棉袍,穿上靴子,挎好了小刀準備離開回到九王府。
剛推開門一個人影將他堵在屋內,「起床了真真?」端木睿端著盤熱騰騰的紅薯過來,「正好烤了紅薯,熱乎乎的趕緊來吃,哎?這是要去哪兒?」他這才看到真真的穿戴。
真真還要往外走,「不吃了,我回去讓下人給我烤來吃。」
平平安安早就下了床衝到桌前,直接伸手就要拿,端木睿趕緊命令他們去擦手,而同時卻拽住了真真,「你也去擦手漱口,過來一起吃,你以後就住這裡,爹爹都跟你父親說好了。」
真真將信將疑的看端木睿,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來說謊的成分。
端木睿一彈他腦門,「真是!爹爹又不會騙你!」
旁邊平平安安趕緊拚命點頭,「對!爹爹最笨了,只能被我們騙!」
真真嚴肅的看著他們,平平安安立刻縮了脖子站在一旁,手也不敢隨便去抓盤子里的紅薯,兩人齊齊站桌旁,求救似得看著爹爹。
端木睿坐下來,將真真拉至自己身邊,又將平平安安也拉過來,他對著他們說,「這是真真,是你們的大哥,今年七歲,也是爹爹的寶貝。」接著他又對著真真說,「這是平平安安,平平比安安大一個時辰,今年三歲半,也是爹爹的寶貝們。」
平平安安一時沒反應過來,連吃東西都忘了,真真卻淡定的直接坐在桌旁剝紅薯皮。
過了好一會兒,安安謹慎的問道,「也就是說,你跟我們搶爹爹?那你的爹爹呢?是不是也要給我們?」
真真手停了一下,連眼睛都沒抬,接著繼續剝皮,口中卻及簡練的說了兩個字,「不給!」
至此他們結了梁子,平平安安看他就是過來搶爹爹的人,而真真看他們也成了過來搶父親和爹爹的人。
第二日端木睿門口來了一輛高大的馬車,幾個下人連忙跑到門口幫忙,跟著馬車來的也有兩個下人,端木睿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九王爺將真真日常用得著的東西都送來了,順便還送了一個守門的守衛來,這個一直都安靜的院子立刻熱鬧了。
端木睿擔心真真一個人無聊,便將他的房間安排在了平平安安的旁邊,大小跟平平安安的差不多大,但因為擺設的東西很多,因此看起來反而顯得很擁擠。
真真就站在門口很有秩序的指揮著下人,他的東西怎麼樣擺,朝什麼方位。端木睿看的目瞪口呆,他不是沒見過懂事的孩子,但是像真真這樣會安排事情又能拿主義的實在是頭一次,真真成長的過程他到底錯過了多少,他覺得有些心疼,但是又很驕傲。
平平安安站在一旁也很興奮,看著這麼多人搬來了這麼多好玩好看的東西實在是新鮮,於是上前這個摸摸那個也碰碰,有喜歡的直接抓手裡不撒手。
但是眼見著這些東西全都進了真真的房間,他們有些不甘心,於是跑到真真後面,拽拽端木睿的衣服,「爹爹,我們也想要那些。」
端木睿蹲下來跟他們講,「那些都是大哥的。」
於是他們倆又想跟真真要來玩玩,但是一看到真真滿臉的嚴肅沒有笑容,很是讓人敬畏,實在是不敢上前張口,最後只能眼巴巴的站在一旁咬著袖子看。
整理完了真真的東西,後面跟來了九王爺,他又讓人抬來了一箱子東西,命人送進平平安安的屋子裡。
兩個小鬼馬上跟進去看,隨後那個屋子裡就出現了興奮的尖叫聲。
真真只是往那邊瞟了一眼,一個人獨自回到了房間里,攤開紙,磨好墨,準備寫字。
隔壁的喊聲一聲聲傳到他耳邊,讓他很難靜下來。
平平安安看到剛剛還羨慕到流口水的大哥的那些東西,這就被伯伯送到了自己房間里,興奮地一時間不知該先玩哪個好,於是兩人不停的換來換去,口中念念不忘「謝謝伯伯,謝謝伯伯。」
九王爺蹲在那裡等著他們安靜下來,等了大概有半個多時辰,終於能讓他說句話,「你們知不知道要稱呼我什麼?說對了有獎勵!」
平平安安互相看一眼,他們滿眼的新玩具,對九王爺口中的獎勵一點都不感興趣。
「若不猜,你們大哥就要跟我走!」九王爺忍不住威脅。
小鬼們一想他滿屋子的東西,好多他們還沒有,於是馬上蹭過去,「伯伯!」
九王爺看機會來了,馬上糾正,「不對,是父親!」
「為什麼是父親?」他們又互看一下,「我們有爹爹。」
「我是你們另外一個爹爹,叫我父親便好!我是真真的父親,也是你們的父親!」
「大哥說他的父親不分給我們……」安安撅了撅嘴。
「但是你們分了爹爹給他,所以父親也要分。」九王爺笑嘻嘻,心情看似很不錯。
他摟著兩個小鬼分別騙了兩個吻,終於被放出來,進了真真的房間看看,真真寫壞了好個字。
「父親擅自把你放在這裡,會不會怪父親?」九王爺摸摸他的頭,真真來了這裡還是這麼嚴肅,一點都沒有平平安安的活潑。
「不會。」
九王爺沒說話,走過去抓著真真的手腕一起寫了兩個字,他用這種方式跟真真示好,真真明白,「放心父親,我不會讓你難堪。」
九王爺一嘆氣,「對不起真真,父親只能靠你幫忙,等你爹爹消了氣,我們一起搬回去。」
「嗯!」真真話不多,繼續低著頭專心寫字。
九王爺沒待一會兒便離開了端木府,他走後端木睿才從祠堂出來。
好些日子沒去賬房鋪子,幸好這幾日活不多,端木睿打算將家交給真真,讓他管著一些事情和弟弟妹妹,而他則去了鋪子里。
九王爺說話很算話,每日只是來看看孩子們,並沒有與他再談那件事情。那日晚上端木睿的迴避就已經給了九王爺答案,九王爺並沒有急著追過去,而是同意了將真真留在端木家,條件是讓他每天都能看一眼說句話。
端木睿當然知道九王爺的打算,於是每日九王爺來,他便躲去了祠堂。
真真在端木府過的跟九王府沒有什麼區別,上午練字習劍,下午看書習劍,端木睿不在府中時他便肩負起管著全家的責任。
每次他習劍時,旁邊雷打不動的坐著平平安安在旁觀,安安不喜這個劍,但她喜歡看大哥舞劍的姿勢,平平則不同,他看大哥習劍時眼神經常泛直,滿是羨慕的眼光。
剛開始因為爹爹與父親的問題三個小孩子結過梁子,平平安安依舊抱成一團,在真真的威壓下也不敢怎麼跟他作對,待他反倒像長輩一樣尊敬。
只是端木睿每日回來后都會將三個孩子叫到屋中,詳細問問他們一天的情況,做了什麼吃了什麼,學了什麼還有犯了什麼錯誤。
真真都會詳細回答,依舊是不苟言笑。
端木睿記得真真那日哭過後再也沒有看到過他的眼淚,對他依舊隔著一層什麼,他想轉變這個現狀,但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這日九王爺中午再來看孩子們的時候,帶了兩匹小馬。
真真出來看到了,什麼都沒說,將那兩匹小馬讓父親牽進院子里,拴在樹榦上面,讓他們在那裡吃草。平平安安聽到響動早就跑出來,站在遠處沒敢上前。
「你的馬這個院子放不下,父親沒有給你牽來,過兩天帶著你們幾個出去跑跑,今日先教教他們兩個院子里遛遛圈子。」九王爺不等真真問,先行解釋。
「好。」真真淡淡的回答。
九王爺突然有些後悔沒有給真真的馬牽來,他看著僅僅才七歲多的真真,再懂事再安靜,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一時間他很內疚,走過去攬著真真的肩,「你等一會兒,父親給你去牽馬來。」
「不用。」真真拒絕,「你一個我一個,教他們騎馬剛好。」
端木睿正在賬房鋪子里,現在接近月底,他忙起來,鋪子里也新招了兩個學徒,他一邊帶著學徒一邊做賬,晚上很晚才回來。
這天晚上他習慣性的先去了平平安安的房間,結果進去后發現兩人已經呼呼睡熟,他給他們掖好被角吹了燈,出來后發現真真的房間還亮著燈,於是進了真真的房間裡面。
「要睡了?」端木睿看到真真床上的帷幔已經放下來,他卻坐在桌旁看書。
「嗯。」真真起來迎爹爹。
端木睿搓搓手,從懷中掏出來一個油紙包,給真真擺到面前,「快來吃點東西,爹爹路過買回來的,你小時候最愛吃的豌豆黃!」
「謝謝爹爹。」真真又坐回去,看著爹爹給他將豌豆黃擺在面前。他捏起來一塊放進口中,豌豆黃還溫著,應該是爹爹的體溫捂的。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真真,明日爹爹休息一天,陪你出去玩玩怎麼樣?」端木睿坐在他旁邊,隨意的翻了翻他寫的大字。
真真吃著豌豆黃有一點粘在鼻頭,端木睿伸手捏下來自然的放進自己嘴裡。
突然的碰觸,讓真真愣了一下,接著他低了頭,將豌豆黃抵在嘴前,「不用麻煩爹爹,我不悶。」
「你真是……」端木睿又靠近他些,索性攬住她的肩帶入懷中,「小時候那麼淘氣,現在跟爹爹這麼客氣,爹爹總覺得很內疚。」
「你多想了爹爹,今日父親來了。」真真偷偷往床幔那邊瞟了一眼。
「嗯,怎麼了?」端木睿為了配合真真的話題才問的。
真真猶豫一下道,「好像父親過幾個月後要去南洋。」
「是嗎……」端木睿不知接下來怎麼接。
兩人沉默下來。
突然「呼」的一聲呼嚕聲在房中響起來,足足嚇了端木睿一跳。
真真心虛的清咳一聲,吃完了豌豆黃喝口水,拿起來書繼續看,餘光卻偷偷瞟著往他床邊走著的端木睿。
端木睿直接掀開帘子準備質問,床上早已睡熟的九王爺剛好翻了個身,呈大字型躺在那裡。
真真的整個床都被佔領,那呼嚕突然震天響,端木睿準備上前將他叫醒,卻被真真阻攔了他的動作。
「父親今日教平平安安騎馬,估計累壞了。」真真道。
端木睿有心要求九王爺回去,但是迎上真真那帶著一絲絲乞求的目光,頓時軟了心,同時還有些小吃醋。想以前,真真可是最向著他的,現在卻時時刻刻向著九王爺,跟他倒沒了這份私心。
「那……晚上不如你去爹爹房裡睡,你父親這麼占著床,你也沒地方。」
「也好。」真真很快收拾了晚上換的衣服,跟著端木睿到了他的房中。
九王爺見屋子裡黑了才偷偷睜眼,悄悄摸到窗戶邊偷看,果然不遠處端木睿的房子里亮起來油燈的光亮。
他甩甩胳膊腿,真的就上了床踏踏實實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