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7章 原來是這麼回事

林蕭安慰她道：「這世上本來就沒長盛不衰的事物，從出生到成長，再到頂峰，再慢慢如夕陽西沉地消亡，萬事萬物都是遵循這個規律。你也是道人，當知這個道理。」

李秀青點頭道：「五斗米教曾經在南方極為盛行，最頂峰時代有千萬信眾。教內仙師，一句話便一呼百應，隨時都可以聚眾攻略城鎮……但你知道么，五斗米教再厲害也鬥不過一個人。」

林蕭道：「是孫恩嗎？」

李秀青搖頭道：「他孫恩不過是分裂五斗米教的一個叛徒而已，並沒這麼大的本事。」

林蕭好奇地問道：「那是誰？」

李秀青道：「是女帝。」

林蕭如今聽到這個稱呼，內心已經平靜如止水了，道：「這也和女帝有關？」

「我師父告訴我的，五斗米教其實是女帝弄垮的，女帝用了卧底分化五斗米教內部，讓他們互相內鬥傾軋，幾百年後教內英傑幾乎損失殆盡，師父雖然沒明說女帝的卧底是誰，但我想孫恩應該也是女帝的卧底之一。」

「啊？」

林蕭真沒想到，就連這南越州也會有女帝的布局，說起來女帝真的算是天下布武了。

雖然說南越州天高皇帝遠，還有崇山峻岭阻隔，但厲害的政治家總有辦法將自己的影響力播撒得更加遙遠。

林蕭突然想起一些事情，道：「孫恩之所以會被朝廷冊封為天然大法師，想必是因為他這幾百年來幫女帝對付五斗米教有功，故而得到了這一個有名無實的封號。」

「我說女帝怎麼會特別封賞給他一個封號，原來這中間還有這種內情。我想女帝實際上對他也是極為防備，反正給個封號朝廷都不用付出什麼東西……」

「可恐怕就連女帝也想不到，在這個時代，天然大法師的威望反而成了孫恩最大的倚仗，讓他成為整個道門都有數的老前輩。」

「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造化弄人，但是仔細一想，又真是一環扣一環，精巧又有趣。」

林蕭感嘆過後，李秀青又道：「如今五斗米教已經徹底衰微，只在南越州和楚州少許山區有一些民間信仰，道士也多是做一些打蘸、念咒、符籙，乃至於紅白喜事。」

「相當於是女帝親手毀滅了五斗米教。」李秀青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女帝絕對是我這輩子遇見過的最厲害的人物了，其餘人連她的腳指頭都夠不上，越是了解這天下的形勢，就越是覺得女帝強大得恐怖！」

林蕭卻道：「女帝也不是神，一樣是人，不然也不會被我們聯手誅殺了。而且我覺得女帝的手段沒你吹噓的那麼神。」

李秀青微微吃驚地看向林蕭：「她在神都一句話，就能決定五斗米教這種千年大教，千萬信眾參與的組織的生死，還不夠神嗎？」

林蕭哂笑道：「那我問你，沒了五斗米教，現在不是又造出了一個天然道來，就算女帝還活著，她現在滅了天然道，還會又有一個什麼東西誕生。如此無窮無盡，能體現出她什麼本事？」

李秀青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不太同意林蕭的話。

林蕭又道：「女帝玩的政治遊戲實際上很危險，就好像她冊封的天下十大節度使一樣，這制度看似天衣無縫，維持了大唐的盛世帝國局面，但實際上這遊戲相當危險，等於在懸崖上走鋼絲。」

「她能走鋼絲，不代表別人也有這個本事，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誰能扛得住這種壓力？你看，女帝一死，這天下馬上就大亂了！」

林蕭又道：「權力這東西，你可以把它看做是兩斤蘋果，五斗米教的人不能將蘋果放到籃子裡面的時候，自然會有別人來將蘋果放到自己的籃子裡面。」

「就算沒有孫恩，也會有別人和別的籃子。」

「哪怕是女帝，也沒辦法將這兩斤蘋果放到自己的籃子裡面。」

李秀青道：「若是女帝派人來統領天然道呢？那不是等於掌控住局面了？」

林蕭哈哈大笑起來。

李秀青好奇地道：「我說的不對嗎？」

林蕭道：「當然不對，我剛才說過了，女帝設立十大節度使掌控天下兵馬，按你的想法，等於又多了一位節度使。節度使可以對女帝絕對忠誠，但在女帝死後，節度使就只會對自己忠誠了。」

「哪怕是今日殺了孫恩，滅了天然道，最多幾年，南越州又會出另外一個掌控一切的強人。」

「權力的蘋果，永遠都會有籃子去盛放。」

「權力不會存在真空，這是人的本性決定的。」

李秀青道：「按照你的說法，那這豈不是無解？」

「無解？也可以這麼說吧，除非是做制度上的徹底改變，從制度上改變一切，才有可能打破這種局面，但制度又不是空中樓閣，和生產力、技術、通訊交通各種能力息息相關……目前，也只能維持這一套體系吧。」

李秀青突然笑起來：「你說的話都好深奧，好像在和我師父對談一樣，不過……我雖然聽不懂，但還是喜歡聽你說這些高深的話題。」

或許李秀青自己都不知道，當她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真誠又可愛。

而這也是她最大的魅力所在。

越是年紀大的人，就越是難以承受自己對一些事情完全不懂這種事實，很多時候為了面子都要瞎編一些鬼話出來。

尤其是父母對子女，哪怕明明是自己錯了，也很難承認自己是無知的那一方，反而會說很多蠢話，做不少蠢事。

修道的人也有很多人這樣，修行的本事不見長，年紀一大，反而失去了純真道心，做什麼事情先考慮面子，然後才是裡子。

李秀青能維持自己的純真道心，算是很難得的品質了。

只看這一點，她將來的成就應該不止小神境界才對。

下方青山綿延起伏不定，他們也不知道飛過了多少山巒。

終於在前方白雲繚繞之間能看到許多宮殿的雄壯姿態。

還有一行白鶴在雲海之中飛行。

「看來我們已經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