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快意餘生
眼瞧著春末,天有轉涼之勢。
院中的樹長得還算茂盛,樹底下置一張貴妃椅,懶懶散散側身倚著一清俊兒郎,手中握書卷,垂眸於閱浮華。
貴妃椅旁一方桌,少年執筆落墨青。
「少爺,黎大人來了。」
貴妃椅上的人慵懶一句:「同他說不見。」
阿桃抿抿唇,「就這樣說?」
「就這樣說。」
許言舟筆尖一頓,抬眼去看,「哥哥為何不見?」
許宴知悠哉翻著書卷,「見了面總要問東問西,懶得答乾脆就不見。」
片刻后阿桃又折返,說:「黎大人說不見他可以,但孩子得見。」
話音剛落,阿桃身後就傳來黎雲熙的叫喚,「義父義父義父義父!」
許宴知:「……」
黎雲熙蹦蹦跳跳跑到許宴知跟前,黎言初緊跟著也走過來。
「義父,聽爹說你背受傷了?嚴不嚴重啊?疼不疼啊?」小丫頭抓著她的衣袖小嘴叭叭說個不停,「你有沒有按時擦藥?葯乖乖喝了沒有?要養多久才能好啊?你——唔,唔!」
許宴知捏著小丫頭的臉,臉上的肉堆得嘴小魚似的撅著,瞧著倒是可愛。
小丫頭哼哼唧唧瞪著許宴知,雙手扒著她手腕想讓她鬆開。
許宴知起了壞心眼就是不松,時不時還一松一緊的捏著,看小丫頭的嘴一撅一撅的。
逼得小丫頭氣急敗壞,張口就要咬。
許宴知又及時鬆開她,躲過她的咬。
黎言初走上前摸摸小丫頭的腦袋,「好了,你別鬧了。」
小丫頭氣鼓鼓的,像炸了毛的兔子。
阿桃端來了桂花乳酪,哄得小丫頭兩眼放光,又喜滋滋的。
黎言初抓著許宴知的食指,「義父,你的傷如何了?」
「不妨事的,小言初莫擔心。」
許言舟笑了笑,「哥哥真招孩子喜歡。」
黎雲熙聞言插了一句:「你也很招人喜歡啊。」
許言舟一愣,半晌垂眸一笑。
許宴知淡笑,拍拍黎言初後背,讓他去找許言舟玩兒。
黎言初很喜歡許言舟,不然上次遊船也不會初次見面就黏在他身上。
黎言初一把抱住許言舟的腿,「言舟小叔在做什麼?」
黎雲熙見狀,三兩口吃完桂花乳酪,湊上去抱住許言舟另一條腿,「言舟小叔在做什麼?」
許言舟垂首瞧著自己一條腿掛著一個小娃娃無奈又好笑,將筆放下,揉揉他倆的小腦袋,「在練字。」
「我想看。」
「我也想看。」
阿桃把葯端給許宴知,笑著說:「看來今兒是要熱鬧了。」
許宴知把葯一飲而盡,繼續拿起書卷瞧,「府里太大了,熱鬧一些也好。」
阿桃眸色一暗又很快遮掩,她揚起笑臉,說:「這幾日我上街逛了逛,京城新來了戲班子,要不要帶著孩子們去看看?」
許宴知微頓,道:「你問問孩子們吧,他們想去你就帶他們去。」
「你不去嗎?」
「我畢竟是犯錯受罰,總不好太悠哉。」
「……好吧。」
孩子們愛熱鬧,一聽去戲班子看戲個個來了興緻,阿桃帶著他們上街,姜祀和寧肆在暗中跟隨保護。
許宴知一人在府看書,周遭很靜,唯有風聲。
牆角傳來動靜,緊接著一抹人影從牆頭跳進來,走到貴妃椅前朝許宴知一拱手,「許大人,王爺有信。」
「景王昨日於城外莊園宴請世家,」他說著遞給許宴知一張紙,「這是應邀前去的世家名單。」
「王爺還說,世家最近恐要對許大人不利,大人不必擔心,王爺自有安排,大人靜觀其變就好。」
許宴知輕頷首:「有勞。」
那人再次一拱手,身影迅速消失在院中。
許宴知看著紙上的世家姓名,眸色漸寒。
「來人。」
「少爺,有何吩咐?」
「把這個送到都察院陸戎珵手中。」
小廝接過紙,「是,少爺。」
……
大理寺。
「李大人,怎麼了這是?心不在焉的。」
李忠明回過神,「沒什麼。」
那人見狀沒多說什麼,拍拍他的肩先一步離開。
李忠明醒過神去了牢中審問,一直到天黑才出來。
黎仲舒下了值提著兩壺酒和鹵牛肉到大理寺尋他,見他指縫還有殘留血跡,說:「先把手洗了。」
李忠明抬手一看,應聲走到一旁洗手。
「去看過渡危了?」
黎仲舒點頭又搖頭,「我去了,但沒見到人。」
李忠明一挑眉,他繼續說:「她倒是直接,讓阿桃來同我說她不想見我。」
「我見不著她,那就只能把孩子放進去見她了。」
李忠明垂眸不知在想什麼,遲遲沒接話。
黎仲舒掃他一眼,嘆聲道:「你還在生渡危的氣?」
李忠明嗤笑一聲:「我哪裡敢?人家主意大得很,哪輪得到我生氣。」
「其實吧——」
李忠明打斷他:「你是來替渡危當說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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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仲舒連忙搖頭,「沒有,我就是順路過來找你喝兩杯。」
李忠明:「你又不能喝酒,是來灌我酒的吧?」
黎仲舒:「……也沒有。」
李忠明哼一聲,坐下來就開始倒酒,「說吧,到底找我做什麼?」
「你近日在忙什麼?」
「忙著幫傅淵查案。」
黎仲舒「哦」一聲,「你真不打算去看看渡危?」
「你們不是去了么?」
「我們去是我們去,你不去?」
「……再說吧。」
黎仲舒又道:「我說你啊,也別跟她計較那麼多,她一個人也不容易。」
李忠明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反問道:「他若能同我們商量商量,他就不是一個人在面對那些糟心事。」
「說白了就是死性不改,什麼都要自己一個人擔著。」
黎仲舒靜了靜,半晌嘆出聲來,「可是仲和,你我都成家了。」
「那又——」李忠明猛的頓住,後面的話被咽回去,他悶悶不樂的喝酒。
黎仲舒繼續說:「渡危孑然一身,又怎麼會連累我們呢?」
「仲和,你還是去看看她吧,有些話得說清楚才不會有誤會。」
李忠明哼哼兩聲:「不去。」
「誰去誰是狗!」
……
入夜,許府。
許言舟帶著兩個孩子在外玩了一天累得不行,回了府洗漱完就回房睡下了。
阿桃守著許宴知喝完葯正要回房時聽到府外一陣喧鬧,許宴知披一件外袍走出來,「怎麼了?」
小廝前來稟告,說李忠明來了。
許宴知一頓,「讓他進來吧。」
李忠明踏進院門恰有一陣風,卷著酒氣撲面而來,許宴知眉頭一挑,這是喝醉了來的?
「許宴知,渡危,你出來。」
許宴知朝他走過去,「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同我說話了。」
李忠明見她出來,張口就「汪」了一聲。
許宴知:「……」
什麼意思?
李忠明略過她的不解,嗤一聲,「別跟我扯別的,」他抓著她肩膀,「我就問你,你到底在想什麼?能不能同我說?」
許宴知:「不能。」
本以為李忠明會發火,豈料他鬆了手低垂著頭坐到台階上良久不說話。
許宴知正想開口安慰卻又聽到他說:「渡危,我知道沒謝辭那麼聰明,很多時候跟不上你的想法。」
「可我儘力了,我在努力跟上你的想法,我在努力與你想到一處,就像謝辭還在一樣,能讀懂你的心思。」
許宴知心口一緊,脫口而出:「仲和,別說了——」
「我腦子慢,做不到像謝辭那樣同你配合默契,我其實不是在生你的氣,我是在氣自己,為什麼那麼笨,我都幫不了你。」
許宴知心尖顫了顫,眼底一瞬濕潤,「仲和,你是你,謝辭是謝辭。」
「你不必學他,仲和,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你的錯。」
許宴知嗓音有些抖,「你和謝辭都是我的兄弟,少了你們哪一個我都會難過,所以你不必學著謝辭來遷就我,你亦是我不能失去的兄弟。」
李忠明聞言抬頭盯著她,「當初你為了我帶傷同人比射箭之時我就認定了你這輩子就是我的好兄弟。」
「所以渡危,我希望你能快意餘生。」
許宴知苦澀一笑,「好。」
她心中明白,做不到的,從許昌茗身死到沈玉寒殉情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不能快意餘生。
她俯身將他拉起來,「仲和,信我可好?」
李忠明看著她,「你必須保證,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一言為定。」
她抬頭望月,說:「李忠明,你也要快意餘生。」
李忠明順著她視線看著殘缺的月亮,「渡危,你若能做到,我就能。」
她笑一下,「我會的。」
「你最好說話算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