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作畫
玉春樓被封,百姓議論紛紛。
朝中某些官員如驚弓之鳥,聞此消息皆小心翼翼觀望朝中情況。
都察院內部自查大致結束,已著手準備向各部開展清貪調查。
吏部自查尚未結束,因其內部矛盾激化,自查遲遲沒能完成。
大理寺自李忠明升任大理寺卿以來,各地方上報案件只多不少,陳年舊案堆積如山,大理寺欲開展清案。
調兵令在朝堂被重提,贊否各執一詞,爭辯不斷,靳玄禮態度不明,此事遲遲未能下定論。
陸戎珵依據許宴知所給的世家名單暗自一一調查,不論大小隻要有錯便會在早朝中被彈劾,針對意味明顯,算是許宴知給他們一個警告。
玉春樓被封后,樓內人等皆不能外出,樓內樓外皆有守衛看管森嚴,春娘幾欲向外傳遞消息皆被阻攔。
最後托守衛帶了話,她想見許宴知。
許宴知得知消息時正在府中作畫,她難得有作畫的閑心,筆染青彩落花葉,殷粉為瓣爭嬌顏,她筆下山茶花栩栩如生,真像是開在紙上一般。
紙上畫有一山亭,亭中有兩個棋局對弈的兒郎,一個膚色較白,一個黑一些也高一些,手裡捏著棋子正垂首棋面。
膚色較白的兒郎唇角微揚,笑意盎然。
亭柱旁倚著一個抱著雙手笑得肆意開懷的兒郎,衣袍精美秀麗,青絲盡盤,眉眼精緻,盡顯風流俊顏。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眉眼帶著爽朗豪氣的兒郎,一身俊俏束袖戎裝,眼底帶笑。
亭子不遠處有兩個清麗秀美的姑娘圍在花邊說笑,指尖撥弄花瓣。
在亭子另一邊有一對恩愛夫妻談笑觀景。
一幅畫上足有八個人。
許宴知提筆細細描繪畫中人裙擺花樣,小廝的話未能叫她停頓,依舊將心思放在畫上。
半晌,她頓筆,淡淡道:「去回話,不見。」
小廝點頭退下去。
阿桃端著換好的洗筆清水走過來輕輕放置在一旁,靜靜看著她作畫。
「如何?」
阿桃點點頭,「你畫的自是好的。」
她笑一下,「生疏了。」
阿桃看著畫上的人抿抿唇,沒接話。
許宴知其實很少作畫,也很少畫人,可如今這幅畫上足有八個人,真正能在她身邊的也僅有五個。
阿桃心頭有些悶,主動開了口:「說起來已經很久沒聽你彈過琴了。」
許宴知慢慢應一聲,說:「我那把琴還在雲清學宮,算是留給虛清老頭睹物思人的。」
阿桃眨眨眼,「你想彈嗎?」
她抬眼,「你想聽么?」
阿桃點點頭,「想。」
她停頓一下,片刻道:「過幾日吧,過幾日把我爹的琴找出來彈一回,」她說著輕嘆一聲,「怕是手生了。」
「手生也無妨,」身後傳來黎仲舒的聲音,他道:「能聽你彈一回就好。」
顧月笙也笑道:「說得不錯。」
許宴知放下筆,「你們怎麼來了?」
「趁著無事就一道來看看你,傷怎麼樣了?」
許宴知笑了笑:「好多了。」
「你們怎麼總愛往我府上跑?真把我當孩子了?還能照顧不好自己不成?」
顧月笙一撇嘴,「那可說不準。」
黎仲舒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誒喲,自家師兄都這麼說了,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許宴知輕嗤一聲,「隨你們怎麼想。」
黎仲舒走上前去看她的畫,指著畫上那對男女道:「這是我和我夫人吧?」
「嗯。」
「畫的真好。」
許宴知隨口道:「那等畫完送你。」
黎仲舒搖頭,「還是你自己留著吧……多少是個念想。」
許宴知聞言同他對視片刻,二人默契的都沒開口,最後她錯開眼,輕應一聲。
「玉春樓被封了,」黎仲舒重新開口。
「聽說了。」
「是都察院做的嗎?」
許宴知挑眉:「怎麼這麼說?」她一邊說一邊招呼他們坐下,阿桃給他們上了茶。
「都察院不是封過一次么?」他道:「玉春樓魚龍混雜,樓內勢力盤根錯節,背後的靠山更是神秘得緊,不是好開罪的,也就只有你膽子這麼大敢直接封樓。」
許宴知呷茶,「不是都察院。」
她又補充一句:「我讓付白留心打聽過,是府衙的人封的樓。」
顧月笙蹙眉,「府衙的人哪來的底氣封樓?」
許宴知:「府衙沒底氣,總有人有。」
黎仲舒眯了眼盯著她:「此事真與你無關?」
她笑一聲:「我如今被停官,誰賣我的面子?」
「再者,我圖什麼?」
她又幽幽一句:「我說你好歹同我相識這麼多年了,這點信任都沒有?」
黎仲舒一聽此話似是勾起了什麼回憶,面色一瞬複雜,看向許宴知的眼神有些嫌棄,「信任?」
他嗤一聲,「我倒是信任你了,可你呢?轉眼就把我給你的信任餵了狗。」
顧月笙一聽也想到什麼,說:「是她賣了我倆那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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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次,虧我信任她,轉天兒就把我倆賣了,唉師父他老人一頓臭罵不算還受了罰。」
顧月笙贊同的點點頭,看著許宴知眼神滿是不贊同。
許宴知:「……」
她乾巴巴一句:「都過去了,舊事就沒有再提的必要了。」
黎仲舒沒什麼好氣,「心虛了吧?」
許宴知一聳肩,「是你們倆太單純,我這也是好心給你們上一課,讓你們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
「險惡啊,當真是險惡。」顧月笙端著茶杯默默來了一句。
「言歸正傳,封玉春樓真不是你的謀划?」
「不是。」
「行吧,不是你我也放心了,畢竟到時候各方勢力鬧起來也不好應付。」
顧月笙緊接著問:「那你最近在做什麼?」
許宴知慢慢悠悠回一句:「什麼也沒做。」
「你也看到了,我都閑到開始作畫了。」
「暫且信你一回。」
「信我是對的。」
黎仲舒插話:「呵,才怪。」
……
黎仲舒和顧月笙二人在許府待到用完晚膳才一道離開。
待他二人走後許宴知便換了一身方便行事的衣裳從後門出了府。
瑞陽王府的偏門早早為許宴知留好,魏堇正候著她來。
「許大人,王爺在書房等你。」
許宴知頷首,跟著他去了書房。
靳玄邕一身松閑,面前放置一盤殘局,「怎麼來的這麼晚?」
「下午有人到我府里來,不好趕人。」
靳玄邕沒追究,說:「聽說春娘想見你,你給拒了。」
「我沒理由見她,她也沒理由見我,那我何必沾腥。」
「她會找你,多半是因為她以為此次也是都察院的手筆,你見一見也好,讓她知道除了都察院有的是人能對玉春樓出手。」
許宴知:「眼下不止她一個人認為是我在背後操控,王爺,你這齣戲叫別人捧錯了角兒啊。」
「不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靳玄邕捏著棋子落在棋盤上,說:「本王今日讓你來是想聽聽你對調兵令的看法。」
許宴知一笑,「王爺玩笑了不是?我就算真有什麼看法也不能對著王爺說不是?」
「你若想說自是對誰都能說。」
「那就請王爺恕罪,我不想說。」
靳玄邕眼眸不溫不寒,靜靜凝她片刻,驀地一勾唇,「這幾年你還是沒變,直接得讓本王拿你沒辦法。」
「王爺是爽快的性子,我與王爺相處自是不能彎彎繞繞。」
「那本王不問你看法,只問你的結果,你可贊成推行調兵令?」
「不贊成。」
屋內氣氛一瞬凝滯,良久沒人說話。
此時魏堇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王爺,齊大人求見。」
許宴知聞言起身朝他拱手:「那就不打擾王爺正事了,我先行告辭。」
「魏堇,送送。」
「是,王爺。」
魏堇跟在許宴知身側,說:「許大人和王爺談的不愉快么?」
許宴知淡淡平視前方,「我與王爺本就不存在談得愉快或不愉快。」
魏堇抿唇想了想,還是問道:「那許大人如今是王爺的敵人嗎?」
許宴知側頭掃他一眼,「是不是敵人不是我說了算,得問你家王爺如何看我。」
「朝堂之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亦沒有永遠的朋友。」
「利益往來最是長久。」
「我與你家王爺眼下便是如此,恐怕也只適合如此。」
魏堇沒接話,默默送她出府。
瞧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輕嘆一聲,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