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淳樸的山裡人
天還沒亮透,秋風微冷,太平寨中大多數人還未起床,僅有草木皆在微微顫動。
一支車隊緩緩駛出太平寨的大門。
許青梧躺在一輛貨車上,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拍了拍身下買來的布匹,嘆道:「終於辦完了,好在有驚無險。」
趕車的熊大低聲埋怨道:「請太平寨的人護送,這花銷可不小,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就這麼沒了。要我說啊,咱還是再等兩天,等著寨主親自來一趟多好。」
許青梧翻身趴在貨物上,雙手疊在下巴上,磕著牙說道:「衣褲、布匹、糧食等,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披雲嶺將來人口不會只這麼點,所以提前多存點。至於請太平寨的人護送,能省去不少麻煩,一路上匪寨林立,太平寨這群人就是吃這碗飯的。現在對我來說,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再者,披雲嶺以後或許會跟太平寨來往,這也算提前互相了解。」
「來往?」
熊大回頭道:「昨天你散步時和那城主說的?」
許青梧趴得累了,再翻過身躺好,回答道:「是啊,披雲嶺一直靠種地打獵可不行,尤其現在兵荒馬亂的,就算不納稅,不服徭役,也收不了多少糧食。」
熊大沒細問,只笑道:「你又有計劃了?」
許青梧笑笑,打了個響指,忽然說道:「熊大哥,如果我要離開披雲嶺,你是選擇跟我走,還是留下?」
熊大沉默許久,手中的鞭子甩出一聲脆響,嘿嘿笑道:「寨主哪捨得讓你走啊。」
許青梧望著漸漸清澈的天空,緩緩閉上了眼睛,沒有回話。
他知道熊大看似粗魯,其實粗中有細,很多事情都能看透徹,只是不願意說出來搶風頭而已。
此去若是用太平寨的生意,套不出白楚的真本事,那他肯定留給太平寨煉鐵的方法后就會離開,畢竟還有大腿等著他去抱呢。
秦朝以十月為年始,現在是秦二世元年初,算算時間,劉邦明年就要起義,也或許現在已經蠢蠢欲動了。
我在蜀地,他在後世揚州某地,路程遠,時間緊吶。
不過,真能跟劉邦結下點香火情分,再賺些錢,買宅子,買丫鬟、惡仆,生活簡直不要太舒服了。上輩子愁吃飯,有太多的迫不得已與妥協,這輩子可不得為自己好好活一次?向生活低頭?不存在的。
當遠處天邊,被一種酒醉似的緋紅顏料渲染成暈時,許青梧早走了十幾里路。
葉無雙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興沖沖跑到客棧時,卻被告知那兩位公子和大漢天沒亮就走了,她望著城門方向,跺腳罵道:「小賊跑路的本事果然一流。」
回去的路上,葉無雙拿出那張字據,她忽然覺得一下午能掙一萬多的人,肯定能還的起這錢,於是她一臉壞笑道:「本姑娘可給你機會了,你自己抓不住,這可怪不得我不近人情了。下次再遇見你,這討債的惡人,我可當定了!嘿嘿,先回家拿了錢,替小賊還了債再說,免得他到時候說我中飽私囊,以此賴賬就不好了。」
當天,太平寨城主獨女,三次駕車散錢,舉寨歡慶,高呼城主萬歲之聲,城外數里都清晰可聞。
事後,據有心人統計,這三次灑下的錢,不下一萬枚半兩錢。
一天後的下午,許青梧終於返回了披雲嶺,白楚帶領全寨人下山迎接。
走在最先頭的披雲嶺護衛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遇上了不給城主面子的劫匪,好在熊大及時出聲提醒,否則就鬧出烏龍來了。
熊大站在車上,高呼道:「這些衣物、布匹、糧食,都是許青梧給咱們弄來的,大家都搭把手先搬回寨子,回頭每人都有份!」
太平寨的人早知道這小孩有本事,城主府的人還特地叮囑了這趟護送任務,因而此時並沒有多麼驚訝。可披雲嶺的人卻沒幾個信,只以為是白寨主的安排,有幾個膽大的漢子上前將白楚拋了起來,口中嚷嚷著:「寨主真厲害!這下冬天不用在挨凍挨餓了!」等話語。
白楚雖不清楚許青梧是如何做到的,但這種莫名其妙的吹捧,他還不至於坦然受下,於是急忙解釋道:「這是許青梧的功勞,你們該感謝他才對!」
披雲嶺這群光著膀子的糙漢子一臉不信,心想這小孩幫過咱們寨子退敵,寨主可能是要給他個人情,於是就遠遠地朝許青梧道了聲謝,雖然話說了,但遠趕不上對白楚時的真誠熱情。
白楚見狀,道出了原委:「先前我與青梧打了個賭,要他一月內給咱們寨子置辦過冬的衣物,沒想到他提前超額完成了任務。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看來,是我輸了。」
熊大一把拉過許青梧,自己跳下馬車,朗聲道:「我這兄弟你們可別小瞧了,有本事著呢!他一天就賺了一萬多呢,這事你們要不信,可以問這些太平寨的人啊,現在這些錢,全變成馬車上的貨物了。閑話不多說,大家先把東西搬回去吧!」
白楚倒吸一口涼氣,緩了緩才喊道:「晚上開慶功宴!青梧和熊大記頭功!」
此時,一些個從太平寨護衛那得到消息的披雲嶺人,不禁同樣倒吸一口涼氣,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許青梧,他們大多數人,這輩子還沒見過一百錢是什麼樣,那可是一萬多啊,這小子莫不是神仙下凡,隨手就能變出錢來?眾人一陣吸氣,咋舌聲,驚嘆聲過後,瘋了一般沖向許青梧,眼神狂熱且充滿敬畏。
熊大哈哈大笑著將許青梧舉了起來,然後大喝一聲,「接住!」
眾人將他高高拋起,在人群中傳了一圈后,一個大漢拍著胸脯說,「神仙爺,你一路辛苦了,俺扛你上山吧!」說完也不管許青梧同意不同意,將他往自己肩頭一放,拔腿就跑,身後扛著貨物的人興高采烈地跟著起鬨,熱熱鬧鬧地上山去了。
許青梧騎在漢子肩頭,哭笑不得,心裡忍不住嘆道:這裡的人,簡直比太平寨的人還淳樸直爽。
晚上,披雲嶺上燈火通明。
寨中早擺下十幾桌宴席,桌上以野味居多,外加許青梧帶回來的食材酒水。
開席前,白楚端起酒盞起身說道:「開席前,我說兩句。作為寨主我得感謝許青梧,感謝他讓我們能過好這個冬天,這一碗酒我先幹了。」
許青梧正要舉杯陪同,白楚按他坐下,繼續說道:「這第二碗,我得向你賠罪,說實話,先前確實小瞧你了。」
第三碗接踵而至,白楚又道:「這第三碗最重要。我得跟你說一聲謝謝,感謝你幫我打退了黑風寨,也感謝你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給我們帶回這些東西。」
許青梧站起身笑道:「白先生嚴重了,披雲嶺救了我的性命,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大家能安全過冬,這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酒盞磕在一起,一飲而盡,拉開了宴席的序幕。
隨後,不斷有人前來敬酒,熊大不得不為許青梧擋下大半,即使如此,敬酒的人仍舊絡繹不絕,直接將酒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到了最後,一群光膀子光腳的漢子,拍著酒桌齊聲喊著許青梧的名字。
許青梧看了眼微醺的白楚,面帶歉意地笑了笑。
白楚擺擺手笑道:「這是你應得的。明早來後山找我,我兌現我的承諾。熊大你也來。」
第二天一早,許青梧跟熊大興沖沖地到了後山,本以為他們來的很早了,沒想到白楚已經在那等著了。
打過招呼后,白楚不再廢話,對熊大說道:「我也算教過你。現在你將以前學的那套拳法和劍演練一遍,我看看你學的怎麼樣了。」
熊大尷尬地撓撓頭,雖說偷學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但被白楚直接說出來,他還是挺不好意思,當下沖白楚行了一禮,將拳法和劍法演練了一遍。
白楚看完后指點一番,讓他將拳法再練熟,直至什麼時候能一拳打碎樹上飄下的落葉,再去找他。
許青梧見熊大去了一旁,自己趕緊上前,一臉期待地看著白楚。
白楚說道:「我不管別人怎麼樣,在我這裡,先拳腳,后兵器,這個順序你要記清楚,不可私自逾越。」
許青梧小雞啄米般點頭應下。
白楚又道:「今天先傳你一套拳法,你先記下,以後有時間就來這裡練拳,等腳下踩出的坑末過了腳背,再來找我。另外,你年紀小,底子還弱,以後跟熊大多上山,他知道給你弄些什麼東西補身子。」
許青梧疑惑道:「我不用打樹葉?」
白楚解釋道:「你跟熊大不一樣,他走的是剛猛路子。你練拳只是為了以後做準備,腳下紮實靈活了,才能將手中的兵器發揮出來。我打一遍,你先看,先想,等我打第二遍的時候會放慢速度,這時你再跟著學。」
同樣的拳法,熊大先打了一遍,此時白楚再打,許青梧只覺得完全是兩種拳法一般,只見白楚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莫名的和諧安靜感,似有一股氣流環繞著他,就像有一群蝴蝶蜜蜂跟著一株花,一棵樹在風中舞動。
白楚一遍打完,問許青梧看見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許青梧如實說道:「看見了氣流,就像一群蝴蝶蜜蜂一樣。想到的則是這山林的一草一木,大自然的一呼一吸,先生你好像就是這樹林的一部分。」
白楚跺了跺腳,說道:「力量是從這兒來,一呼一吸便是平衡之道。你們先把拳法練熟,我再教你們如何真正發力。」說罷,他又親自教了許青梧一遍后,也不管許青梧記沒記住,轉身便走了。
許青梧忙追問道:「這就教完啦?先生明天還來不來?」
白楚頭也沒回,說道:「你們沒達到要求前,我不來,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按我說的做便是。」
許青梧望了望熊大,兩人大眼瞪小眼,他忽然覺得自己被坑了,冒著性命危險換來的東西,好像跟想象中差距很大。
熊大安慰道:「寨主吩咐的自有道理,習武這件事上,我相信寨主。」
許青梧知道自己心大了,不在此事上多做糾結,他明白基礎的重要性,任何事情根基不牢固,其他就是空談了,權當是白楚考驗他的心性吧。
他用力一腳踩下,發現地面硬的不對勁,忙蹲下身撥開了地上的枯葉,頓時傻眼了。
尼瑪,連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