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依相偎(1)

第12章 相依相偎(1)

第12章相依相偎(1)

黑暗中有了你,黑暗就是光明。

光明中沒有你,光明也是黑暗。

1玖玥丟失的手杖找到了,在學校垃圾台後面的草叢裡。

盜竊導盲杖的元兇也找到了,是劉夢雄。

有人看到劉夢雄在垃圾台後面鬼鬼祟祟,他的手裡,正拿著那根手杖,見有人來,驚得扔下東西就走。

人贓俱獲,可劉夢雄卻矢口否認,他聲稱,自己也只是偶然路過那裡,發現了玖玥丟失的手杖。

「胡說,誰沒事從垃圾台後面偶然路過啊!」這個抓住嫌疑犯的同學,正是當年給玖玥寫第一封情書的勇敢男生,對情敵劉夢熊,自然不肯手軟。

可劉夢熊的理由,似乎也說得過去。

「再說,我怎麼會偷拿玖玥的手杖,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他急赤白臉地補充道。

輔導員梁老師是個沒有結婚的老姑娘,對男女學生之間的糾葛甚是反感,也難斷這樁公案,就叫來了玖玥。

玖玥聽完雙方供詞,倒是大方得很,並不計較:「老師,東西都找到了,就不要追究了吧?哪會有同學偷這個,大概是誰好奇拿去玩雙節棍,掉到草叢裡了也說不定。不過還是謝謝李浩宇同學幫我找回手杖,哦,還有劉夢熊同學,謝謝你們!」

一天早晨,劉夢熊鼓起勇氣,向玖玥坦白。

他坦白的事情玖玥雖然早已猜到,從他口中證實后卻依然令她傷心。他說:「對不起!那根手杖,是我偷偷藏起來的,但是……」

還不等他的「但是」說完,玖玥打斷了他,她依然微笑著:「我知道是你,別說了好嗎?讓我們的友誼還保持最初的那份美好不行嗎?」

「不,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說過的,我可以做你的導盲杖,可以做你的雙腳,可以做你的眼睛,送你回家,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藏你的手杖,只是希望你需要我、依賴我,你為什麼不明白?你為什麼寧可相信一個剛剛認識的男生,為什麼寧願去搶別人的男朋友,也不願和我在一起?」

「請你不要貶低我,也不要揣測我的想法。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是最不可依賴的人,劉夢熊,你讓我覺得陌生,覺得害怕。」玖玥冷靜地說著,輕輕地轉過臉,繼續讀英語。

從這件事後,玖玥再也沒有主動理過劉夢熊,她對他的主動搭訕總是淡淡一笑,那種淡淡一笑,不是禮貌,而是疏離,將自己和劉夢熊隔開了。

本來就沒有幾個朋友的劉夢熊,失去了玖玥這個唯一的朋友,更孤獨了。他常常悄悄地尾隨著玖玥,看著她和卓然一路同行,看著她信任地將手伸向卓然,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一個笑柄。

城市的夏天來得很早,被污染的大氣層遮蔽了星空,暑氣蒸騰,人心煩躁,沒有人停下腳步來仰望星空,也沒有人關心一個少年鬱結難平的心事。

2小熊餅乾的推銷工作在暑期來臨前結束,好心的經理給玖玥介紹了另一份工作,在一家商場賣毛絨玩具。在新崗位上任之前,她決定約陸漫漫一同去看望楠楠。

那個在車禍中父母雙亡的女孩,現在和年邁的奶奶生活在一起。祖孫倆住在一棟上世紀的廠區公房裡,一樓的小套間,光線陰暗,氣味難聞。

因為愛心人士的捐助,小楠楠已安上了假肢,坐上了輪椅,奶奶在烏漆墨黑的小廚房做飯,有一個衣衫潔凈的少年坐在楠楠的對面給她講笑話,但是她不笑。

玖玥和陸漫漫走進去,楠楠對面的少年局促不安地站起來道:「玖玥,你們也來了。」

竟然是劉夢雄的聲音。

對劉夢熊的出現,玖玥和陸漫漫都感到詫異。楠楠見到她們,開心地介紹:「姐姐,這是大熊哥哥,他說他是哆啦A夢,他每天都來看我哦!」

陸漫漫陰陽怪氣地贊了一句:「哦?那大熊哥哥可是當代的活雷鋒了。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劉夢熊,再接再勵哦!」

劉夢雄被陸漫漫揶瑜的有些臉紅,在小朋友面前非常尷尬。玖玥善解人意地拉拉陸漫漫的胳膊,小聲說:「別這樣嘛!」

楠楠挺直身子湊到玖玥面前,拉她附耳來聽,悄悄說:「不過姐姐我告訴你哦,這個哆啦A夢講的故事不好聽,我喜歡聽你和漫漫姐姐講故事。」

玖玥笑了:「好啊!等下我講一個故事給你。這個哆啦A夢送你。」

她手裡的那隻毛絨哆啦A夢,是她前一天在玩具專櫃面試時買下的,那是被小朋友損壞無法賣出的殘品,哆啦A夢斷了一隻手。玖玥已經央求媽媽縫好了,可眼尖的楠楠一眼就看出了。她看著那條縫得很細密的胳膊,敏感地看看自己裝著假肢的腿,噘噘嘴,低下了頭,將哆啦A夢輕輕地推開了。

陸漫漫有些尷尬和嗔怪地看了看玖玥,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提醒過玖玥了,楠楠自從失去右腿后,非常敏感和自卑,她怕這隻殘缺的哆啦A夢被楠楠看出來,刺痛她的心。

玖玥也感覺到楠楠微妙的情緒變化,她接過娃娃,在她身邊坐下來,說:「楠楠剛才還說想聽我講故事呢!我要講的就是這隻哆啦A夢的故事哦!」

到底是小女孩心性,一聽有好故事,立刻歡喜地抱過玩偶,睜大眼睛作聆聽狀。

「哆啦A夢有一座美麗的大花園,裡面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種滿了各種漂亮的樹,樹上有一隻美麗的小鳥,叫小啾,和哆啦A夢是好朋友。有一天,暴風雨來了,折斷了樹枝,摧毀了鳥巢,小啾無家可歸了,於是哆啦A夢爬上樹,想將掉在地上的鳥巢放回去,就在它修好鳥巢準備下來的時候,不幸發生了,它腳下踩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隻胳膊就被摔壞了。」

楠楠靜靜地聽著,說:「真可憐,它一定很疼吧?它哭了嗎?後來呢?」

「後來,醫生治好了哆啦A夢的胳膊,可是,那裡永遠留下了一道難看的傷疤。可是,哆啦A夢依然每天開開心心地照顧著花園裡的花花草草。小啾問它:『親愛的,對不起,你的傷口還疼嗎?如果難過,就哭出來吧!』」

玖玥講到這裡,故意賣關子停了下來,楠楠果然著急地追問:「它怎麼說的?」

「想知道它怎麼回答的,等楠楠做完今天的復健練習,下次來我再告訴你。」

玖玥聽陸漫慢講過,楠楠因為難以克服的自卑和軟弱,討厭那條沒有知覺的右腿,一直拒絕做復健,無論奶奶和陸漫漫這些人怎樣勸都不管用。可她偏偏在玖玥留著懸念的故事面前屈服了。於是,小女孩在陸漫漫和劉夢雄的幫助下,站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前移動。每走一步,會抬起雙頰通紅的小臉,自豪地吿訴玖玥:「看,我又走了一步,很厲害吧!姐姐要說話算數哦!」

玖玥那一刻笑著,心裡卻無比哀傷,她想起那個年紀的自己,也是這般,獨自克服著自卑和軟弱,一步步走到人群中去。

奶奶從廚房出來,端了香甜的豆沙包讓大家品嘗,楠楠一口氣吃了三個。老人看到楠楠吃得那麼開心,不停地對大家說感謝,因為楠楠已經很久沒好好吃東西了。

吃完包子大家用一根毛線圈玩翻絞絞,有人輸,有人贏,一個快樂的下午就在玩耍中度過。離開的時候,楠楠還巴巴地送到門口,提醒玖玥下次早點兒來,別忘了告訴她故事的結局。

回去的路上,劉夢雄誠心誠意地讚美玖玥:「你的故事講得真好。楠楠就喜歡聽故事,可我總講不好。你真有一套。」玖玥一整個下午都沒有主動跟他說過話,即使在玩的時候不得不說的對話,都是對楠楠說的「大雄哥哥好笨,又輸了」「讓大雄扶著楠楠」。

劉夢雄一整天鬱悶壞了。

陸漫漫對劉夢雄接近楠楠的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玖玥卻開口了:「小時候,每天晚上回到家,媽媽幫我把課文譯成盲文,讓我學習,又手把手教我練習課堂上學的生字,眼睛看不到,又要同時學兩種課程,我覺得好辛苦,急得直哭,媽媽就拿她做的紅豆卷給我吃,紅豆卷好甜,那樣的夜晚,也就不覺得辛苦了。所有的苦難,如果最終會得到獎賞,那樣的人生,才會活得很有力氣呀!」

劉夢雄對玖玥這段推心置腹的傾訴覺得受寵若驚,卻發現她說話時挽著陸漫漫的手,美麗的頭顱微微右傾,她跟本沒看他,這讓他又瞬間沮喪起來。

走到路口,陸漫漫不客氣地問他:「我倆走這邊坐九路車,你呢?」

劉夢雄是聰明人,知道陸漫漫對他下逐客令了,於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有陸漫漫陪你,我就不送你了,玖玥,路上小心!」

劉夢雄一走,陸漫漫終於綳不住笑了,朝那個遠去的背影鄙夷地「切」了一聲:「好像誰需要你送一樣。」

「別這樣嘛漫漫!他能來堅持看望楠楠,你應該對他友好一點兒!幹嗎總是針對他?」

「喲!你還替他說話,還不是替你抱不平我才這麼對他,你忘記他偷你手杖的事了?」

「他現在不是做好事了嘛!將功補過。」玖玥依然好心地替劉夢熊辯解。

「誰知道是做好事,還是別有用心,要不是知道你會來,他才不會這麼好心呢。」

說話間,一個身影急速從陸漫漫身邊閃過,還不待反應過來,陸漫漫就被人一把拽走了隨身的包。她被那股強大的力道帶倒在地上,這才意識到,遇到搶劫了。

「搶劫啊!抓小偷啊!」她爬起來,無助地朝四周往來的行人喊道。沒人理她。

包包里沒裝多少錢,但是有十七歲生日時爸爸送她的蘋果手機,如果丟了,媽媽又要好一番嘮叨了。

這時她又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從她身邊跑了過去。

陸漫漫后怕之餘,還不忘安慰一頭霧水的玖玥:「別怕別怕,沒事,小毛賊而已。」

「你有沒有被傷到啊?丟什麼了?」玖玥緊張地婆娑著漫漫的手臂。

「沒事了,破財免災嘛!」

兩個人正在互相安慰的時候,剛才飛跑過去的那個白色身影又回來了。少年不急不喘,一手勾著陸漫漫的包:「給你!」

見義勇為?英雄救美?陸漫漫的圓眼睛眨起星星眼也很好看,她盯著少年那被曬得如古天樂一般的皮膚,還有那雙從未被「少管閑事,老人跌倒不要扶」這種言論污染過的眼睛,她開始心跳如鼓擂。她驚詫於他為何以劉翔百米衝刺歸來還能不哼不喘,她被三伏天的熱風吹得有些發懵,忘記了接過失而復得的包。

「喂!同學,你沒事吧?被嚇傻了?」陸漫漫的傻樣更激起少年的同情和關切。

是啊,不可一世雷厲風行的陸漫漫同學,你是怎麼了?陸漫漫也問自己。

她接過包包,這才想起說「謝謝」。

少年不以為意地用一個淡漠的笑接受了她的感謝,然後轉身走了。

直覺告訴她不能放他走。

她第一次重色輕友地撇下玖玥,追了上去:「我可以請你吃冷飲表示感謝嗎?」

出乎意料地,少年很爽快地答好。

「你叫什麼名字?」還沒請教恩人大名。

「陸修遠。」

「什麼?」

「陸修遠!」

如果有人恰好熟讀離騷,記得那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就會多情地將「漫漫」和「修遠」這兩個名字聯繫起來。

又或許這是陸漫漫牽強附會的解釋,總之她覺得「漫漫」和「修遠」是一對珠聯璧合的名字,叫「漫漫」和「修遠」的兩個人也是有緣的人。

陸漫漫慷慨地將陸修遠和玖玥拉到了附近的冷飲店。她覺得心裡有小蝴蝶在振翅飛過,有金魚在吐小泡泡。

3卓家的客廳里。

卓然和媽媽沉默不語。氣氛冷得像冰窟。家裡總是被有潔癖的媽媽收拾得像賓館,一塵不染,有稜有角,於是更冷了。

平時媽媽總喜歡親熱地管卓然叫「兒子」,當連名帶姓地叫「卓然」時,准沒好事。

他等待她開口。

「你又和那個殺人犯的孫女攪在一起了?」

媽媽的話,總是有讓卓然奓毛的力量。他嘴角微微一抽,英挺的眉毛皺成一團,慢慢怒了。

「什麼殺人犯的孫女?什麼叫攪在一起了?媽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不想讓我說難聽的話,那就離她遠點。你跟我瞪什麼眼?」

媽媽這麼一說,卓然反而不瞪了,他剋制了怒氣,準備心平氣和地和媽媽談談。

「為什麼從小到大,你都那麼討厭玖玥?那時候,她是一個多麼懂事可愛的小女孩啊!現在,她依然那麼純潔善良,人人都喜歡她,可你都沒見過她,卻用這麼惡毒的語言說她。媽,你到底為什麼這麼討厭玖玥?」

媽媽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上的怒火僵在那裡,形成一種奇怪的表情。

「我、我哪有討厭她,只是不喜歡她。」

卓然無奈地啞然失笑。

「我只是擔心,你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小雪會不高興的。小雪多好的女孩啊,可不要辜負她。」

「媽,這是兩回事,我和玖玥,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卓然有些氣急敗壞地站起來,「又是林雪初亂嚼舌根吧?我去找她。」

媽媽一聽兒子要去找林雪初,有點兒竊喜,又有些擔心地在後面喊:「好好說話,可別吵架哦!出門約會,帶沒帶錢啊?」

媽媽的嘮叨被扔在身後。卓然出了家門,沒有去找林雪初,也沒有去找玖玥,他是去打工。

作為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他完全有能力找到更好的兼職去做,可他選擇了在一家知名的連鎖西餐廳打工,因為,這家西餐廳就在大廈的頂樓,與玖玥暑期打工的地方,只有一梯之隔。

餐廳早上客人廖廖,只有幾個服務生在懶洋洋地打掃。卓然因為剛才在家被媽媽審問,來得晚了,一邊歉意地跟大家點頭打招呼,一邊朝後廚裡間走,一不小心,踩到一個人的腳,被踩到的同事是一個暴躁的傢伙,還不等卓然道歉,就氣急敗壞地喊起來:「走路不長眼啊!」

卓然忙不迭地道歉,看到一張漂亮的、憤怒的,又略顯稚氣的男生的臉,那張臉很快收劍了怒氣,笑容慢慢扯開了,甚至帶一點兒諂媚的討好說:「沒關係沒關係,沒事沒事,」

卓然狐疑地錯身過去,將隨身物品放進員工的儲物櫃,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店長對餐廳的這群暑期兼職學生黨有明確的分工,陽光大男孩卓然適合給那些點個三十八塊錢披薩還要附帶帥哥一枚的花痴宅女送外賣,韓式花美男一樣精緻臉龐的劉同學就留在櫃檯做飲料裝點門面,店長覺得,這個暑期,餐廳的生意會很火。

為卓然配第一份外賣套餐的飲品時,劉同學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劉夢雄。」

「卓然。」他回報他一個友好的笑。

劉夢雄應聘到這家餐廳和卓然成為同事,這完全是一個巧合,但這種巧合,讓他感到一股暗流涌動,一種隱秘的暗示,於是,在沒有客人的空閑時候,他趴在吧台上,胸中溝壑萬千,運酬著他的大計。

一個月前,他曾氣呼呼地找到林雪初理論,說她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他為她提供了情報,她卻轉眼將他丟到一邊,和敵人姐妹情深地打成一片,劉夢熊氣急敗壞地告訴她:「你應該和我達成統一戰線。」

可那個高傲的富家小姐,聽到「統一戰線」這個詞后嗤之以鼻地笑了,說:「愛情這種東西,不能依靠別人,要靠自己去爭取。」

他沒想到養尊處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林雪初,能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來,將他心裡那點小怯弱激蕩的無影無蹤,他大徹大悟,開始了自己偉大的戰略部署。他時不時地去看望楠楠,和應聘到離玖玥很近的這家餐廳打工,都是他的戰略之一,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卓然從暑氣蒸騰的大太陽底下送外賣回來了,劉夢熊假公濟私地給他遞上一杯檸檬冰水:「外面很熱吧!快喝口水。」普通員工哪有資格喝檸檬冰水,檸檬好貴呢!

卓然一飲而盡。一杯檸檬水的好意,瞬間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剛認識時,劉夢熊的惡聲惡氣,卓然很快忘記了,他很快發現這位小劉同學的腿腳有問題,於是,一些爬高上梯拿東西的事,卓然都欣然代勞。快下班的時候,兩人儼然已相處得同寢室的好兄弟一般了。

下班了,等卓然換好衣服,才發現小劉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提前走了。

卓然出門,乘扶梯,到下一層,一拐彎,就看到那家玩具櫃檯。玖玥穿著統一的員工制服—一件桃紅色的帶花邊的圍裙,站在一堆毛茸茸的娃娃中間,自己就像一個大布娃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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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空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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