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掃廁所
這輩子沒見過愛情，倒是牽手埋葬了一段愛情.........唉！
人生就像是一齣戲，前段時間，我威風凜凜的來香格里拉巡查，如今我還是威風凜凜的在香格里拉巡查。不過是換了套戲服，換了裝備........
大丈夫能屈能伸！
韓信忍胯下之辱，成齊王大業！
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包羞忍恥是男兒！
........
還有什麼來著？
穿著灰色的保潔工作服，推著清潔車，戴著口罩的我，站在香格里拉LTV的金碧輝煌的過道里，想著歷史上諸多的忍得一時之氣的典故，開始了我的新工作.......
現在是晚上十點，歌舞昇平！
工作時間是下午四點到凌晨四點。十二個小時。四點到店把所有的衛生打掃一遍，凌晨四點之前也得打掃一遍。中間的時間，就是待命，應對突發情況。
以前我也來過這裡唱歌，見識過這裡的鶯鶯燕燕，燕瘦環肥。只是身份決定了，只能唱唱歌，喝喝酒，不能或者說不敢找有償陪侍。
有償陪侍也違法，可是那不是我這個層級的人想打擊就打擊的。
從我參加工作的第一天起，師傅就告訴我，進來了，就得想進步！想進步，就不能太原則！
原則其實就是底線，不以權謀私，不貪污受賄，不知法犯法，就是底線！至於吃請，玩樂！大可以吃完喝完玩完，翻臉不認！
我參加工作兩年，就遇上了最大規模的掃黑除惡，抓了很多的惡勢力，也目睹了一個又一個被帶走的同事，領導.......
我以為只要我堅持我的原則，那麼我這輩子都會繼續我鍾愛的這份職業。可是造化弄人........
清潔工這個工作，確實是聽起來不好。打死我都沒有想過，我會有這麼一天。
我真的是一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心無波瀾的蹲在清潔工專用的休息室里，安心的看著小說........
一個少爺沖了進來，「掃地的，去至尊五，有客人吐了！」
所謂的突發情況，大抵就是這個了吧。
酒喝多了，自然容易吐，只要不走，沒有哪個客人忍受得了廁所里的一地穢物........
看著一地粘稠的各色嘔吐物，哪怕戴著口罩，也擋不住那刺鼻的酸臭........
我還好！我見過大腸滿地的血肉翻滾，見過泡得發白，散發的惡臭足以熏暈人的死屍.........
拿起掃帚開始清掃，順勢倒進抽水馬桶里，屏住呼吸，儘可能的不去呼吸，皺著眉頭，想著五萬高薪，也還好........
感覺身後來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還有人在拍照。
我回頭一看，居然是林東，他喝得臉紅得有如霸王戲裝一樣，指著我給眾人介紹，「你們認識他嗎？」
「林總，我們怎麼可能認識一個臭掃廁所的.........」
「林總，你說介紹給我們認識一個貴客，總不會是個掃廁所的吧........」
「是啊！林總，走吧，我們回去喝酒........」
「林總，你是不是喝多了，這裡這麼臟，味真大，走吧走吧........」
如果讓我掃廁所是羞辱我，那麼帶著一幫人來羞辱我，更解氣！
我很理解林東的做法，心思縝密的我，早就想過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他如此的迫不及待，我上班的第一天，就帶著這麼多人來看我的笑話。
我繼續清理地上的穢物........
林東似乎喝得有點多，兩個靚麗的美女攙扶著他，笑得無比的開心，「怎麼樣？林隊，我戒酒十年了，為了看你的笑話，我今天特意喝多，特意吐一地........哈哈，沒想到吧..........當初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的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會有今天？？」
「哈哈，哈哈，江游.......江大隊長，味道怎麼樣？我吐得可還合你的口味........」
一旁有個傢伙也插言，「江游？重案大隊的江游？」
林東笑得前仰後合，「對啊！就是那個曾經威名赫赫的江游江大隊長啊！你忘了，去年他把你送進去的.......」
那個插言的傢伙叫趙濤，是個建築老闆，我印象深刻，是我把他送進去的。
「不是吧？人家江大隊長，怎麼可能在這裡掃廁所？？」
「不是嗎？」林東突然收斂笑容，呵斥我，「把口罩摘了！我們這上班哪有戴口罩的？怎麼，見不得人嘛？要臉是吧？趕緊跟我摘了！合同里可是明文規定，你得服從領導管理，不然開除你你可一分錢都拿不到了........」
口罩是我最後的遮羞布。
無論我適應環境的能力有多強。骨子裡的那份自尊讓我總是心存僥倖，我戴著口罩，就沒人認識我！不認識我，我可能就會好過很多！
可是林東擺明了不想輕易放過我。他身後的那幾個人，其實我都認識，都是曾經被我送進去的壞人。
林東今天組的這個局，目的很明顯，就是他一個人羞辱我他覺得不解恨，他要帶一幫人來看我的笑話........
我如你所願！緩緩的摘下口罩。
其實如果他了解我的話，是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可惜的是他以為落難的我，可以隨意踐踏的。
我磊落的站直，將自己的面容展現在他們面前，灰白色的保潔制服，左手笤帚，右手抹布，真的是讓他們看得心花怒放，繼而哄堂大笑.......
「我去！真的是江游........」
「聽說他被開除了，還是這身衣服配他啊.........」
「這個狗日的，也有今天.........」
「可不是，當初那牛逼勁呢？哪去了........」
.........
我靜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衣著光鮮，不是摟著美女，就是美女摟著，紅光滿面的開心之極........
「看夠了嗎？看夠了麻煩你們出去吧，我還要工作呢？」
說完，一轉身，隨手笤帚往身後一甩，那掃帚上沾滿的穢物，在不寬敞的衛生間里四下飛濺，也不知道誰倒霉，反正一片尖叫聲四起，無數的咒罵聲中，這幫蒼蠅才退出了衛生間.........
這一關很難過！但是過了這一關，有了適應的心理，往後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林東依舊站在門口，只是左擁右抱的美女不見了，「你這樣的行為，得罪了客人，要罰款的！今晚這個包廂消費多少，就罰你多少........」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搭話。隨他去，他還是不了解我，他要是了解我，他不會罰我款的........
一番鬧劇之後，我把衛生間打掃得乾乾淨淨，然後回到了休息室，等待著客人們離開。
十二點之後，不斷有客人離開，就會有人通知我去打掃衛生。
狂歡過後的包廂凌亂不堪，只要不是吐了，打掃起來也容易，無非就是耐著性子，想著高薪，手腳不停，時間總是可以打發一切........
一直到了凌晨四點，總算是下班了，習慣了熬夜的我，生物鐘還很適應。工作也還行。雖然開頭並不好，直接被罰了一萬七千塊.........
好在我心大，回到出租屋，倒頭就睡........
半個月的適應，已經讓我對當下有一個明確的認知，我不再是警察，我是一名清潔工........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有好多的未接電話。
最多的是那個姓吳的瘋子女人，拿著手機猶豫了半天，還是把她的電話拉進了黑名單。那一萬塊錢，算是什麼呢？？？
反正，不要了.......
師傅打了兩個電話，我直接略過。怎麼說呢？他說他會盡全力保住我，可是最後我還是被開除了，沒有想法是不正常的。
還有好幾個同學，同事的電話。還是略過。我不再是警察，我只是清潔工，不同的圈子不能硬融。往後的日子裡，能不聯繫就不聯繫了.......
周曉茹打了兩個電話，還發了一個微信，想見面聊聊。真是有意思，想見面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哪。
正想著，周曉強的電話進來了。
我權衡了下，還是接了起來，「怎麼樣？江哥，聽說你去香格里拉上班了？什麼工作啊，還順利嗎？」
他不知道嗎？我不確定！
我如實相告，「清潔工！」
「什麼？」電話那頭的周曉強似乎不相信，「江哥，你跟我這開玩笑了吧？我未來岳父怎麼著，也得給我這個未來女婿一點面子，不是應該是保安部的主管嗎？」
我沉吟了下，「本來是保安部主管的。可是吧，我覺得我應該從底層做起！」
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導致他對他未來岳父有什麼看法，從而和女朋友的關係生了間隙。只好幫林東掩飾。
「可是，江哥，底層的崗位很多，幹嘛委屈自己，要不我給雨桐說說，換個崗位？」
「不用，職業不分貴賤！好了，我還有事，回頭聊........」
「好！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晚上要上班，改天吧！」
說完，我不由分說的掛掉了電話。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糾葛，而我往後，只想簡單一點。
心理落差從峰頂到谷底的時候，簡單尤為重要！
.........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又有少爺通知我去至尊五包廂打掃衛生，還是有人吐了。
我推著清掃小車，沒有戴口罩。撕掉最後一塊遮羞布，我反而坦然了。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我不可能活在從前里，我只能活在現在。
現在，我就是要當一個合格的保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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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進至尊五包廂，人還是昨天那幫人。只是沒有了林東。
有個傢伙站了起來，正是去年我送進去的趙濤，他的身材保養得不錯，只是臉上的橫肉看起來就像是善類。
他眉開眼笑的看著我，「江隊，聽說昨晚我們的消費是你買的單！這多不好意思啊！來，來，給我們江大隊長滿上，我要敬我們江大隊長一杯，表達我的謝意！」
說完，朝著旁邊的陪他的美女努努嘴，美女端著一瓶啤酒妖嬈的沖我走來。
我理都不理，徑直推車，進了衛生間，衛生間里很乾凈。
掉頭，準備走，剛出衛生間，被吳濤攔住了去路，臉色不善，「江游，給我臉色看是吧？老子讓你喝酒，別給臉不要臉？」
他的身後不知道默默站過來了幾個小青年，一個個紅毛綠眼的，眼神兇狠，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淡淡的道，「趙濤，我是做保潔的，不是陪酒的！麻煩你讓開！」
「老子就不讓開！去年你是怎麼坑我害我的。老子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以前你穿著虎皮，老子拿你沒辦法！現在嘛，老子就是要玩死你！」
我笑笑，還是很有禮貌，「麻煩趙總您讓開！」
去年我確實坑過他。當時624專案組完美收官解散，我面臨提拔，因為沒有基層經驗，被安排到東門派出所當副所長。記得是一個夏天的凌晨，轄區內的東門路上因為一起交通意外，引發了一場鬥毆。接警后我帶著兩個協警去了現場。
其中一方就是趙濤，另外一方是個計程車司機。因為一個小小的剮蹭事件，趙濤仗著人高馬大，把計程車司機揍得不輕。當時的氣焰十分的囂張，揚言有的是錢來擺平這件事。
我記得很清楚，我去到現場的時候，那個被打的計程車司機委屈得坐在車裡哭，我去沒多一會，計程車司機的老婆也趕來了，看見他的丈夫被人打成那個樣子，也開始哭，夫妻倆在車裡抱在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