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師傅來了
她似乎睡得很好，精力很充足，一路喋喋不休的跟著我進來了電梯。
「大叔，我請你吃早餐吧？表達我的謝意！」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牛肉麵，可好吃了，咱們去那裡吃好不好？」
「大叔，你倒是給句話啊........」
我實在不厭其煩，「我累了，現在只想睡覺！你別煩我就是最好的感謝！」
「哎呦，大叔你終於開金口了！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啞巴呢？」
「累了也要吃早飯嘛，吃飽了才有力氣睡不是？走吧，走吧，別不好意思.........」
說完，居然主動拽住了我的胳臂，那體貼的肉感，讓我突然不那麼困了。
青春的活力，年輕的氣息，讓我意識到我還是個未滿三十歲的青年。無論我的生活到了何種境地，男人總是該有需求。
只是，眼前不合適。周曉茹那性感的嬌軀，總是在我眼前晃蕩，瞬間又覺得天下的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由得心生厭惡。
一下子就把余雯雯推開，電梯也開門，我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掃了一輛電單車，走人。
底層的生活總是過得很慢，因為煎熬！
每天的三點一線，還有那難堪的工作，總是讓我眼前的世界是灰暗的。
趙濤再也沒有出現在香格里拉KTV，林東似乎也銷聲匿跡。工作沒有刁難的時光，似乎過得也還行。
二層一共三十多個包廂，出於林東的授意，三十多個包廂的廁所都歸我打掃，其實也還好。嗯，習慣了就好。
一轉眼，過去了半個月，我也漸漸從那個充滿罪惡的世界，切換到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雖然那紙醉金迷，我只能看看，但是起碼每天在金碧輝煌，鶯鶯燕燕中穿梭，哪怕別人看我皺眉捏鼻，我看她們是風景就好。
適應環境的能力其實很簡單，就是可以在巨大的落差之後，快速的切換認知，不再糾結過去，只著眼於未來。
畢竟，我怎麼可能一輩子掃廁所，哪怕工資再高.......
龍游淺灘，虎落平陽！
是的，總是要高看自己一眼，不然怎麼應對這操蛋的人生！
余雯雯還在這裡上班。只不過再也沒有主動跟我說過話，像是那天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像是我沒有救過她一樣。
她雖然不是陪唱的小姐，可是這裡的公主哪一個不是打情罵俏的高手，哪一個不時不時的放浪形骸？
或許，她說不定還要怪我，那晚要是我不阻止，她已經從趙濤那裡得到她想要的了。
晚上八點到十二點之間，算是很清閑的時光，喝多也需要個過程。
我與這個KTV格格不入，休息室就像是我的私人空間，不是廁所髒了，根本就沒人來找我。
我甚至都想好了，下個月房租不交了，買個行軍床，就在這裡住下了。
我都這個鬼樣子了，廁所都掃得甘之如飴了，根本不怕別人笑話。
我正在看書，休息室的門倏地被推開了，居然是余雯雯，沖我一笑，酒窩乍現，「大叔，有人找你！英皇七包廂。」
也在這裡工作了大半個月了，知道這裡的包廂分兩種，至尊是大包廂，英皇是小包廂。
「是個老頭！挺嚴肅的！」
說完，倏地又不見。
老頭？挺嚴肅？
我似乎猜到了是誰，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該來的始終是要來的........
推著我的清潔車，推進了英皇七包廂，果然，那個嚴肅的老頭正是我的師傅。我們師兄弟都喊他老嚴！如今的東城分局的一把手。
今天的他一身便裝，端坐在那裡，永遠腰板挺直，不怒自威的面容看到我，居然多了幾分柔和。
我靜靜的看著他，「老嚴好！」
他點點頭，總是聲音宏亮的他，說話居然嗓門小了許多，「過來坐！」
我搖搖頭，「有事說事吧！我這行頭天天出入腌臢之地，味大！怕慢待局長您了！」
「生我的氣？」
不生氣那是假的，我以為他一定會保住我的。他也是這麼跟我承諾的。結果呢？
「沒有！哪敢？」
老嚴倒了一杯啤酒，走到我面前，遞給我，「喝了！當我賠罪！」
從警校出來就跟著他，他影響了我，我發誓我要做一個像他這樣一身正氣，嫉惡如仇的警察！
我沒有接，搖搖頭，「言重了！是我自己不爭氣！怪不了你........」
如果我不開那一槍，如果我不那麼自以為是.........
他自己喝了，然後走到我面前，輕輕的抱住了我，繼而緊緊的抱住我，千言萬語，似乎要這麼大力的表達出來........
從出事的那一天起，我一直就是一個人扛，可我真不是鋼鐵鑄就的，我需要安慰，需要有個人知道我難受，了解我心酸，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這些天里的種種煎熬，種種憋屈，似乎就要在鼻子一酸之後，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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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忍住了，鼻子再酸我也要忍住！我知道，師傅最討厭的就是大老爺們掉眼淚........
我想過很多跟他重逢的場面，我知道我肯定要質問他為什麼不保住我，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只是我沒有想過他會怎麼回答。他只是給了我一個擁抱，一個有力的擁抱，一個讓我幾乎快喘不過氣的擁抱........
這就是答案，他儘力了，他一定是拼盡全力了........
往日他對我的愛護和提攜，已經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報答的恩情。我想當然的以為他會護我一輩子，可是自作孽，怨不得他.......
他終於鬆開了我，仔細的打量著我，國字臉上的嚴肅換成了慈祥，印象里這樣的慈祥，只有每年在他家吃年夜飯的時候，才能看得到。
「胖了不少啊！」
「生活規律了，不像以前那麼沒日沒夜的........」
「為什麼不不接我電話？」
他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都沒有接，至於為什麼？不是怨恨吧，應該是沒臉接吧，畢竟我是他最看重看好的徒弟，如今卻.......
不回答！
師傅拍拍我的肩膀，「我欠你一個解釋！反正吧，我也快到點了。退下來之前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
我搖頭，「師傅！沒這個必要！之前我確實怪過您！仔細想想，其實都是我自己的錯！你不欠我什麼，而是我辜負了你的期望和栽培！」
師傅點點頭，「其實得知你的近況，師傅很欣慰！就怕你一蹶不振，從此消沉了。」
「怎麼會呢？」
「那就好！師傅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年輕人。無論做什麼你一定都會有一番作為的！」
「嗯！確實是這樣的，哪怕是掃廁所，也是全中國掃廁所工資最高的........」
他嘆了口氣，「林東這個王八蛋，真是欠收拾啊！居然敢讓我的徒弟掃廁所！」
他總是那麼護短。
我搖搖頭，「工作不分高低貴賤！況且他也沒有虧待我，一個月給我五萬工資！」
「這不明擺著是在報復羞辱你么？」
「我知道！無所謂！他拿錢買開心，我的尊嚴面子能值這麼多錢，我也開心！」
師傅一臉的忿忿，「那也不行！」
說完，沖著站在門口的余雯雯喊道，「去把你們老闆林東叫來！」
余雯雯歡快的一蹦，「好嘞！」
我趕緊出聲阻止，「回來！少多事！」
繼而看著師傅，「您也一樣！不要多事！您都護了我那麼久了，現在也是時候讓我自己來了！」
這裡屬於開發區，不是他分管的轄區。
師傅還是恨恨的道，「早晚老子讓這關門！」
「那樣，會斷了我的財路的！我還打算在這裡長期幹下去呢，干到林東破產為止！」
師傅終於笑了笑，伸出粗糙的大手，輕撫著我的腦袋，愛憐的說，「委屈你了，孩子！」
我有些動容，能和我這麼親昵的，除了我的父母，就是師傅，他就像是我父母那樣心疼我。
我不由得又是鼻尖一酸，只好扭過頭去。不敢看他難得的慈祥........
他掏出了一張卡，「這裡有點錢，你先拿著！」
我趕緊推辭，「我的工資高得很！不用，不用........」
「你我都很清楚林東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會那麼好心一個月五萬養著你的。你的房子每個月的房貸那麼多，師傅不是擔心別的，師傅最擔心什麼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知道！」
他怕我在生活的重壓下鋌而走險。
「師傅在，你還有三個師哥在，遇到事千萬不要想著自己去解決！師傅清楚你的本事，但是法制社會，真有事了找我找你師哥，不要亂來！」
我鄭重的點點頭！我確定我從未想過我要走到師傅師哥們的對立面！
師傅把卡硬生生的塞到我手裡，「這錢不是白給你的。師傅我這輩子兩袖清風，就掙點死工資。這些錢是我給你師妹存的嫁妝，數字嘛，我也覺得有些寒酸。這錢算是我投資你的，要給收益的！你得想辦法讓這筆錢翻個幾番，將來你師妹嫁人的時候，師傅我也臉上有光！你懂這意思嗎？」
他在找理由，「這錢可不能賠嘍！賠嘍算你的.........密碼你知道的........」
.........
師傅走了。他的身份確實不適合在這裡久待。如果不是因為我不接電話，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來這樣的風月場所。
我手裡還攥著帶有師傅餘溫的銀行卡，癔症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余雯雯出現在我身旁，「聽說你喊師傅的老頭是局長？」
我懶得搭理她。
她嘖嘖稱奇，「難怪口氣那麼大！開口就讓我們老闆來，還說早晚讓這關門！」
我推著我的清潔車往外走。
她跟在後面，「大叔，你有個這麼牛逼的師傅，怎麼還在這掃廁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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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剛才吹牛逼了吧你！老闆給你開五萬一個月？怎麼可能呢？我們香格里拉二樓最紅的小姐一個月都掙不了五萬.........嗯，估計得三樓的貴賓區的大洋馬可以掙那麼多了........」
這裡的小姐陪一個客人是一千塊的小費。公司要拿走兩百。最紅的那個就算她一晚上兩個台，一個月也就四萬八。何況總有那麼幾天喝不得酒.......
香格里拉KTV有兩層樓，分別是二樓三樓。我一直待在二樓，從來沒有去過三樓。三樓都沒有電梯直達，在二樓樓道最深處，有個步梯可以上去。門口長期有兩三個大漢守在那。
那裡不對外開放。據說有各國精品。但是我一個也沒有見過。
這樣的KTV每個城市都是會默認營業那麼幾個的。有人說過，看一個地方的營商環境如何，去看看當地的娛樂產業發達不發達，開放不開放就知道了。
一個地方如果什麼灰色娛樂都沒有，就意味著當地的管制十分的嚴格。就不適合經商投資。
內部的說法是，經濟要搞活，不過分的灰色產業不能趕盡殺絕！
我在內部很多年，我很清楚，只要我們想，灰色娛樂產業一夜之間就可以連根拔起！
所以，師傅說讓這裡關門，他有能力做到，只不過........
我的休息室上面也是休息室，我看過。按照我的經驗判斷，上面的建築格局和下面的建築格局應該是一樣的。
休息室的窗戶是那種半開的，打開，莫愛湖公園的清新空氣，就撲了進來，幸虧現在是秋天，如果是夏天，天氣一熱，莫愛湖裡的魚一片一片的死，那死魚散發出來的惡臭，真的可以熏死人。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我來香格里拉還有一天就滿一個月了。拿了師傅的錢還了房貸，我現在就等著發工資了。
林東和趙濤似乎已經把我給忘記了。越發適應這個工作的我，也已經搬到了休息室安家落戶。除了上班就是睡覺，基本不出香格里拉的大門，與世隔絕！
今天的香格里拉依舊金碧輝煌，歌舞昇平，鶯鶯燕燕，燕瘦環肥！
二樓的小姐姐就有差不多一百來個。什麼類型的都有，可以滿足有錢男人的各種口味。
生意很好，平日里三十多個包廂能開出去一半，周末周日爆滿都訂不到房。
今天是周日，九點多的時候，我路過小姐休息室的時候，就剩下兩三個挑剩下的，看起來今晚又是爆滿。
一個少爺喊我去英皇8包廂。說是裡面有人吐了。
推著清潔車，進了英皇8包廂，瞟了一眼，四個年輕人，正在嗨曲的加持下，光著膀子在那扭，居然一個小姐都沒叫。
我剛準備推車進衛生間，其中一個喊住了我，拿著一瓶啤酒還有一個酒杯，就朝著我走來，昏暗的燈光下，分明看得見他的胸前有紋身。
隔著清潔車，他左手啤酒瓶子，右手玻璃杯，很快就倒滿了一杯酒，沖我一笑，隨手就把那杯酒朝我臉上潑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一歪腦袋躲閃，避開了大部分黃色液體，但是過道狹窄，大半杯酒都潑在我的上衣上。
我正要反應，整瓶的啤酒又朝著我甩了過來，帶著泡沫漫天飛舞，避無可避，濺得我一臉。
這般不由分說的潑酒挑釁，分明就是故意找事。
我從不慣著這樣的人，直接猛地一推清潔車，朝著那個王八蛋撞了過去，王八蛋直接被小車懟到了沙發上，仰面八叉的.......
剩下的三個人似乎早就預謀好了一樣，呼啦啦的朝著我撲來，人還未至，幾個酒瓶子就朝著我飛來，我身形一矮，藏身在清潔車后，毫不猶豫肩膀猛撞清潔車，似乎又撞飛了一個，而後側身觀察，兩個傢伙一左一右朝著我包抄而來.......
我站了起來，朝著左邊那個猛撲了過去，那個傢伙飛起一腳，我機敏的一個側身，避開這一腳，人已經到了他的身前，一記肘擊，很很的擊打在他的下腹，他慘叫一聲，緩緩蹲下......
如果是對待敵人，這一記肘擊應該擊打他的下頜，足以讓他瞬間暈厥。我選擇了下腹部，只能讓對手瞬間喪失戰鬥力，但是不會受傷。
打架很有學問，我是專業的。
清潔車對面的那個傢伙，已經揮舞著一個啤酒瓶，朝著我的腦袋撞來，我還是一矮身，然後猛撞清潔車，清潔車一歪，直接把那邊的那個傢伙，壓倒在地。
我瞬間放倒了兩個傢伙，另外的那兩個卻並沒有朝我撲來，反而詫異的揮舞著酒瓶子，擊打電視，點個的電腦，甚至頭頂的水晶燈.......
我有些搞不懂，癔症了那麼幾秒鐘，包廂里已經沒有了完整的物件了，有個傢伙甚至手持一個破碎的啤酒瓶，利用玻璃斷裂的尖銳，直接劃開了看起來就很昂貴的真皮沙發.........
我有些懵圈了，這些人上來就挑釁我，明顯是想要教訓我來的。怎麼好像是分工明確，兩個人纏住我，兩個人開始大肆毀壞這裡的公物呢？
昏暗的燈光突然大作，包廂的門也忽地大開，進來幾個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簇擁著一身中山裝的林東走了進來。
林東眉宇間怎麼都掩蓋不了的淚氣，和他的眼神一起，撲向我，「我讓你打掃衛生，你居然跟客人大打出手！報警吧！」
我不作聲，師傅來的消息，肯定瞞不過他，師傅前腳剛走，後腳他就出現，擺明了透露出了詭異。
幾個西裝革履的傢伙越過我，把那四個身上雕龍畫虎的年輕人控制了，一看就不是善類的那四個傢伙，怎麼又這麼老實？
我似乎猜到了什麼。還是靜靜的看著林東，等他自己揭曉陰謀。
林東走近了些，看了看裡面的一片狼藉，沖著一個西裝小伙喊，「算算，這些被他們打壞的東西值多少錢？」
「好的！老闆！彩電是一萬八，電腦是一萬，水晶吊燈是三萬二，最貴的是這個真皮沙發，五萬！一共是是十一萬！」
林東點點頭，「互毆！一方承擔一半！那幾個傢伙你帶出去，不給錢就送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