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山中佛9

番外—山中佛9

那人被弄醒后精神還是迷亂的,容棠費了很大工夫問了許多問題,得知村民平時只將阿芙蓉苗和葉當菜吃,成熟以後的種子都是聖僧自己收著的。高台上燃的香,也是聖僧自己制的,村民都沒資格參與。

容棠心裡慶幸,如此一來,只要超度聖僧一人,觀音村可保。

再次讓這人沉睡,容棠從花田后出來。此時各處煙霧已經燃盡了,村民的迷亂卻剛達到高潮。

幾個人嘻嘻傻笑著爭奪他們的行李,撕扯裡面的衣物用品。

有人拿了春草故意放在裡面,裝了石子的假銀袋子,用牙咬石子,可能在他眼裡那是真金白銀。

到處是不堪入目的人性醜態,讓容棠看了反胃。

他臉上蒙著濕巾,還是假裝搖搖晃晃慢慢靠近高台。有人嘻哈笑著上來拉他,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吃,吃肉,來糧食了,是肉……」

容棠靈活躲開,敷衍著他,「吃肉,吃肉……」腳下不停,眼看著離高台還有幾步之遠。

台上的聖僧此刻也是雙目迷離,臉上有不自然的泛紅,果然,日日浸染毒霧,他自己也逃不過這魔幻世界,說不定此刻在他心裡,自己已經登臨西方極樂,成了真佛。

四目相對,聖僧的眼仍是純真一片,容棠彷彿墜入了一方白蓮盛開的慈悲海洋。耳邊是嗡嗡不斷的頌經聲,聽不清經文,卻有神秘力量讓人難以抗拒。

容棠臉色複雜糾結,這僧人境界已然如此之高,頌經宏法的時候竟有這等感染力,要是在名山古寺里傳經,便是年紀再輕,也該是一個有名望的高僧了,他何苦困居於瓊山惡水,用這妖物迷惑眾生?

彷彿是在回答他的疑問,聖僧念出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一遍一遍,洗腦般在容棠耳邊直響。

這讓她記起前世種種,孤身打入毒窟,用自己擅長蠱惑人心的特殊能力在那裡卧底,最後反水與戰友全殲毒販,上司也說,她的行為就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位聖僧又是在做什麼?難道他的行為也是一場另類救贖?讓村民因毒品產生幻覺,感覺生活無比美妙,因此甘於貧困飢餓,還能保留善念佛性嗎?

似乎有那麼點邏輯正確,但容棠以更為強大的是非觀念壓倒了這種邏輯,以極惡養出來的善,絕不是善,是偽善。

善念和惡念,正確和錯誤在他心底拉扯之間,耳邊聽到了白鹿「依呦依呦」急促的叫聲,容棠頓時清醒。

這一醒,容棠驚出一身冷汗,原來自己臉上的濕巾已經被扯掉,人更不知何時已經跪在聖僧面前,雙手合十跟著頌佛。

而聖僧手裡把玩捻動的,正是他的佛珠。

她剛才怎麼了?是受了毒煙影響,還是被人催眠,或者二者兼有?

她速度極快的出手要將佛珠搶回,聖僧已然將佛珠纏在了自己腕上,合十道:「此為佛門聖物,不該流落俗人之手。」

容棠語氣強硬,「這是私人物品,請聖僧歸還。」

聖僧不為所動,「此為慧慈大師之物,上百年之久,已然有了佛光,怪不得白鹿肯親近你。」

「的確是慧慈大師的,但他傳給我了,就是我的,還請歸還。」

「佛門聖物,不可能傳給俗世之人,你在撒謊。」

「慧慈大師是我五世親長,我是他俗世唯一的血脈傳承人,為什麼不能傳?」

聖僧目光堅定,「絕無可能,他是出家人。」

「焉知他不是成親生子后才出家的?慧慈大師一百二十歲,剛剛圓寂不久,聖僧對他知道多少,就敢確定他在俗世沒有血脈傳承?」

聖僧聞聽慧慈大師圓寂,雙眸猛然一縮,手不由自主顫抖,然一想慧慈大師的年紀,終究接受了事實,一時間茫然。

「而且據晚輩觀察,聖僧你不是純粹的某一宗派修行者吧?至少晚輩沒有在中土見過一個和尚一邊念頌阿彌陀佛,一邊結密宗手印。」

聖僧目光微閃,「小施主好像懂的不少,普通人見了這法印只看得到神秘莫測,你竟認得是密宗之術。」

「所以你承認自己不是佛的信徒,只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假貨。」

「何為真?何為假?我已入地獄,與群魔共舞,而群魔被困於想象中的極樂凈土,也不會出去害人,怎不算是活佛?難道只有坐在名山古寺里念經收香火的,才算高僧嗎?」

容棠又一次陷入兩難抉擇,似他這般說,邏輯又成立了,長這麼大,她還沒在辯論方面遇到過對手。

「你說的不對。你說的這個地獄,是你親手打造的地獄,你就是魔,修不了佛。抱歉,我可能會代表佛門超度了你。」

說著,容棠站起來,向他彎腰行禮,「或許你自己不覺得,但你已經入魔,我想冥冥之中慧慈大師讓我走進這裡,就是除了你這走入邪路的佛子,若有來生,投身一個三觀正確的好師父,再入佛門,修真正的佛法。」

他打開藥箱,裡面有幾柄特別打制的手術刀,治療傷口割腐肉很利,用來刺穿一個人的心臟,也很快。

她向僧人揚起寒光刺目的尖刃,夕陽餘暉下閃著寒芒,僧人清純的眼眸一瞬不瞬看著她。

刀尖觸體前一秒,白鹿忽然大力重撞她,將她撞得踉蹌兩步退向一邊,碰倒了一個小偶人,發出「咚」一聲響,倒在檯子下面。

離檯子最近的一個婦人突然好似清明了幾分,狀若癲狂的上來撲向小偶人,大聲呼喚,「囡囡,娘的囡囡,痛不痛?不痛的不痛的,你是聖童了,不痛的,你要保佑阿爹阿娘,來世脫離苦海,登上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虔誠的念著佛號,把小偶人抱著放回高台一角,片刻后又痴痴笑起來,「極樂世界,有肉吃,我要吃肉。」

她自檯子邊上夠容棠的腳,嘴裡流出口涎,「殺羊,吃肉。」

隨著她的話語,癲狂的村民好似被提醒了一樣,全都停止了不堪的動作,齊齊向高台聚攏,高喊著,「殺羊,吃肉……」

容棠毛骨悚然,再看高台四角的小偶人,那哪裡是木偶小人,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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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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