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找茬
南妗今日累了一天,只想直接進入夢鄉會周公,可一身黏糊糊的汗實在不好受。
快速吃完飯的薛言自告奮勇。
「大哥,南妗姐姐,今晚我來燒水,等會兒你們就可以洗澡了。」
洗澡費水費柴火,只要一燒熱水,都是燒足一家子的量。
灶肚裡的炭火還沒完全熄滅,很容易再升起來。
鍋已經洗乾淨,只需要往裡面添水。
薛言身高不夠,用一張凳子墊著,一瓢水一瓢水地舀,爬上爬下看著又麻煩又累。
薛瑩吃飽喝足后,又黏上南妗,像個小火爐把她拱得熱呼呼。
葉尋往薛言的方向看一眼,放下碗筷。
薛禮搶先一步站起來。
「你身上有傷,不要折騰,不然可有的累。」
說完生硬的一句話,薛禮狀似無異看南妗一眼。
默不作聲走到水缸旁,他拿了水瓢舀足一桶水,一次性往鍋里倒。
薛禮的話擺明了是在跟她說,真是個彆扭的人。
南妗用一根手指戳戳薛瑩的臉蛋,很快被她柔軟細膩的小手抓住,忍不住勾唇淡笑。
「阿瑩真乖。」
薛瑩被誇的小臉紅撲撲,圓圓的腦袋拱進南妗懷裡。
小腦袋抬起來,就看到旁邊的葉尋,咧嘴露出還沒長全的牙齒咯咯笑。
葉尋給她做一個鬼臉,薛瑩愣住,小嘴一扁。
看到葉尋很快張大嘴巴笑,很快也跟著笑起來。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不安分,一個勁扭動小身子,南妗差點抱不住。
薛禮倒水,薛言生火,蓋上蓋子,兩人坐在小板凳上,盯著灶肚裡逐漸燃起來的火苗。
薛言還沉浸在能去書院念書的喜悅中,一個勁詢問薛禮書院的樣子。
「薛禮你個小兔崽子,你跟老子滾出來!」
小茅屋短暫的溫馨,很快被粗魯的聲音打斷。
幾根樹枝釘起來的籬笆門,被人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支撐著。
眨眼功夫,哐當掉下。
南妗的臉色頓時有些不悅,籬笆門修修補補,全是她經手。
這才修了幾天,被人一腳踹沒了!
薛瑩被突然的呵斥嚇到,大眼睛水潤潤。
南妗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回頭看。
「阿瑩,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睡覺好不好?」
「嗯,阿瑩要睡覺覺~」
薛瑩的小奶音有些委屈。
南妗把薛瑩抱回去,不忘對葉尋說。
「葉尋,你的傷還沒恢復好,不要待太晚。」
「好,聽你的。」
葉尋識趣地進屋把門關上,又用脫下來的外袍掛在窗戶上遮擋。
薛家的私事,他們在一旁圍觀也不好。
薛禮很感激南妗主動化解他的難堪,摸摸薛言的腦袋。
「阿言,你也先回屋。」
薛言甩手。
「大哥,我不回去。」
他清清楚楚看見帶頭的大伯眼神兇狠,二伯和三伯也是半兇狠半看熱鬧的樣子。
大哥在幾位伯伯手底下吃過虧,他不能當縮頭烏龜。
薛禮加重語氣。
「聽話,進屋跟她一起鬨哄阿瑩。」
薛瑩對南妗的依賴,讓薛禮更加覺得,他們兄弟倆對親妹妹的關心太少了。
「好吧。」
薛言不敢違背薛禮的話,擔心的一步三回頭。
薛瑩還是貪睡的年紀,很快被哄睡著了。
南妗摸摸她的小肚子,還好,挺暖。
用薄被蓋在她的肚子上,又把袖子褲腿扯下來,防止薛瑩著涼。
薛言一個勁往外面張望。
「南妗姐姐,幾位伯伯很生氣,大哥不會有事兒吧?」
外面沒聲音,薛言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慘劇都幻想了一遍。
他甚至想到薛禮被三人揍得只剩下一口氣,慘兮兮倒在血泊里。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大哥。」
薛言一溜煙跑出去,張開雙臂擋在薛禮面前,害怕又瞪大雙眼,緊緊盯著薛大郎。
「喲,又來一個小兔崽子。」
薛大郎不屑的嘲笑。
弱雞一樣的小傢伙,也敢當男子漢擋在薛禮面前?
「薛禮,你爹走得早,我們當伯伯的,可以算是你爹。」
「你這不孝子,帶著幾個小兔崽子,躲在這破地兒吃香喝辣,不孝敬孝敬我們,是不是說不過去啊?」
吃香喝辣?
定是今晚炒的一點肉香飄出去了。
薛禮把薛言扯到身後,遮擋的嚴嚴實實。
「大伯,我們四房十年前就搬出來了。」
「當初您可是說,我們四房和薛家再無關係,如今說的是哪門子的話?」
「呵,薛禮,你不要以為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能不把我們幾個長輩放在眼裡。」
薛大郎吐掉嘴裡的乾草,覺得不解氣,又啐一口唾沫。
「薛禮,老爺子走了,老太太走了,你爹你娘都走了!」
「有些事兒,我們的得算算清楚了。」
薛禮不卑不亢,「大伯你想怎麼算?」
「好說。」
薛大郎走到桌邊,用腳勾出一張凳子坐下。
桌上的碗筷已經收拾乾淨,看不出半點肉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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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揮之不去的肉香,饞死個人。
薛二郎和薛三郎也坐在薛大郎身邊,翹起二郎腿。
眼睛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打量薛禮不下十回。
薛大郎被香噴噴的肉勾了魂,忍不住悄悄深吸一口氣。
「老太太當年嫁進薛家的時候,老爺子說什麼把老太太娶進門,照顧幾個孩子。」
「我們哥幾個當時十幾歲,說親的年紀。」
「三弟和三妹十歲,哪裡需要她照顧?」
「要不是看老太太在大戶人家做過丫鬟的份上,薛家的門,她也配進?」
「我可打聽過,鎮上如今的大老爺,連當年大戶人家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老太太在這樣的高門大戶做丫鬟,賞賜肯定不少。」
「她進了薛家的門,就是薛家的人!」
「她的金銀珠寶,總得先分給我們幾個兒子,哪裡輪得到孫子私吞的份!」
「薛禮,你……」
「大伯,我已經聽明白了。」
薛禮打斷薛大郎的話。
「您今日來,和白日的目的一樣,只為了阿奶的遺物。」
薛大郎得意的笑看薛二郎和薛三郎,臉上就差寫著『瞧見了吧,這小子不敢跟我們硬著來』。
「哼,識相的,把老太太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我們三兄弟分分,分好了,才能輪得到孫子。」
「沒有。」
薛禮態度強硬。
自從他懂事,看到的四房的日子都是十分清貧。
爹務實,做事勤勤懇懇,賺的卻不多。
他清楚的記得,每月的工錢,爹只留下零頭,剩下的全在飯桌上交給阿爺。
阿爺存起來的錢,幾乎都進了大伯二伯和三伯的口袋。
阿爺離世,辦事的錢都是爹出。
一家子被幾位伯伯趕出來之時,屋中僅有的幾枚銅板也被收刮乾淨。
本以為他們四房遠離薛家大院,日子能清凈。
每個月爹發工錢的日子,三位伯伯依舊上門鬧一鬧。
不搶得兜里鼓鼓不罷休,娘為此跟爹抱怨過很多次。
再後來,娘會悄悄給人刺繡。
他去鎮上的時候可以順便帶上,賺的錢補貼家用。
如果阿奶真的有金銀珠寶,為何他們的日子會這麼清貧?
如果阿奶真的有金銀珠寶,完全可以在被趕出薛家的時候,帶他們四房離開百家村,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清凈日子。
退一萬步來說,阿奶對薛家有感情,捨不得阿爺。
爹受重傷的時候呢?
阿瑩早產,病的要死的時候呢?
阿奶也沒能拿出救命錢!
「沒有?」
薛大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和兩位弟弟狂笑起來。
「二弟三弟,你們聽聽小兔崽子說什麼?」
「他說沒有,他竟然說沒有!」
最藏不住事兒的薛三郎蹭的站起來,身後椅子「砰」重重倒在地上,有裂痕的地方直接斷成兩半。
默默觀察的南妗:「……」
一個兩個東西上趕著壞,簡直是雪上加霜。
薛三郎一腳踩上散架的椅子,手肘壓膝,躬身往前斜眼看薛禮。
「薛禮,老子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識相的,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你要是還想嘗一嘗白日的教訓,我們三兄弟不介意一起上。」
「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騙鬼呢,我們當年可是親眼見到。」
薛三郎睜眼說瞎話。
薛禮不甘示弱,「三伯怕是在夢裡見過吧。」
「你竟然敢嘲笑我!」
薛三郎抓起斷掉的椅背,就朝薛禮的腦袋砸去。
「砰」一聲,椅背掉下來,重重砸到薛三郎的腳背。
一股鈍痛頓時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抱起膝蓋上跳下竄。
打中椅背的東西是一根棍子,哐當砸到不遠處的石頭,清脆的聲音挺唬人。
「又是你,臭丫頭!」
薛三郎怒目圓瞪。
「三番兩次壞我們的好事兒,怎麼,看上這個小兔崽子了?」
「孤男寡女日日夜夜住一塊,是不是早就干見不得人的事兒了,姦夫淫婦!」
啪!
清亮的耳光似乎劃過天際,原本靜悄悄的小鄉村突然被吵醒。
吱呀吱呀的開門聲,家養土狗一聲比一聲高,不少公雞竟然也湊熱鬧的打鳴。
一道道晃動的人影,逐漸聚集在小茅屋外面。
「發生什麼事兒了?」
「不知道啊,好像吵了有一會兒了,什麼都沒聽清。」
「薛家三兄弟今日可真有閑工夫,大半夜就來了。」
「何止啊,今早都來過一次了,你沒瞧見。」
村民們看著地上如同虛設的籬笆門,腳下生了釘,沒好意思進去湊熱鬧。
薛三郎被一巴掌打蒙,耳朵嗡嗡嗡好半天,村民的議論愣是一個字也沒聽清。
薛大郎和薛二郎站起來,用吃人的目光瞪南妗。
「臭丫頭,你竟然打三弟!」
「我們今日不給你一個狠狠的教訓,我們就不是薛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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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二郎指著南妗的鼻子罵。
南妗面無表情的掠薛二郎的手一眼。
「手還想要,就收回去。」
「你!」
臭丫頭摔了大哥打三弟,怕是真的能幹出砍人手的事兒。
薛二郎的氣勢頓時矮一頭,心裡發虛地摸摸右手,感覺有點疼。
薛大郎眯起眼睛,呵呵兩聲。
「臭丫頭,我不管你哪裡來,住在薛家,就得守薛家的規矩。」
「你打我三弟,我就得要你一隻手。」
「否則……」
「否則如何,殺了我嗎?」
南妗語氣囂張,下巴微抬朝他身後的棍子。
「棍子在那裡,敢動手嗎?」
「喲呵,哪裡來的狐假虎威的瘋子,真當老子不敢對你怎麼樣?」
薛大郎被激怒,當真撿起棍子。
「哎哎哎,薛老大別衝動。」
「怎麼還要打起來了,快去叫里正。」
有不少村民催著自家孩子,去村頭找里正。
薛大郎還沒靠近南妗,手中的棍子就斷成了兩半。
巨大的力量,震得他的手又麻又疼。
南妗的目光轉向唯一一個,還沒被她教訓過的薛二郎,似笑非笑。
「現在可以滾了吧?」
「滾?」
「要滾也是你滾!」
「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臭要飯,也敢跟我們叫板。」
薛大郎捂住手腕,齜牙咧嘴。
「我們要處理的是薛家的事兒,薛禮,少把瘋丫頭推出來。」
「今晚當著鄉里鄉親的面,我們就把話說明白了,把事情解決了,若是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