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等我休妻
紅玉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世子爺?
二姑娘竟是和世子爺一同回來的?
她慌亂地行禮。
這一聲「參見世子爺」,驚醒了徐望月,她站穩了身子,立刻推開了他。
方才裴長意的那句話,徐望月聽到了。
若長姐不是身子不適,為何要找自己來替代?
她為何不親自和夫君行夫妻之禮?
裴長意又不是不行。
想到這兒,徐望月波瀾不驚的神色里也起了一絲漣漪。
長姐,定然是有事瞞著她的,從平日里長姐的一言一行,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徐望月的許可權太小,並不能探知太多關於長姐院子里的事情。
儘管心中有一些小小的才藝,卻也因為這些荒誕無稽的東西,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她雙手不自覺地絞動著衣角,微微滲出的汗濡濕了衣衫。
黑暗中,呼吸粗重,滾燙,凌亂的吻,好像就在眼前。
她抬眸,掃過一眼眼前的男人,一雙氤氳繾淃的眼睛,微微仰著頭,水盈盈地看著他。
徐望月身上帶著極淡的藥味,絲絲縷縷,宛如在裡面種了蠱,在裴長意四周蔓延,無孔不入地擾亂人的心智。
現在還不是時候。
裴長意按捺下自己心中的不適,雖然他現在很想將那個女人所作所為全盤揭露出來。
可他答應過幕後之人,絕不會提前打草驚蛇。
快了,快了,就等一份軍報。
在這之前,他得讓徐望月知道,她那個長姐是怎樣蛇蠍心腸的t一個人。
「多謝世子爺。」徐望月緩過心神,轉頭看向那安了一半的鞦韆。
說是鞦韆,也只不過是一塊粗糙的木板,再配上幾根粗麻繩。
裴長意看著那塊木板上肉眼可見的刺,再見徐望月和紅玉皆是一臉的喜色,心口一滯,越發有些難受。
徐望月恍若不覺,很高興地拿起那塊木板,「紅玉你好生能幹,真的求來了。」
紅玉興奮點頭,「還是侯府好,從前在府里,我們……」
紅玉注意到裴長意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立馬噤聲,意識到自己話多了。
裴長意神色一沉,「從前在府里,沒人為你們安個鞦韆嗎?」
許是覺察到世子爺對二姑娘不同的情分,紅玉壯著膽子說道,「莫說是鞦韆,有的時候,他們連飯都不給我們吃飽的。」
「從前在御史府,小娘還在的時候,三個人總能吃上兩份飯,勉勉強強不會餓著。」
「後來小娘沒了,他們時常不記得要給我送飯,要不是姑娘分了自己的飯給我,我早就餓死在府里了。」
堂堂御史府餓死下人,實在是笑話。
紅玉說著說著,語氣高了幾分,隱隱有些抽泣。
徐望月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去小廚房準備一些吃的,如今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紅玉這個丫頭心直口快,若再讓她多說幾句,怕是得大哭一場。
裴長意看著徐望月溫順的模樣,眉心皺得更厲害,心底泛出一絲心疼,唇瓣用力地抿了抿。
他叫住了紅玉,「讓小廚房多做幾道菜,今日我留下來用膳。」
紅玉一臉驚喜,徐望月倒是淡然,她早料到,今日這冤家不會輕易走了。
晚風微涼,並不是太冷,他們就在院中桌案旁坐下。
清淡的梅花香氣從頭頂傳來,徐望月給裴長意倒了一盞茶,「我院子里沒有好茶,這是梅花花瓣沏的茶,世子爺嘗嘗。」
裴長意修長的手指擒著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這茶入口清淡,回味倒有一絲清香甘甜。
倒有幾分,物似主人。
他抬頭望了一眼那鞦韆,「從前你和你小娘,受了不少委屈?」
徐望月神色一頓,沒想到裴長意還會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問。
這些往事,倒也沒什麼不能對他說的。
她的眼眸漸漸失去焦點,空洞地望著遠處,平靜疏離地開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我小娘她雖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也是爹娘捧在手心裡,疼愛著長大的。」
「小娘有幾分姿色,父親對她是見色起意,沒有半點真心。」
裴長意端著茶盞,望著徐望月朝霞映雪一般的容貌,想來她小娘定是容貌過人。
徐御史並非是貪色之人,不過這般見色起意,可以理解。
徐望月不知裴長意想些什麼,只自顧自地說著,「小娘以為做了旁人的妾室,不過是名分上的區別。」
「也從來沒想過做人家的妾室,便連人都算不上了。」
「從我小娘嫁入府里,到她被磋磨到離世,不過幾年……」
徐望月眼睫微顫,小心翼翼地掩飾著眼眶中的霧氣。
還是紅玉端著兩碗羹湯沖了出來,語氣顫抖,「夫人實在是太過分了,動輒打罵不說,每夜都不讓小娘睡覺,得去她的房外為她守夜。」
「夜夜皆是如此,小娘的身子便是這樣拖累垮了的。」
「平日里若是無夫人的傳喚,小娘和我們,都只能守在那方院子里,哪裡也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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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也是個沒有良心的,見小娘沒能為他生個兒子,他便再也不來我們院子了。」
「小娘終日讓夫人虐待,吃不飽睡不好,終日鬱鬱寡歡。」
「若不是為了我家姑娘,她怕是連這幾年都撐不到的。」
裴長意清楚地看到徐望月眼中的霧氣越來越甚,他的手逐漸收緊,用力,握成了拳。
徐府的嫡母許氏是這樣毒辣的性子,也就難怪徐瑤夜,她一手養大的女兒如此心狠手辣,歹毒至極。
他完全不敢去想,在那段時間徐望月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這樣軟糯的姑娘,年紀尚小,見母親被人虐待,鬱鬱寡歡至死,該有多絕望?
她小娘死了以後,只剩下她和紅玉兩個相依為命。
從前徐望月也會偶爾露出幾句,此刻想來,她那時的日子實在難過。
裴長意望著她,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從他心裡翻滾,洶湧。
難怪徐望月會是這樣的性子,事事靠自己,堅韌忍耐。
她所做的,竟都只是為了求生。
裴長意心如刀割,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望月,有我在,定不會再讓人欺你半分。」
紅玉被世子爺的舉動嚇了一跳,自覺自己不該在這個地方,端著盤子麻利回到了小廚房裡。
徐望月緩了緩神,身子往後撤了些,吸了吸鼻子,強裝鎮定,「世子爺,所以你該明白了吧。」
「從小我小娘就再三叮囑我,寧做貧門妻,不做他人妾。」
「就算是嫁給再窮的書生,只要他待我好,吃些苦頭罷了,我們總能將日子過好。」
「可若是嫁給他人做了妾,並連人都算不上了。」
「夫人想如何磋磨,就可以磋磨你……」
說到這兒,徐望月的聲音發抖,每每想起她小娘,她心裡就難受,難以自抑。
裴長意眉心緊蹙,「望月,我絕不會讓你為妾。」
徐望月霎時失神,嘴角若有似無地泛起一抹苦笑,「不為妾?那你想如何,休了我長姐嗎?堂堂定遠侯府,怎能無故休妻?」
「更何況你們二人的婚事是汴京城中一段佳話,此刻她還懷了身孕。」
「你若休妻,是要把我們三人都放到火上去烤嗎?」
看著徐望月發顫的單薄肩膀,裴長意眸色一沉,清越的嗓音透出沙啞,帶著一抹壓抑,「休妻,定是她犯了錯。」
「極大的錯。」
「你是否願意等我。」
「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