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陷深潭
一陣鑽心的劇痛,龍中堂從昏迷中痛苦若醒卻還依舊昏昏沉沉。
神思恍惚中,他只覺渾身疼痛,周遭濕冷,甚至好像還在緩緩下沉,不由悚然一驚,驀地睜眼,一股涼水頓時湧入眼帘,嚇得他猛然又閉上眼睛,駭然驚疑——怎麼會在水中?
不是身在半空被武羅打死了嗎?
再說了,就算墜入水中,為何沒有溺水的感覺呢?
記得小時候潛水,一時不慎,被水灌入口鼻,雖然沒有喪命,可差點嗆死的難受滋味卻終生難忘,而現在為何沒有那種令人壓迫窒息的難受感呢?
難道我已成為魂魄?
變得有形無體,水火不懼?
驚疑連連中,他試探著把眼睛眯開一絲縫隙,一股涼水便又湧入眼中,可正如他所料,除了眼珠子微微感到有些冰涼之外,並沒有多少不適之感!
他微微一怔,絕望悲哀的瞬間卻又不無憤慨——人死之後,應該萬事皆空,不復存在,而我眼下為何依然渾身劇痛呢?難道成為魂魄后依然不能擺脫肉體的感覺嗎?
一念至此,他悲哀中忽生好奇,卻再無顧忌,驀地睜開雙眼,左右張望,發現他果然正在一片昏暗的深水中緩緩下沉。
他俯身看看腳下,黑乎乎深不見底;抬頭仰望頭頂,只見昏暗暗一孔井口大小的水面離他遙不可及。
他驀地一陣悚然,心想:應該並未喪命,而是稀里糊塗地墜入深水潭,還要趕緊浮出才是。
一念至此,他強忍渾身疼痛,急忙手腳並用,連蹬帶刨地希望儘快浮上水面,並絞盡腦汁地搜尋著記憶碎片——
他依稀記得,猝然抱住武羅,被武羅帶上很高很高的天空中,甚至已經高過漸漸暗淡下來的朵朵雲團,已經看不見大地上的高山峻峰……
然後,武羅讓他鬆手,他卻讓武羅先放過他的親人和朋友……
然後,兩人爭爭吵吵,僵持不已……
然後,他像被什麼東西打中後腦勺,神思恍惚,若睡若醒……
然後,他便一動不動,像塊大石似的從數百丈高疾速墜落……
然後,他似乎看見蕊兒伸出雙臂,匆匆狂奔迎來……
然後,他好像看到一面藍盈盈明鏡似的水池……
然後,他便「嗵」的一聲砸入水中,激起大片水花……
然後,他非常萬幸地沒有被高空落水時的巨大衝擊力和反作用力撕成碎片,而是隨著巨大的慣性迅速潛入水下很深,又漸漸浮上水面……
然後,他昏昏沉沉身不由己地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好長時間,龍劍卻又從天而落,不偏不倚,緊貼他後背插入腰帶中……
然後,沉重的龍劍帶著巨大的慣性,把他再次拖拽入深深的水中,他也兩眼一黑,再無知覺……
然後,就到了眼下,既不知已經過了多少時間,也不知地面上局面如何?
可不管怎麼說,儘快上岸才是唯一的選擇。
迅速理清思緒,他急忙再次仰面觀望,想觀測一下距離水面還有多遠。
可目光到處,他又是悚然一驚,更覺匪夷所思——只見那孔井口似的亮光好像正在漸漸變小!
也就是說,他手腳並用拼死拼活地划水半天,不僅絲毫沒有上浮,甚至還依然正在迅速下沉!
驚駭之中,他急忙環視周圍,卻驀地發覺,周圍的光線不僅比方才更加昏暗,而且還向著更加黑暗的潭水深處繼續下沉著。
他再也無暇多想,急忙更加拚命地划水上浮,甚至渴求奇迹似的抬頭再看,卻見之前所看到的那抹光暈,已經從井口大小變成若有若無的一點光斑。
他頓時絕望至極,驚恐萬分,幾乎感覺不到周身疼痛,倉皇動員起全身的每一塊肌肉,命令著全身的每一根骨骼,拚命地使出全身的力氣,繼續向上游著,游著……
可是,他昏頭昏腦不管不顧地僅僅又掙扎了幾十下,突然感到一股強勁的水流從他頭頂上方兜頭沖落,甚至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激流便挾持著他更加急速地墜向無底的深淵!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落進深潭之人正欲浮出水面,卻被一道瀑布飛流直下,不僅把他驟然砸落,還挾持著周遭激流像泰山壓頂似的沖他狠狠擠壓過來!
剎那間,他被擠壓的幾乎窒息!急忙低頭收腹,好像鯉魚翻身似的驀地翻轉半周,頭下腳上地順著激流急速潛向潭水更深處。
可他隨著激流僅僅疾落片刻,忽然從心膽俱碎萬念俱灰中迸出一股賭氣似的憤怒,咬牙切齒地暗自發狠——死就死了,倒要看它能把我沖往何處!
一念至此,他心中的恐懼似乎減少許多,強自收斂心神,凝神注視潭水深處,卻又赫然發現,深不見底之處似乎閃耀著一抹碗口大小的白亮光暈!
他頓時一陣狂喜,甚至以為看花了眼,急忙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卻見那抹碗口大小的光暈已經變得大如缽盂。
他更加驚喜滿懷,心想:既有光亮,必定是通往外界之所。
甚至,驚喜之中,他忽然好氣又好笑地暗暗自責——原來,方才渾渾噩噩的,我居然錯往下游,現在才是向上游。原來只以為迷失方向不過是分不清東西南北,現在才知道,在水中迷失方向,居然還能上下不分,真是豈有此理?
自我埋怨中,他絲毫不敢怠慢,急忙順著急速下流的水勢,向著深水處那抹缽盂大小的光暈急速劃去。
流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滑動,體會到了他的心思,居然非常配合地加快了流動速度,挾裹著他好像離弦之箭似的,徑直衝向無盡的激流深處。
可是,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他又忽然發現,他拼死拼活遊了半天,水流深處的那抹水暈卻依然既不見增大,也不見縮小,還是像個缽盂似的懸在半空。
他不由一陣錯愕,滿腹驚疑,心想:這麼快的速度,這麼長的時間,至少也遊了十幾里路,為何絲毫不見靠近?難道離著很遠?像月亮一樣遙不可及?還是我一直原地踏步?可如此下去,豈不悶死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