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太過單純了
「你小子是真問對人了。」楊國忠一臉感慨,眸中滿是成就感。
「不瞞你小子,我能夠在短短數年時間從李林甫的一名爪牙,成長為正三品御史中丞,且深得陛下寵信,除了貴妃娘娘照拂之外,主要還是我一直在琢磨聖人的喜好和心思。」
「世人光知道安祿山每半年都要給宮中送一百大車各類珍寶,卻不知道我楊國忠投聖人所好,也做了不少事情。」
說到這裡,楊國忠揮手讓兩名侍妾和裴徽身邊的美婢等人都退下,只剩下舅舅和外甥二人,然後才低聲說道:「聖人如今最怕的是有人行謀逆之事。」
「畢竟大唐立國以來,通過兵變上位的皇帝實在是太多,甚至聖人自己也是發動兵變才當上皇帝的。」
「而宰相李林甫這些年便抓住聖人的心思,構陷不少政敵有謀逆之心。」
「不管證據確鑿與否,只要有這可能,每次聖人都會下令抄家滅族,很多人都是被冤死的。」
「李林甫甚至以此多次構陷太子李亨,如今李亨這個太子連東宮都沒有,還被圈養在十王院內,日子過得連長安萬年縣的縣令都不如。」
「而聖人如今最為沉迷和在乎之事,乃是養生增壽。」
「這些年天下名醫和有名的道士、和尚,不知多少被請入宮中,張果老、李暇周之流在聖人心中甚至重於我等重臣。」
「要說如宮廷宴樂使這等宮中近臣最為忌諱之事……」說到這裡,楊國忠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對你等來說,聖人最為忌諱之事當然是擔心有人淫亂後宮。」
「聖人對貴妃娘娘極盡寵愛,不許任何人有絲毫褻瀆。」
「去年有一名新進宮的小太監,首次見到你小姨,被你小姨絕世容貌所驚,盯著你小姨愣神了半響。」
「結果,當場惹惱聖人,下令杖斃了小太監不說,還連帶著將小太監的家人也發配充軍。」
裴徽聽到這裡,禁不住心中一寒,慶幸自己之前在宮中打麻將的時候,以極大的意志力管住了眼睛,沒敢在楊貴妃身上停留超過兩秒。
「舅舅一番言語,勝過小甥數十年為官經驗,小甥謹記在心。」
裴徽起身深深一禮,真心對楊國忠表示感謝。
楊國忠一臉豪邁的擺手道:「都是自家人,以後同朝為官,只要你小子不要惹惱聖人,有足夠的上進心,當舅舅的自會不遺餘力的照拂提攜你,不會讓你陞官比任何人慢了。」
「好一個上進心……不愧是名傳千古的奸相啊!」裴徽忍不住心中感慨了一句,嘴裡面卻說道:「多謝舅舅,小甥必不會讓舅舅失望。」
說完,他猶豫了一下,提醒道:「對了,舅舅!剛才小甥右邊的美婢聽到舅舅說起『世人光知道安祿山每半年都要給宮中送一百大車各類珍寶,卻不知道我楊國忠投陛下所好,也做了不少事情』的時候,心跳突然加速,呼吸也明顯變得急促起來。」
「而且,此女剛才注意力一直在我等對話中,即使小甥捏了她的胸,她都沒有任何反應,此女或許有問題。」
「真的假的。」楊國忠愣了一下,對裴徽所說有些懷疑。
但一個美婢的命在他眼中跟一隻狗差不了多少,立刻命人將裴徽所說美婢抓住拷問。
裴徽也好奇那美婢為何有如此異常,是不是有人安插在楊國忠府中的暗子。
沒過多久,一名神色陰狠的武士大步走進來稟報道:「啟稟老爺,那美婢已經招了,她是安祿山的暗子。」
「什麼,安祿山的暗子。」楊國忠大吃一驚。
一想到此女不知道把自己多少秘密之事泄露給安祿山,楊國忠當即憤怒到了極致,咬牙道:「該死的賤婢,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那胡豬也是該死,竟然安排暗子監視我。」楊國忠自認為是玩陰謀詭計的高手,卻是沒有想到被政敵把暗子安插在了府中。
再一想若是安祿山讓此女給自己下毒,頓時心中一寒,后怕不已。
「此事還多虧了徽兒你。」楊國忠此時此刻是真心對裴徽感激不盡,在他看來不亞於救命之恩。
他略一猶豫,從旁邊桌案下面拿出兩具巴掌大小、做工精巧的鐵弩,拿起其中一具鐵弩遞給裴徽,鄭重說道:「這把鐵弩可以藏在長袖之中,發射的細針速度快如閃電,近距離之下,無人能夠躲開,你留在身上關鍵時刻可殺人自保。」
「竟然有這好東西。」裴徽頓時眼睛一亮,嘴裡面說著「舅舅見外了」,但手已經伸出去接過鐵弩,仔細研究一番收在了長袖中。
「舅舅您真是見外了,小甥可就您這一位舅舅。」裴徽假惺惺的說完,又適時說道:「安祿山能在舅舅身邊安插暗子,恐怕給朝中不少重臣身邊也會安插暗子。」
「沒錯,這大有可能。」楊國忠身為奸臣,絕不會把人往好了想,對裴徽所說深以為然。
「這胡豬身為三地節度使,麾下三十萬大軍,卻在朝中重臣府中安插暗子,他想要幹什麼?」楊國忠皺眉自問。
裴徽故作思索了一番,然後臉色一變,失聲道:「自古以來,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給京都重臣安插暗子,只有一種可能。」
楊國忠連忙問道:「是哪種可能?」
裴徽斬釘截鐵的說道:「安祿山有謀逆之心。」
楊國忠聞言,禁不住渾身一震。
雖然他之前討厭安祿山,視其為政敵,除了因為嫉妒安祿山在天子那裡比他還要受寵之外。
主要還是安祿山跟宰相李林甫一直走得很近。
而他最大的野心是將李林甫取而代之。
就算剛才發現安祿山給他府中安插暗子,他恨不得立刻弄死安祿山,但始終沒有想過安祿山會謀反。
臉色變幻不定,沉默半響之後,楊國忠咬牙道:「我這就進宮向聖人揭露胡豬有謀逆之心。」
裴徽搖頭道:「舅舅認為聖人會相信舅舅所說?」
楊國忠皺眉沉思半響,嘆氣道:「聖人對那胡豬的寵信猶在我之上,且那頭胡豬算是宰相李林甫的人,而聖人定會詢問李林甫的意見。」
「我此時進宮向聖人揭露胡豬狼子野心,恐怕不會有結果,反而被那頭胡豬徹底盯上。」
裴徽雖然對李隆基眼下的想法大體早有預料和判斷,但聽到楊國忠如此肯定的判斷,還是禁不住失望的長嘆了口氣。
「舅舅,這婢女留下或可將計就計,反過來對付安祿山。」裴徽建言道。
「徽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楊國忠大為讚賞的看了一眼裴徽,他本就極為擅長陰謀詭計,冷靜下來之後,腦海中已經有了好幾種將計就計的謀划。
裴徽可不想讓楊國忠盯上他的一些特質,連忙說道:「舅舅,小甥聽說五天後的元宵宴會上,胡豬謀划著要認小姨為乾娘,此事若成了,胡豬在聖人那裡的寵信定是更甚一籌。」
「此事當真?」楊國忠大吃一驚。
「是貴妃告訴我娘的。」裴徽故作一臉怒色,「這頭胡豬比小姨大了十幾歲,他好不要臉。」
此事本就是秘密,正常情況下只有李隆基、安祿山和楊貴妃三人知道。
但楊貴妃將此事告訴了楊玉瑤,裴徽才得以知道。
「為了能夠得到聖人的寵信,安祿山可以不在乎天下所有人的看法,臉面又算什麼。」楊國忠一臉冷笑。
他對裴徽所說不以為然,心想這小子剛才表現出的心智頗為不凡,但終歸還是少年。
還是太過單純了。
想他楊國忠曾經為了上位,連李林甫的痰都願意含到嘴中,被世人鄙視為唾壺,哪還有臉面。
雖然他當時心中發誓,終有一天要滅了李林甫全家。
「哼,胡豬想得美。」
「我楊國忠比這胡豬最大的優勢就是宮中有貴妃這個堂妹照拂。」
「若是胡豬認貴妃為乾娘,以胡豬不要臉的手段,無數討人喜的禮物不斷送給貴妃,到時候在貴妃心中恐怕胡豬比我這個堂哥還要親。」
想到這裡,楊國忠咬牙發誓般說道:「此事我定要想辦法阻止。」
裴徽見今天來此目的達成,且超額完成,便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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